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奇大笑一聲,右手虛引,自有一股絕大吸力拖曳著幽幽向他飛去,幽幽尚在半空,他屈指輕彈,嗤嗤四聲響過,院中清光如水,明亮如晝,片刻兩根楹柱間現出一個圓門來,幽深靜寂,澄澈深邃。


    蕭鈞見了這圓門,微微一怔,目光掠過滿身鮮血的葉昂,恍然道:“難怪……難怪……”


    這一刻,蕭鈞明白了葉昂為何會知道圓門隱秘。


    隻是一晃神的功夫,蕭鈞就清醒過來,瞥眼見葉靈奇攜著幽幽已飛入圓門,清光圓門外,隻剩下幽幽半邊身子,蕭鈞大驚,想起那片神秘冰湖,還有莫名其妙不知所蹤的紅衣老人,急忙叫道:“不要去……”


    幾步撲至圓門處,而此時幽幽身形隻剩一截胳膊,蕭鈞不假思索,伸手去抓。


    嗤!


    布屑亂飛,蕭鈞隻來得及拽下半截袖子,而幽幽已沒入流動清光中。


    “幽幽!”


    蕭鈞大叫一聲,但眼前除了一片澄澈深邃,再無迴音,他盯著清光圓門有些恍惚。


    玉樓,沸水,幽冥之氣,神秘的爐子……一一從眼前閃過,諸般情景忽然一定,梁瑛笑靨如花,凝眸迴望。


    蕭鈞歎了口氣,迴頭望了一眼,見遍體鱗傷的葉昂兀自在昏睡,他搖了搖頭,待要躍入清光圓門中,忽然一道白影從身旁掠過,快逾閃電消失在清光圓門中。


    蕭鈞大吃一驚,不自禁地揉了揉眼睛,待要細看,卻見清光正緩緩消散,而四周也漸漸黯淡下來,他顧不得再想,縱身一躍飛入清光圓門中。


    如前一般,天旋地轉,不知東西,除此之外,蕭鈞還能感覺到四下在猛烈震動,伴有陣陣嘶鳴聲,怪叫聲,仿佛魔鬼在吟唱,妖獸在咆哮,一刹那,蕭鈞以為自己墜入了無邊地獄。


    晃動,旋轉,震蕩,飆飛。


    無休無止,一刻不停。


    蕭鈞心裏七上八下,生怕自己和紅衣老人一樣不知被拋到哪裏去了,好在突然間周圍變得安靜,也不再顛簸,他長舒一口氣,覺著度過一劫。


    正慶幸著,身子陡地一震,就如被怒海狂潮拋起一般,直衝雲霄,不知飛出多久,忽然又受一重擊,仿佛大山壓頂,登時眼冒金星,向下墜去,墜落之勢方歇,陡地又被大海拋起,自此片刻不停,往複循環。


    如此這般,蕭鈞不知道過了多久,隻知道自己在這黑暗潮汐裏最終筋疲力盡,再無力抵抗,就連動動小指頭的力氣都沒了,力竭之時,不禁想:“當日紅衣老人恐怕也是被這大海卷飛的。”


    轟!


    忽然間,四周好似大海傾覆,高山摧折,翻江倒海起來,蕭鈞本已精疲力盡,猛然受此重擊,頓時眼冒金星,口吐鮮血,連著受了幾次重擊,腦中一疼,昏死過去。


    醒來,昏睡,複又如此,在洶湧大海中,在滔天巨浪裏,蕭鈞昏昏沉沉,不辨東西,隻知道四周一直是黑的,許是一個時辰,許是一天,許是一年。


    突然一定,眼前一亮,蕭鈞清醒過來,他揉了揉眼睛,見自己躺在一個山洞中。


    篝火跳躍,昏黃幽暗,山洞中不時響起奇怪的聲音,忽高忽低,另有粗重喘息聲。


    蕭鈞暗暗納悶,扭頭看去,見篝火不遠處有一對男女,二人裸裎相對,相擁相依,口舌相交,風光十分旖旎。


    二人都斜對著,看不清容貌,那男人身形矯健,十分挺拔,而那少女身姿凹凸有致,肌膚賽雪,仿佛生光,讓人過目不忘,尤其一頭黑發如瀑布般垂落在肩頭,與一片羊脂白玉相互映襯,更擾亂人心。


    轟!


