張偉定睛細看,暮色中相互攙扶相望的正是二老!

    爹,娘,我又迴來了!帶著您們的兒媳婦!

    張偉駛到跟前,急忙停車。

    陳瑤急忙開門下車,衝張偉的爸爸媽媽熱乎乎地喊道:“叔,嬸子,俺迴來了!”

    張偉急忙下車,看著爸媽傻乎乎地咧嘴笑:“爸爸,媽媽,看,這迴帶來的是正宗的真兒媳婦!”

    爸爸站在旁邊憨厚地笑著:“好,好,歡迎小陳家來(迴家)看看……”

    媽媽喜地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拉著陳瑤的手不放,左看右看:“哎呀,小陳,你可想死嬸子了,嗬嗬……這迴你可跑不掉了,成俺家媳婦了……”

    媽媽說著又開始用袖子擦眼角,爸爸忙掩飾:“你看你媽姿(高興)的,眼睛迷了沙子了……咱先家走(迴家),家走再拉呱(說話)……”

    媽媽也趕緊說:“你看,這春天的風沙,迷了俺的眼了……對,咱家走(迴家),家走先吃飯,羊都唿(煮)好了……”

    陳瑤和張偉對視而笑,忙攙扶著爸媽上車。

    張偉發動車子,直奔家門而去。

    張偉休假,正中鄭一凡下懷。

    鄭一凡這幾天心情格外好,生意好,客人多,鈔票多,心裏一直很舒暢。再加上戒毒後身體恢複得很快,精神、飲食逐漸恢複正常,雖然腦子裏還有時會閃過那種迷幻的快趕,留戀那海市蜃樓般的夢境,但是繁忙的工作很快就將這種感覺抵消。

    不過,心裏也有一點小小的不快,那就是張偉的如日中天和一唿百應,公司的中層管理人員幾乎個個把張偉奉若神靈,甚至包括於琴的幾個親戚,張偉說什麽話,沒有不聽的,自己安排個事,都習慣了再去找張偉請示一下。老鄭很惱火,感覺到了大權旁落的失落和寂寞。

    其實,這倒不是老鄭擔心的,自己是老板,再怎麽著,他們也翻不了天。老鄭真正感覺可怕、晚上做夢都尋思的事情是張偉的號召力太強大,公司的骨幹力量幾乎都在張偉的控製之下,萬一哪天張偉拍屁股走人,這些骨幹隨之而去……老鄭不敢想象這種後果,往往剛一開始想就頭皮發麻,不寒而栗……他有些羨慕、甚至有些嫉恨張偉,唉……張偉要是能讓自己睡個安穩覺,該多好啊。

    被逼無奈,老鄭調來了自己的多年心腹李波,入手營銷部,雖然李波的能力和張偉沒法比,但是李波是自己最可靠的人,有一個自己的人在裏麵掌控著,總歸能放心一些。老鄭甚至想讓李波逐漸站穩腳跟,替代張偉。當然,現在老鄭不想,因為他仍然需要張偉的能力和拓展。

    李波迅速地進入角色讓老鄭鬆了一口氣,開始考慮其另一個棘手的事情,呢就是潘唔能的小舅子王軍。

    老鄭雖然現在已經掛上了梁市長和波哥,但是他絕對不想得罪潘副市長。梁市長和自己交往畢竟時間短,還不是很了解,而且,區區20萬,在人家市長眼裏根本算不得什麽錢的,頂多也就是個茶水錢!至於波哥,老鄭不想太多依賴黑社會,黑社會是最講義氣的,也是最不講義氣的,老鄭深喑這個道理,不管什麽時候,利益永遠是最主要的,老鄭甚至擔心波哥開始圖謀自己的生意……

    張偉和陳瑤到家的那天下午,老鄭正坐在辦公室裏抽著煙,在王軍和波哥,潘唔能和梁市長之間盤算著……

    正琢磨著,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你好,請問是龍發旅遊的鄭老板嗎?”

    “我是,你是?”

    “我是梁市長的秘書小黃,梁市長在辦公室,請你過去一趟。”對方講話很客氣。

    老鄭一聽市長有請,摸不透意圖,忙屁顛屁顛地直奔市政府梁市長辦公室。

    進了梁市長辦公室,梁市長示意老鄭關好辦公室的門,和顏悅色地讓老鄭坐下,然後摸出了那天老鄭送給自己的兩條“煙”:“鄭老板,這是那天你落在我辦公室的兩條煙,我叫你來是把這個拿迴去的。”

    老鄭腦袋嗡的一下懵了,他不明白為什麽那天梁市長那麽痛快地收下,而且還很痛快地向自己說要切實保護投資者利益,如果他當時看不出這“煙”的玄機,怎麽會對自己如此熱情,還專門去剪彩呢,是不是他嫌少,沒放在眼裏啊,不由緊張起來:“這……梁市長……”

    “我當時以為這裏麵真的是煙,我又喜歡抽煙,所以我就沒拒絕……”梁市長點燃一顆“大中華”,深深吸了兩口:“鄭老板,我們交朋友,我可以接受你兩條煙,但是,我不能接受你別的,這東西,今天你帶迴去,我不能要……”

    “那可不行,這是一點小意思,您別嫌少,不然,我會心裏不安的……”老鄭頭上冒汗了。

    梁市長皺皺眉頭,看著老鄭:“鄭老板,你是外地來投資的,投資者是上帝,你是我們的上帝,我能收上帝的錢嗎?你放心,我們是堅決貫徹市政府3號文件,堅決保護投資者利益,堅決打擊那些侵吞投資者資財的行為……”

    老鄭有些迷惘,看著梁市長,難道真的有廉潔不貪的清官?

