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嘯雲上了船才知道這條船是被苦和尚給劫持了,才又開迴來的,阮冰和其他的船早已經不知去向了。

    上了船之後,南嘯雲才發現苦和尚,雖然還是苦和尚,但是和以前已經完全變成了兩個人。

    苦和尚雖然還認識他,但是有時候犯起迷糊來,又不知道他是誰了。

    苦和尚就像是得了什麽怪病,一會明白,一會糊塗。

    和這樣一個人根本就沒有辦法進行溝通。

    南嘯雲根本就沒有出海的經驗,加上這麽一耽誤,阮冰他們早已經不知道走到哪裏去了。

    如果這麽貿然的出海去追趕阮冰他們,誰也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麽事情。

    南嘯雲隻好放棄去追趕阮冰的念頭,讓水手把船重新靠了岸。

    這條船上也有很多花錢,出海的江湖人。

    但是大多數人上了船出海之後就已經後悔了,現在這條船重新靠了岸,那些江湖人全都歡天喜地的一個個走了,誰也沒有提錢的事情。

    越是這個樣子,南嘯雲就越加擔心其阮冰來。

    要是在大海之中,那些江湖人全都後悔跟著出了海,在鬧起什麽事情來。

    他已經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但是現在擔心也已經成為純屬多餘的了。

    現在的江湖已經亂的不成樣子,南嘯雲自然不放心,讓苦和尚一個人走了,所以他隻能帶上苦和尚去找小龍,或者是韓笑。

    天下之大,茫茫人海,現在的江湖又是一團混亂,想要找一兩個人是何其之難。

    問苦和尚究竟是怎麽跑到船上來的,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就更別提想要從他口中打聽出小龍或者韓笑的下落了。

    誰知道苦和尚忽然間不知道又發了什麽瘋,趁南嘯雲不注意的時候一指點了他的穴道,把他塞進了一個大箱子裏,自己也跟著鑽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居然有兩個人過來,抬起了這個箱子。

    誰知道抬箱子的兩個人也不知吃了什麽藥,一抬起箱子,就走得飛快。

    苦和尚居然握緊了他的手,放在自己手裏,輕輕的拍著,就好像把他當做個孩子,在安慰他,要他乖乖的聽話。

    南嘯雲卻隻希望能聽到一件事--聽到這和尚的光頭,忽然像個雞蛋殼般被撞得粉碎。

    可惜抬箱子的這兩個人不但走得快,而且走得穩,就好像在他娘肚子裏就已學會抬箱子了。

    苦和尚輕輕的歎了口氣,顯得又舒服,又滿意。

    “這和尚真是我命中注定的魔星,一看見他,我就知道遲早要倒黴的。“罵人的話,南嘯雲知道的也不算太多,南七北六十三省,各式各樣罵人的話他也隻不過全都懂得一點點,加起來也隻不過有六七百種。

    他早已在心裏把這六七百種話全都罵了出來,隻恨沒法子罵出口。

    阮冰呢?

    原本他們是一起出海的,誰知道半路上卻被這個苦和尚結下了一條船硬生生的把南嘯雲給拉迴到了陸地上,

    她如果知道了,會不會被氣死?

    死了也許反倒好些,若是不死,叫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怎麽過?

    也許她會想法子再迴到陸地上,她的本事遠比別人想象中大得多。

    如果她迴不了陸地又會怎麽樣?

    南嘯雲的心就好像被滾油在燙,越想越痛苦,越想越難受。

    他本來並不是這種小心眼的人,可是阮冰卻讓他變了。

    一個人有了真情後,為什麽總會變得想不開?變得小氣?

    抬箱子的兩個人忽然也開始罵了。

    “就是這口活見鬼的箱子,害得我們想好好吃頓飯都不行。

    “真他媽的活見了大頭鬼。“

    “我們倒不如索性到個沒人的地方,把他扔到海裏去,也免得它在作怪。“這種久經風浪的老水手,當然不會是什麽好角色,一氣之下,說不定真會這樣做。

    南嘯雲一點都不在乎,反倒有點希望他們真的這麽做。

    誰知別人又改變了主意。

    “可是我們至少總得看看這箱子裏裝的究竟是些什麽鬼東西?“對南嘯雲來說,這主意好像也不太壞,隻可惜阮冰已經把箱子上了鎖。

    “你能開得了這把鎖?“

    “開不了?“

    “你敢把箱子砸壞?“

    “為什麽不敢?“

    “少爺若是問下來,誰負責任?“

    “你!“

    “去你娘的!“另一個人半笑半罵:“我早就知道你是個孬種!“

    “你好像也差不多“

    “所以我們最好還是乖乖的把箱子抬迴去,往底艙一擺,就天下太平了。“

    “砰“的一響,兩個人重重的把箱子往地上一放,下麵是木板的聲音。

    兩個人同時吐出口氣,這裏顯然已經是那條船的底艙。

    他們的任務已完成,總算已天下太平了。

    老實和尚也輕輕吐出口氣,好像在說。再過三五天,一隻小公雞,一隻老禿驢,就可以迴家了。

    他的天下也太平了。

    南嘯雲呢?