    蕭鈞先是腦袋一熱,接著心中一緊,急忙轉過頭去,誰知轉頭刹那,眼角餘光卻看見那嬌美少女歪了歪頭,蕭鈞隻看一眼,登時驚得說不出話。


    春色滿麵,星眼迷離,滿臉紅暈中仍可見俏皮狡黠,少女竟是幽幽。


    這時那赤裸男子也扭了扭頭,蕭鈞也看清他容貌,此人赫然是他在赤火城見過數次的王子陽!


    這一幕太過驚人,這一幕太出人意料,以至於蕭鈞對滿目春光視而不見。


    蕭鈞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一時竟忘了移開目光,直到幽幽不經意間望向他這邊,蕭鈞這才驚醒過來,急忙轉過頭去。


    他本以為自己距二人不過數尺,中間又沒有遮擋之物,幽幽必定發現了他,誰知過了許久,並無半點異常,唯有種種迷亂聲音不停響起,蕭鈞又覺奇怪,又覺燥熱,暗道:“就算幽幽發現不了,王子陽堂堂處虛境,我就在他身側不遠,他怎會發現不了?”


    四周突地歸於靜寂,接著響起窸窸窣窣穿衣聲,蕭鈞心裏暗暗舒一口氣,忍不住眼角斜睨,正看見王子陽滿是傷疤的後背,醜陋而又恐怖,心想:“王子陽堂堂處虛境,卻被一群野人傷成這樣,恐怕他心裏極不舒服。”


    這時王子陽斜了身子,火光下便看得清楚,隻見他背上有道傷口,四周布滿密密麻麻的細長裂紋,雖也是傷疤,但看著如蛛網一般,十分驚悚,蕭鈞暗暗納悶,不知他這是受的什麽傷。


    衣袖輕拂,白衣飄飄,王子陽又恢複豐神俊朗的模樣,他將幽幽摟入懷中,又是一番親熱愛憐,期間自然少不了綿綿情話。


    蕭鈞轉過頭,閉上雙眼,既平複心境,又想將方才所見嫣紅白膩逐出腦海,驀地,他知道狐絕嶺宮殿中,清光遠門外那道白影是誰了。


    但,幽幽怎麽會和王子陽混到一塊兒了呢?


    “寶貝,你和姓蕭的那傻子相處了那麽久,真不曾學來以法破境?”


    嬉笑聲中,王子陽說的“以法破境”這四個字一入耳,蕭鈞心中頓時掀起滔天巨浪,急忙豎耳傾聽。


    “爺,你是不相信奴家嗎?”幽幽玉臂輕擁,一臉嬌柔。


    “怎會?你是爺的心肝寶貝,爺怎會不相信你?”


    王子陽笑著在幽幽臉上親了一口,道:“我隻是隨口問問,你不要放在心上。”


    幽幽嗯了一聲,取過外衣披上,嬌聲道:“爺,並非奴家不盡力,實在是姓蕭的看著愚笨,實則奸詐,我數次旁敲側擊,他都顧左右而言他,您指示我要循序漸進,動之以情,所以我也不敢催促太緊,生怕露了行跡……”


    “我是說讓你謹慎一點,可你花了數月功夫,也沒學來半點,是不是也太循序漸進了些?”


    “是……婢子愚笨,隻是……婢子怕重蹈覆轍……再弄來一份假的……”


    “這倒是……這事急不得,快了不行,慢了也不行,哼,姓蕭的這王八蛋,明明已經是個廢人,肚子裏卻偏偏裝著這等絕世法門,真是氣人!”


    王子陽推開幽幽,來迴踱了幾步,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以法破境?假的?婢子?”


    王子陽明明就在身前走來走去,蕭鈞卻視若無睹,他沒心思想為什麽王子陽發現不了他,他的心微微有些疼。


    篝火熊熊,溫暖如春,可蕭鈞卻感覺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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