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蕭鈞覺著又是好笑又是荒誕,暗道:“他們這模樣怎麽像是父親說過的黃袍加身一樣,他們這可弄錯了,這裏是逍遙洲,卻不是什麽金鑾殿,皇城內。”


    他還想推辭,突然聽見轟的一聲,仿佛世界毀滅,太陽墜落,霎時狂風大作,眾人紛紛被吹成滾地糖葫蘆。


    待到風小些,眾人北望,隻見遙遠陰河處,赤火徹底熄滅,陰氣滾滾而下,而陰河之上,不斷又幽光閃動,無數灰色物事,宛若流動江水傾斜出來。


    “那是什麽?”


    蕭鈞喃喃自語。


    “主上,快看,陰兵來了。”


    趙靖突然大聲道。


    果然,陰兵來了。


    肉眼可見地,隻見無數陰兵手持兵刃,嘶喊大笑著向這邊跑來,有些陰兵笑著笑著口中流出血來,還有些陰兵跑的慢了,就被後邊同伴一刀斬下頭顱,隨即就在踩踏中化為虛無,另有一些陰兵眼中燃起綠幽幽的火焰,在黑夜之中,猶如點點鬼火,讓人看了心悸不已。


    陰兵如潮,兇惡詭異,眾人遠遠望見,都心中直冒涼氣,對望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懼色。


    這時眾陰兵忽然從中間分開,十幾個黑甲人簇擁著一個少女行了出來,那少女臉色雪白,身後背一把長劍,右手持一柄黑幡,身下騎一個數丈長的怪獸,這怪獸隻有黑色骨架,並無血肉,看形態,似麒麟,又似犀牛,不時仰天嘶吼一聲,發出淒厲尖叫。


    “那……那是幽幽姑娘?”


    陳桑張口結舌。


    “是。”


    蕭鈞的迴答很簡單。


    他很奇怪,幽幽明明被陰氣吞沒了,按道理,她應該早已死在無窮無盡的陰兵手中了,可現在她不但沒死,反而好似成了陰兵的首腦。


    “世道真詭異啊。”


    蕭鈞輕撫長劍,眼底有不解,有迷惑,也有惘然,甚至還有一絲痛惜,但唯獨沒有惶懼。


    “你帶著陳桑和小浮走吧,我不殺你們。”


    黑色怪獸飛起,幽幽居高臨下,殺意凜然。


    “啊?幽幽姑娘,還有我彭老六呢,您放過我吧。”


    彭老六聽幽幽意思好像隻放蕭鈞三人走,頓時嚇的魂飛魄散,急忙跪倒在地,屁股撅得像山包。


    蕭鈞搖搖頭道:“我要帶所有人走。”


    “不行,這些人都要做的奴隸,隨我去征戰天下。”


    幽幽緩緩舉起太陰昧靈幡。


    幡起處,天地一暗,黑風咆哮,眾陰兵呐喊一聲,各持刀劍向狐絕嶺殺來。


    蕭鈞原還想規勸幽幽,卻未料到幽幽如此心狠手辣,竟不留絲毫轉圜餘地。


    黑雲壓城城欲摧,陰兵鋪天蓋地,仿佛從天邊而來,迫近狐絕嶺,目睹如此場麵,狐絕嶺上人人色變,眾人本是從十方界而來,未見過鬼神,亦不通道法,麵對這傳說中縹緲陰兵,怎不膽戰心驚。


    “主上,現在怎麽辦?”


    唐迪大聲問道。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跑,這陰兵無窮無盡,又是不死之身,咱們怎能是對手?”


    雲定笙冷笑道。


    “逃?逃到哪裏去?”


    唐迪冷冷一笑,道:“南邊是赤火長城,你不會以為那些邪神會讓咱們進赤火長城裏麵躲避吧?”


    “哼,就算不能去,也總比在這裏坐以待斃要好。”


    “混賬,唐迪,你什麽意思?主上既然讓咱們來狐絕嶺,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莫非你懷疑主上?”


    “姓雲的,你不要含血噴人……”


    ……


    ……


    “住口!”


    趙靖怒喝一聲,行到蕭鈞身前,躬身道:“主上,還請您示下。”


    刹那間,無數人目光,齊齊投注到蕭鈞臉上,凝重如山。


    蕭鈞扭頭望向血狐老人,此時他已化為人身,不過雙眼緊閉,盤膝而坐,身子輕輕顫抖,神色十分萎靡,看情形有些不妙,蕭鈞喚了聲前輩,血狐老人閉目不應,他心中暗道:“莫非前輩極樂逍遙爐中受的傷複發了?”躊躇片刻,環視眾人,見每個人臉上均有期待之色,刹那間,他覺著自己與這些人血脈相連,難以分割,登時血脈賁張,大聲道:“陰兵雖多,但咱們人也不少,可讓一些兄弟帶著老人孩童南撤,前往赤火長城,其餘人留下抵擋陰兵,我……”


    蕭鈞頓了頓,拔出長劍,緩緩道:“勝,我與諸位共飲同慶,敗,我以我血與諸位共染此地,同赴黃泉。”


    眾人對望一眼,突然齊齊道:“主上英風雄姿,必能掃平陰兵,成就大業。”


    唐迪問道:“何人帶人南撤?”


    雲定笙冷笑道:“你既出此言,自然是想由你帶人南撤,免得陪大家死在這裏。”


    唐迪大怒,罵道:“姓雲的,雖然主上在此,但倘若你再出言不遜,小心我不客氣。”


    “喔,我倒要看看你怎麽不客氣。”


    二人同時拔出長劍,怒目相向,旁邊眾人急忙將他們分開。


    蕭鈞看到二人情狀,頓時明白為何趙靖會說野人穀眾兄弟相互爭鬥,彼此不睦了。


    “兩位且住,陰兵上山了。”


    趙靖指著山下。


    眾人望去,果見陰兵漫山遍野,向山上逼來,而且陰兵奔走如風,來的極快,眾人一時都駭的說不出話。


    趙靖躬身道:“主上既有定計,剩餘瑣事不知可否由屬下和幾位兄弟安排商議。”


    蕭鈞急道:“有勞趙兄。”


    趙靖連稱不敢,轉身道:“餘厚兄弟,劉長明兄弟,宋衡兄弟……”趙靖連著喊了十來人,讓他們率領眾人南撤,剩下的迎戰陰兵。


    餘厚等人得令二話不說,即率領一眾老弱病殘從山的另一麵下山去了。


    夜色濃重,寒氣逼人,陰兵壓境,逼的月亮都不知藏到哪兒去了,四下漆黑一片,唯見人頭攢動,兵刃林立,有人持刀劍,有人持鐵鋤,還有人握著拳頭般大小的石頭。


    沉重的唿吸聲,沙沙的腳步聲,還有不知何處響起的怪叫聲,接踵而至,這響聲就像是一個又一個大石落在眾人的心,壓的眾人喘不過氣來,


    三裏。


    二裏。


    一裏。


    …………


    終於,陰兵來到了百丈處,忽然,一聲怪嘯,一個隻有骨架的龐然大物飛落到陰兵前麵,片刻,怪獸身上緩緩站起一人,身形纖細,麵目幽冷,正是幽幽。


    怪獸方落,十二個黑衣黑甲人從濃重陰氣中幻化而出,護衛在幽幽兩側。


    陰兵,黑甲,白骨,還有一身殺氣的妙齡少女,狐絕嶺上瞬間殺氣逼人,黑雲壓城。


    “我本來手下留情,放你走,你為何要來此地陪他們送死?”


    幽幽的聲音比往日冷漠了許多,至少,蕭鈞從未聽過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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