    南嘯雲好像已連氣都沒有了,摸摸他的鼻孔,真的已沒有氣。

    苦和尚也吃了一驚,道:“你這是怎麽迴事?“

    沒有迴應,沒有氣。

    一個人是不是真的會被活活氣死?

    苦和尚道:“你可千萬不能死,和尚可不願意跟個死人擠在一口箱子裏!“

    還是沒有迴應,沒有氣。

    苦和尚卻忽然笑了。你若想騙我,讓我解開你的穴道來,你就打錯了主意。“他笑得好愉快。

    “好人不長壽,禍害遺千年,我知道你死不了的。“

    南嘯雲終於吐出口氣來,箱子裏本來就悶得死人,再閉住氣更不好受。

    他並不想真的被氣死。

    苦和尚笑得更愉快,道:“我雖然不想跟你擠在箱子裏打架,可是一個人自言自語也沒意思,隻要你乖一點,我就先解開你的啞穴!“

    南嘯雲很乖。

    一個人身上三處最要命的穴道若是全都被點住,他想不乖也不行。

    苦和尚果然很守信,立刻就解了他的啞穴。

    “你這禿驢為什麽還不趕快去死!“這本是南嘯雲想說的第一句話。

    可是他沒有說出來。

    有時候他也是個很深沉的人,很有點心機,他並不想要苦和尚再把他啞穴點住。

    他的聲音裏甚至連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淡淡的說了句。“其實你根本不必這麽做的!“

    苦和尚道:“不必怎麽做?“

    南嘯雲道:“不必點我的穴!“

    苦和尚道:“可是和尚怕你生氣!“

    南嘯雲道:“為什麽生氣?“

    苦和尚道:“小母雞忽然變成了禿驢,小公雞總難免生氣的!“

    南嘯雲也在笑,道:“你錯了。

    苦和尚道:“哪點錯了!“

    南嘯雲道:“小公雞早就已經不是小公雞。“

    苦和尚道:“老公雞和小公雞有哪點不同?“

    南嘯雲道:“有很多點,最大的一點是,老公雞見過的母雞,大大小小已不知有多少,卻隻有一個禿驢朋友。“他說得很誠懇。“何況,她本來就是這裏的人,留下來也無妨,你這禿驢若是留下來,說不定就會變成死驢了,我總不能看著朋友變成死驢。“

    苦和尚又握住他的手,顯然已經被他感動。“你果然是個好朋友。“

    南嘯雲道:“其實你早就該知道的。“

    苦和尚道:“現在知道,還不算太遲!“

    南嘯雲道:“現在你解開我的穴道來,也不算遲。“

    苦和尚卻饅慢的接著又道:“雖然一點都不遲,隻可惜還嫌太早了一點。

    南嘯雲道:“還太早?“

    苦和尚道:“太早。

    南嘯雲道:“你準備等到什麽時候?“

    苦和尚道:“至少也得等到開船的時候。“

    南嘯雲閉上了嘴。

    他實在很怕自己會破口大罵起來,因為他知道,隨便他怎麽罵,都罵不死這禿驢的。

    他們本來已經準備上岸了,誰知道這個死禿驢又忽然間把自己給裝進箱子裏,放在船上等著船開船。

    恐怕這個和尚又犯病了。

    他隻有沉住氣,等下去。

    如果你是南嘯雲,要你跟個和尚擠在一口箱子裏,你難受不難受。

    南嘯雲忽然道:“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苦和尚道:“你說?“

    南嘯雲道:“你能不能再把我另外一個穴道也點一點?”

    苦和尚道:“你真的要我再點你一處穴道?“

    南嘯雲道:“真的。“

    苦和尚道:“什麽穴?“

    南嘯雲道:“睡穴。“

    在這種時候,世上還有什麽事比能睡一覺更愉快。

    苦和尚歎了口氣,道:“看來你的運氣實在不錯。“

    南嘯雲幾乎又忍不住要叫了起來:“你還說我運氣不錯?”

