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成年後,幼兒園時代的事情,還能記得幾件?想來大多數人能記得的,隻有寥寥幾件吧。

    我們的伍泰可能會比較輕鬆,他的幼兒園時代總共加起來也不過幾個小時,到現在還能夠記得當時是揍了幾個同班的小男孩。

    但同樣的一件事中,每個人的視角不同,所記憶的東西也會略有不同。

    李佳嫻對幼兒園時的記憶也已有些模糊了,但在這些模糊的記憶中,卻有一些,特別的清晰,仿佛隻是昨天發生的一般,隨時可以在大腦中顯現出來。

    這些記憶,無一不是關於一個人的,那個人在她十八年的生命中,隻出現過隻手可數的幾次,但每一次,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是她上幼兒園的第五天,一個男孩來到了她的班上,這本沒有什麽好奇怪的,前麵四天,每天也都有好多小朋友來。但是這個男孩,卻有些與眾不同,老師說他隻是比較好動而已。後來老師讓大家玩找朋友的遊戲,大家自由活動,男孩要找女孩搭對,女孩找男孩搭對。

    老師交代好後,便有事先走開了,說幾分鍾後迴來,讓大家自由搭對,找朋友。

    幾個先來五天的男孩想欺負那個新來的男孩,不讓他找女孩子搭對。結果,那幾個男孩很幹脆地被摔出了幾米,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新來的男孩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所有男孩都摔趴下了,然後一下跳到滑滑梯上,對所有女孩喊:“你們都是我的朋友了!”一副君臨天下的樣子。

    李佳嫻敢肯定,當時在場的女孩中,至今仍記得那一幕的,絕不隻她一個。

    後來,這個新來的男孩便被老師帶迴了家,之後在李佳嫻的幼兒園生涯中,就沒再見到過他。不過沒多久,當李佳嫻上小學一年級時,那個男孩再次和她分在了同一個班。從那熠熠的眼神,李佳嫻很輕易地就認出了他,那樣的眼神,那樣的行事風格,是獨一無二的。他就像一隻剛剛成年的小豹子,渾身充滿氣力,精神抖擻,無所畏懼。

    果然不出李佳嫻所料,男孩永遠是不甘寂寞的。第二天放學後,她就看到男孩在操場上扔鉛球,可是這鉛球就像長了翅膀般,飛到了空中,鑽進了校長的辦公室,而後是一聲蒼老的慘叫劃破長空。

    從那天之後,李佳嫻就再沒見過那個老喜歡板臉訓人的校長。據說他被一顆鉛球砸傷了,住院一年半,出院後便過起了深居的生活,連有窗子的房間都不敢住。

    而那天之後,同樣沒再在小學校園裏出現的,還有那個男孩。

    這樣,李佳嫻度過了她的小學時代,她從小就是老師和父母眼中的優等生、乖乖女,什麽事情都很順利。看起來似乎完全不可能有叛逆思想的李佳嫻,心中卻有一片森林,她總是希望自己能像一隻豹子一樣在裏麵奔跑。

    高林鎮並不大,小學隻有一間,中學也同樣隻有一間,孩子們從幼兒園開始,便一直在同一所學校成長,同樣的環境裏學習。然後,他們都會有自己的朋友圈子,自己鐵杆兄弟,自己的閨中密友。但李佳嫻有些不同,她雖然身為班長,看似和所有人都相處融洽,但事實上她並沒有真正交心的朋友,或者說,她知道別人無法理解自己。

    初一開學的時候,李佳嫻便在想,那個像小豹子一樣的男孩還會出現嗎?他還會和自己同班嗎?

    這迴,老天順了她的意,又讓她看到了那雙熠熠的眼睛。

    幾年不見,當年的小女孩已經亭亭玉立如花般開始綻放,當年的小男孩,也已長高變壯。但無論他怎麽變,李佳嫻都能夠一眼便從人群中找到那雙亮得懾人的眼睛。不論他變變成什麽樣,那雙眼睛都不會變。

    男孩真的和她又分到了一個班,這次,他甚至坐到了李佳嫻的後桌。

    但是老天爺又開了個玩笑,三天後,男孩又幹了一件事情,再次離開學校。

    這個男孩的名字,從幼兒園時起,李佳嫻便記在了心上。

    正如大家所猜測的,這個男孩的名字便是——伍泰。

    又過了三年,李佳嫻升上了高中,卻沒能再在高一看到伍泰那雙熟悉的眼睛。這曾讓她沮喪了許久。後來,她開始打聽關於伍泰的一切,這才知道,伍泰其實一直在高林山,隻不過都待在自己的家裏和農場中,很少出門。

    關於伍泰,在高林鎮上曾經有過許多傳言,不過因為他出現在大家麵前的次數很少,所以隨著時間的流逝,大都漸漸遺忘,不再關注。

    不過李佳嫻卻清楚地知道,伍泰一定具有某種力量,某種超乎尋常的力量。他不是普通人,她知道。也許在伍泰小學、初中做了幾件驚人的事情時,許多人也都知道。但隻有她,如此關注,一直記在心裏。

    就在李佳嫻以為不會再見到伍泰的時候,她意外地得知,伍泰也參加了高考。她的腦海中忽然浮起一個想法,一股積累了數年的衝動,促使她不顧父母的反對,選擇填報了和伍泰相同的s市m大學。