    “你的那個景區項目,我最近進行了一些了解,在建設的過程中遇到了不少刁難和敲詐,特別是有些政府官員背後指使或明或暗的吃拿卡要、敲詐勒索……”梁市長犀利的眼神盯著老鄭:“我今天叫你來,一是退還你的兩條煙,太貴重,不敢抽,二呢,向你說明白,任何破壞投資者利益的事情,市政府都要抓,都要嚴懲不貸,請你放心經營,希望你們發大財……三呢,對於已經發生的侵犯你權益的行為,不管是已經發生的還是正在進行的,你都可以直接向我說,或者向有關部門說,不管是誰,不管多高的職位,嚴查,絕不寬待……本著為興州旅遊發展盡力的目的,我希望鄭老板能主動檢舉揭發,再大的事情有我在……”

    “謝謝……謝謝梁市長……”老鄭懵懵懂懂地對梁市長說,心裏有些緊張,他突然茅塞頓開,知道梁市長今天叫自己來的目的,知道梁市長的矛頭指向了哪裏。

    老鄭知道,隻要憑自己的檢舉,憑送給潘唔能的那幾十萬,還有潘唔能賭博和吸1毒的事情,足以把潘唔能送進去。而根據自己打聽到的內幕,梁市長的對手不是潘唔能,放倒潘唔能顯然不是梁市長的目的,梁市長的矛頭指向了更深處,而那深處,是潘唔能的堅強後盾……

    老鄭不由心裏一個寒噤,感覺自己成為市長大人手裏一粒小小的棋子。

    “那好,”梁市長意味深長地拍拍老鄭的肩膀:“你先迴去,考慮考慮,不著急……我的意思我想鄭老板一定明白,揚正氣、樹新風,保護投資者利益,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今後,鄭老板經營過程中遇到什麽難處,可以直接找我,直接給我打電話,我的電話就是你的維權熱線……和不正之風做鬥爭,是每一個公民的義務……”

    老鄭晃晃悠悠從梁市長哪裏迴到辦公室,兩眼直勾勾地看著退迴來的兩條“煙”,不知是喜事憂,腦子裏翻江倒海一般……

    正悶悶不樂間,於琴和於林上街做頭發迴來了,進門看見老鄭一副愁眉苦展的樣子,於琴關上門,問老鄭:“喲,這幾天一直是笑眯眯的,今天是咋的了,鄭老大,數錢累的?要不給你捶捶肩膀?”

    說著,於琴真的給走到老鄭後麵,給老鄭捶起肩膀來。

    老鄭苦笑了一下,把下午梁市長找自己的事情說了下,然後指指桌子上的東西:“20萬迴來了,人家不要,亦喜亦憂啊……”

    於琴一聽也凝神思考了半天:“這事是挺煩人的,我的判斷是,如果從歪處想,老梁是想借咱的手整倒潘唔能,然後扳倒市委黃書記,自己做老一;從正處想呢,梁市長是一廉潔奉公、嫉惡如仇的好市長,決心抓住我們這個事情做典型,樹正氣,維護興州旅遊招商引資的良好聲譽……問題是不管正還是歪,都弄到我們頭上了,這麽多投資商,找誰不好啊,怎麽偏偏找到我們頭上了……”

    “這事如果答應梁市長,後患無窮,如果扳倒了潘還好說,如果扳不倒,潘唔能後麵強大的黃書記我們如何得罪得起?我們死都沒地方去,最後落得個家破人亡也說不定……如果不答應梁市長,不管他是什麽動機和目的,一定會讓他不高興,這市政府的老大,豈是隨便能得罪得了的?”老鄭哭喪著臉。

    於琴沉思了一會,說:“其實這事我覺得也沒那麽嚴重,梁市長這人我早就聽說大大咧咧的,不大愛拘泥小節,做人很直爽,送他煙他會毫不客氣收下,過段時間會安排秘書給你送點等價值的禮物,送錢,他要麽扔迴來,要麽交財政,已經交了好幾起了,不知是故意作秀還是真的廉潔,所以我們這20萬他不要倒也不需要多大的精神負擔……至於這市委黃書記,我覺得即使潘唔能真的被扳倒,也不一定就一定能扳倒他……”

    “此話怎講?”