    苦和尚點點頭,道:“至少你還有個能點你穴道的朋友,和尚卻沒有。“

    南嘯雲傻了。

    聽到這種話,他實在不知道是應該大哭三聲?還是應該大笑三聲?

    他既沒有哭,也沒有笑。

    因為他已睡著。

    黑暗。

    睡夢中是一片黑暗,醒來後還是一片黑暗,睡中是噩夢,醒來後仍是噩夢。

    阮冰呢?

    睡夢中他仿佛看見她在不停的奔跑,既不知往哪裏跑?也不知在逃避什麽?

    他想追上去,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遠,漸漸隻剩下一點朦朧的人影。

    醒來後卻連她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仿佛有種飄飄蕩蕩的感覺,這條船顯然已開航,到了大海上。

    他的四肢居然已經可以活動了。

    可是他沒有動。

    他正在想修理老實和尚的法子。

    這禿驢雖然總算沒有失約,船一出海,就將他穴道解汗。

    但若不是這禿驢,兩隻恩恩愛愛的小雞,又怎麽會分開?

    想到剛才那噩夢,想到阮冰現在的處境,南嘯雲真恨不得立刻在他那光頭上打個大洞。

    可是就算打出七八十個大洞來又有什麽用?

    南嘯雲在心裏歎了口氣,不管怎麽樣,這禿驢總算是他的老朋友了,而且也不能算是個太壞的人,小苦頭雖然還是要讓他吃一點,大修理則絕對不可。

    船走得很平穩,今天顯然是個風和日麗的天氣。

    南嘯雲悄悄的伸出手,正準備先點住他的穴道,再慢慢讓他吃點小苦頭。

    可是手一伸出去,陸小鳳立刻就覺得不對了。

    這箱子裏竟忽然變得很香,充滿了一種他很熟悉的香。

    那絕不是苦和尚的味道,無論什麽樣的和尚,身上都絕不會有這種味道。

    他的手一翻,捉住了這個人的手,一隻光滑柔軟的纖纖玉手。

    這更不會是苦和尚的手。

    南嘯雲的心忽然跳得很快,隻聽黑暗中一個人道:“你終於醒過來了。“柔美的聲音中,充滿了歡偷。

    南嘯雲的聲音已因激動興奮而發抖,整個人都幾乎忍不住要發抖。

    “是你?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

    南嘯雲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箱子裏明明是苦和尚,怎麽會忽然變成阮冰。

    可是這聲音的的確確是阮冰的聲音。

    她的手已牽引著他的手,要他去輕撫她的臉。

    她身子在發抖。

    這種顫抖,也正是他所熟悉的。

    他再也顧不得別的了,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擁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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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這隻不過是個夢,也是好的,他隻希望這個夢水不會醒。

    他抱得真緊。

    這一次他絕不讓她再從他懷抱中溜走了。

    她也在緊緊擁抱著他,又哭又笑又吻,吻遍了他整個臉。

    她的嘴唇溫暖而柔軟。

    “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她流著淚道:“這真的不是夢,真的是真的。

    可是這種事實在比最荒唐的夢境還離奇。

    “你怎麽會來的?“

    “不知道!“

    “苦和尚呢?“

    “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當我發現你們的船不見了,急得要命,發瘋似的轉迴來找你們?“

    “然後呢?“

    “不知道為什麽,我就忽然睡著了,等我醒來時,我就到這箱子裏,簡直就好像在做夢一樣!“

    “但這不是夢。”

    “絕不是。”

    這的確不是夢,她咬他的嘴唇,他很痛,一種甜蜜的疼痛。

    這些疑問他們雖然無法解釋,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他們又重逢。

    他們緊緊的擁抱著,就好像已決心這麽樣擁抱一輩子。就在這時,突聽“咚“的一聲響,外麵好像有個人一腳踢在箱子上。

    箱子在震動。

    南嘯雲沒有動,阮冰也沒有。

    他們還是緊緊擁抱著,可是他能感覺到她的嘴唇已冰冷。

    咚“的一聲響,這次箱子震動得更厲害。

    是誰在踢箱子?