    相同的專業,相同的班級。以及在報道那天於校門口的不期而遇,都是李佳嫻的計劃。毫無疑問,來到這個城市,來到這所學校,為的便是伍泰,這個甚至並不記得她的男孩。

    相隔六年之後,若不是原先便已知道伍泰身高近一米九,李佳嫻還真是沒法在校門口把他認出來。

    六年前、十二年前、十五年前,那雙光彩熠熠的眼睛,那雙散發著懾人的光芒的眼睛不見了。

    現在伍泰的那雙眼睛,已不再如昔日般熱潮澎湃,仿佛太陽般炙熱,被他看上一眼,便也覺得熱血沸騰。轉而變得內斂、平靜,像寧靜的深潭,把湧動的潮水都隱藏在深處。

    李佳嫻不由得有些失望,在她看來,伍泰是不應該變化的,他應該還是像六年前那樣意氣風發,那樣張揚狂放,那樣混身充滿了力量與統治力。

    現在的伍泰,如同一隻被關進了籠子的獵豹,被束縛住了。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把這個籠子打開。

    “你沒事吧?”李佳嫻白嫩的纖手在伍泰麵前晃了晃。

    伍泰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看向旁邊的女孩,微微一笑,低聲道:“沒事,在想老師講的題。”此時講台上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鏡,掃視了教室內的學生一眼,見大家都專注地看著黑板,又迴過頭去繼續寫他的方程式。

    大學裏,學生們大都沒有固定的座位,誰與誰坐在一起,都是憑各人的意願。從開學的第一天起,伍泰便和李佳嫻成了同桌。這當然為伍泰引來了不少嫉妒的目光,要知道,李佳嫻進學校報道的第一天,就已被高年級的學長憑為這一屆建築係最有希望成為係花的新生。

    開學的第二天,就有人開始給李佳嫻寫情書了。而伍泰也不止一次地被問道,與她是什麽關係,是不是她的男友。看到那些家夥一個個好像他隻要說個“是”字就要和他決鬥的模樣,伍泰好幾次都有將他們打暴的衝動。但事實上,每次他都是心平氣和地說:“不是,我們是初中同學。”

    李佳嫻歪著頭,單手托著腦袋,看著伍泰的眼睛。

    “怎麽了?”伍泰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總覺得眼睛癢癢的。

    “你會在想老頭子講的題?我才不信。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在開小差,在想些什麽驚心動魄的東西。老頭子講的題可不會讓你有這樣的眼神。”

    伍泰確實不是在想講題,他正迴憶著昨天被“綁架”的經曆,暴走的過程,那種摧毀東西的快感。還有昨天早上開奔馳的男人,舅媽口中的“混蛋”,蕭芮說的“畜生”,那個叫王昌的家夥,他究竟對筱瑾姐做過什麽,讓大家如此痛恨他。如果他真的還有不良圖謀的話,自己要不要做些什麽?

    能做些什麽呢?找到他?然後殺了他?伍泰忽然為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又發呆了……”李佳嫻微皺秀眉,“你今天好像有事啊。”說著伸出手背碰了碰伍泰的額頭:“好像沒發燒啊。”

    她的手很涼,碰觸到額頭後,伍泰立刻迴過神來:“沒事……我隻是……有些走神。”

    “算了,你不願告訴我,我就不問了。”李佳嫻一邊裝作認真做筆記的樣子,一邊低聲說:“今天學校各部、各協會要開始招人了,你有想好要參加哪個麽?”

    “沒有。”

    “和我一起參加籃球部怎麽樣?我知道你們男生都喜歡籃球的。”

    “不了。”伍泰想起了來s市前,父母給他定下的規矩。

    “那足球部?”

    “田徑部?”

    “排球部?”

    “橄欖球?”

    “棒球?”

    “乒乓球?”

    “柔道、拳擊、摔交、散打、跆拳道?”李佳嫻凝眉肅容道:“你可不能什麽部門和協會都不參加啊,那樣的大學生活可不完整,好歹參加一個吧,別浪費了你這身材和力氣。”

    伍泰想了想,偏過頭,看向她:“我想參加音樂協會。”

    李佳嫻一呆。

    “你喜歡唱歌?”

    “不常唱。”

    “那你……會什麽樂器?”

    “打鼓算嗎?”

    “那你為什麽要參加音樂協會?”李佳嫻奇怪地問。

    “因為搞音樂,至少我還有對手。”伍泰撇了撇嘴說。雖然他不願參加那些體育類的部門和協會,主要是和父母的約定。但他這話卻也不是大話,無論是籃球、足球還拳擊、摔交,他想要稱霸實在太容易了。

    光往那一戰,職業選手想把他擊倒都難。

    下課後,李佳嫻還是和伍泰一起到了音樂協會報名。

    “你為什麽要陪我?”伍泰其實一直很奇怪,為什麽從報道的那天起,隻要在學校,李佳嫻就會出現在自己身邊。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她就有點像個保姆或者隨從般,跟在伍泰的身邊,照顧他或為他出謀劃策。

    僅僅因為是同鄉並曾是初中同學,恐怕並不足以讓一個像李佳嫻這麽漂亮聰穎,在各方麵都那麽出色的女孩,如此對自己吧。伍泰不由猜測,難道她喜歡上自己了?

    對伍泰的問題,李佳嫻隻是聳聳笑道:“因為我也喜歡音樂啊。”確實,她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練鋼琴,不到八歲便已經過了十級,而後又學過小提琴、古箏等樂器,小學、中學都獲過音樂類的大賽獎項,可以說得上是個音樂天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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