    “黃書記從政了一輩子,號稱興州官場不倒翁,為人做事很謙和,很謹慎,善於中庸之道,上下都做和事佬,人緣極好,和年輕氣盛的梁市長相比沉穩多了,從不露鋒芒,這潘唔能是能夠提拔是得益於前幾年的優秀政績,背後的這些腐朽墮落黃書記未必就能掌握,按他的為官之道,未必和潘唔能有什麽瓜葛牽扯……”於琴很老道地分析道。

    老鄭看著於琴:“看不出,這段時間你對官場倒是知道了不少啊,找你這麽說,那我聽梁市長的?去揭發老潘的那些事?人家給咱辦了不少事,有點於心不忍……”

    於琴嗬嗬笑了:“嗬嗬……不,我覺得不能去揭發,咱是小老百姓,犯得著摻乎進官場鬥爭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就得罪梁市長,再把公司股份送30%給王軍?”老鄭瞪著於琴。

    “你說這話真他媽的弱智,鄭一凡,我看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難道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於琴拍了拍老鄭的腦殼。

    老鄭嘿嘿笑了:“媽的,怪不得說咱是兩口子,你一定知道我這會心裏是有對策的,是不是?”

    “廢話,你心眼子那麽多,以為我是傻瓜?”

    “嗯……剛才經你這麽一分析點撥,我心裏有數了,我看咱也學學黃書記,來點中庸之道,”老鄭邊考慮邊說:“對梁市長那邊,一個字:拖;對潘唔能和王軍那邊,兩個字:敲打。”

    “嗬嗬……對了,這才是小精靈鄭一凡,鬼點子鄭一凡,老奸巨猾鄭一凡,”於琴笑嘻嘻地點頭讚同:“好了,我要出去了,你自己吃晚飯。”

    “幹嘛?”

    “王英約了我一起喝茶,然後一起去做美體……”於琴說。

    “你老和潘唔能的老婆攪合在一起幹嘛?”老鄭有些不悅:“就她那皮膚,整個一非洲人,還美體,惡心……”

    “別這麽說,人家大小也是個官太太,副市長夫人哦……”於琴笑笑:“我和她攪合在一起,沒得虧吃,你放心好了,好處大大的……”

    “我可是告訴你,不準你和潘唔能再攪合,不準再給老子戴綠1帽子……”老鄭正色道。

    “去你媽的,老娘自己心裏有數,管好你自己就行,我和王英在一起,就是對著潘唔能來的,你懂個鳥……”於琴一扭身出去了。

    老鄭和於琴交談了這麽一會,豁然開朗,心裏輕鬆了,一塊石頭落了地。

    想起王軍,想起潘唔能,老鄭突然想到了高強,老高可真行,讓自己折騰了這麽多次,還在頑強地站立著,就是不倒下。

    老鄭想到高強那狐疑狡猾的臉,想到高強那新開業的大地旅行社,突然很牽掛高強,老夥計,咱倆可真有緣分,我來興州,你也來興州,不調戲調戲你,我對不住你。

    想到這裏,老鄭給高強打了電話:“高總,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吃飯吧,我請客!”

    “不行啊,我和潘市長正在杭州放鬆身體,晚上要一起去吃日本料理,洗桑拿,你自己吃吧。”高強的聲音裏有些炫耀。

    老鄭一怔,這家夥現在和潘唔能走的很近啊,看來關係非同一般。

    唿吸著老家清新的空氣,喝著瑤水河甘甜的河水,張偉迷醉在家門口。

    爸爸媽媽專門為他們的迴來做了豐盛的晚餐,爸爸拿出上次陳瑤迴來帶來的茅台酒給大家喝。

    “上迴你們走了後這就你爸爸一直沒舍得喝,一個勁念叨等寶寶迴來再喝。”媽媽坐在陳瑤旁邊,不停地給陳瑤夾菜:“閨女,吃,惡吃(多吃),叨著(夾菜),白停下(別住筷)……”

    爸爸憨厚地嗬嗬笑笑,對張偉說:“寶寶,咱家的果園我全部該種板栗了,栗苗都栽上了,後年就能結果了……”

    張偉很高興,對陳瑤說:“後年咱就能吃板栗了,俺老爹親自栽的板栗。”

    陳瑤看著張偉笑了笑,點點頭,然後給爸爸媽媽各端了一杯酒:“叔,嬸子,您二老在家裏辛苦了,受累了……”

    “不累不累,俺和您叔身子骨都很結實,您叔的病也好了,”媽媽高興地看著陳瑤:“這莊戶人啊,隻要身體好,就什麽都不怕……”

    陳瑤聽了媽媽的話有些感動,兩眼一眨一眨看著未來的婆婆,連連點頭:“嬸子這話說得真好,俺娘也經常這麽說,是啊,莊戶人,別的不圖,就圖個身子骨結實,健康就是財富啊……”

    媽媽喜愛地看著陳瑤,又看看張偉,然後說:“寶寶,小陳,這現在是新時代,你們倆的事俺也不包辦,你們倆打算什麽時候把事情辦了啊?”

    陳瑤微笑著看看媽媽,然後指指張偉:“嬸子,他說了算,我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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