    阮冰舔了舔冰冷而發幹的嘴唇,悄悄道:“會不會是那個和尚!“

    南嘯雲道:“哦。

    阮冰道:“他絕不會踢箱子,絕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

    南嘯雲在冷笑。

    他忽然伸腰,用力去撞箱子。

    誰知箱子外麵的鎖早已開了,他用力伸腰,人就竄了出黑暗的艙房裏,零零亂亂的堆著些雜物和木箱。

    他們這口箱子外麵並沒有人,頂上的橫木上卻吊著個人,就像是條掛在魚鉤上的死魚,還在鉤子上不停搖晃。

    現在他又在試探著蕩過來踢箱子。

    “苦和尚。“

    南嘯雲叫了起來,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阮冰忽然進了箱子,箱子裏的苦和尚卻被吊起來了。

    這是怎麽迴事?

    苦和尚滿嘴苦水,直等南嘯雲替他拿出了塞在他嘴裏的破布,才算吐出來。

    “天知道這是怎麽迴事?“

    他的驚訝和迷惑並不假。我本來很清醒的,不知為了什麽,忽然就暈暈迷迷的睡著了。“

    南嘯雲道:“等到你醒過來時,就已經被人吊在這裏?“

    苦和尚在歎氣,道:“幸好你還在箱子裏,否則我真不知道要被吊到何時?“

    南嘯雲道:“現在你還是不知道!“

    苦和尚怔了怔,立刻作出最友善的笑臉,道:“我知道!“他笑得臉上的肌肉都在發酸。“我知道你一定會放下我的。

    南嘯雲道:“我不急!“

    苦和尚道:“可是我倒有點急!“

    南嘯雲道:“吊在上麵不舒服?“

    苦和尚拚命搖頭。

    他真的急了,冷汗都急了出來。

    南嘯雲居然坐了下來,坐在艙板上,抬頭看著他,悠然道:“上麵是不是比下麵涼快?“

    苦和尚頭已搖酸了,忍不住大聲道:“很涼快,簡直涼快得要命。

    南嘯雲道:“那末你怎麽會流汗?“

    苦和尚道:“因為我在生氣,生我自己的氣,為什麽會交這種好朋友。“

    南嘯雲笑了,大笑。

    看見和尚在生氣,他的氣就消了一半,正準備先把這和尚解下來再說。

    誰知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咳嗽聲,好像已有人準備開門進來。

    南嘯雲立刻又鑽進箱子,輕輕的托著箱蓋,慢慢的放下。

    箱子的蓋還沒有完全合起時,他就看見艙房的門被推開了,兩個人走了進來。

    走在前麵的一個,好像正是剛才把箱子抬來的那兩個人其中之一。

    陸小鳳心裏暗暗祈禱,隻希望他們這次莫要再把箱子抬走。

    箱子裏一片漆黑,外麵也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兩個人是來於什麽的?

    他們忽然看見個和尚吊在上麵,怎麽會沒有一點反應?

    南嘯雲握住了阮冰的手。

    她的手冰冷。

    他的手也不暖和,他心裏已經在後悔,剛才本該將苦和尚放下來的。

    現在他才明白,一個人心裏如果總是想修理別人,被修理的往往是自己。

    又等了半天,外麵居然還是沒有動靜。

    他更著急,幾乎又忍不住要把箱蓋推開一條縫,看看外麵究竟是怎麽迴事?就在這時,外麵忽然有人在敲箱子。鴛,篙,篤“敲得很輕。

    這種聲音絕不是用腳踢出來的,當然也絕不會是手腳被人捆住的苦和尚。

    這種聲音就像是個很有禮貌的客人在敲門。

    隻可惜主人並不歡迎他。

    男主人本來也是想開門的,女主人卻拚命拉住了他的手。

    主人自己不開門,客人隻好自己開了,隻開了一條縫。

    很小的一條縫。

    南嘯雲想從縫裏往外麵看看,卻有股熱氣從外麵吹了進來。

    又香又濃的熱氣,香得令人流口水。

    就算沒有喝過牛肉湯的人,也絕對應該嗅得出這是牛肉湯的味道。

    南嘯雲吃過牛肉湯。

    他一向都很喜歡吃牛肉湯,可是現在他卻隻想吐。

    因為他的胃在收縮,心也在往下沉。

    難道這一切都隻不過是“牛肉湯“在玩的把戲?就像是貓抓住老鼠後玩的那種把戲一樣?

    熱氣終於漸漸散了。

    南嘯雲就發現有雙眼睛在箱子縫外麵偷看著他們,眼睛裏帶著種惡作劇的笑意。

    一個人居然在外麵唱了起來:

    “砰,砰,砰,請開門,“

    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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