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奇臉色一沉,便要發作,突然一隻小蟲落在他肩頭,他眉毛輕抖,身子一震,小蟲立時飛起,不見蹤影,葉靈奇看潔淨白衣上留了些許汙痕,臉上頓時流露出厭惡之色,一時竟忘了蕭鈞對他的指責,片刻,搖頭歎道:“葉靈奇啊,葉靈奇,你有什麽資格嘲笑討厭小蟲呢?仙子麵前你又何嚐不是這小蟲呢?不……你連小蟲都不如。”


    說完神色悒悒,十分不樂。


    而葉氣聽聞此言,神色淒然,眼中既有憤懣,又有不甘,卻又無處發泄,西風亂石中,低首獨立,看起來十分可憐。


    蕭鈞從未想過世上竟有這樣的人,拋妻棄子也就罷了,竟還當著自己兒子的麵,懷戀發癡,自卑自戀,頓覺不可思議,反而忘了再痛斥葉靈奇。


    突然間,葉靈奇瞥眼望來,冷冷道:“凝氣成痕,碧光照神,嘿嘿,這畫是假的,仙子的畫被誰偷走了?”


    說著微微舉手,一副空白畫垂落下來,正是蕭鈞手中那幅畫,想來一路攜著蕭鈞之時,他已搜過。


    “我要是知道,還會被偷走嗎?”


    蕭鈞心中腹誹,不過他還是有些吃驚於這葉靈奇的修為,僅憑空白畫軸就能推測出碧光照神的事來,當真不可小覷,暗中打量,見葉靈奇盯著自己神情凝重,顯然極為著緊真畫的去向,猛地靈光一閃,暗道:“倘若讓他去野人穀救葉昂,他必然不願,可若以畫要挾……也好,先騙他去野人穀再說。”


    想到這裏,冷笑道:“偷畫的人在野人穀,但我想你是不會……”


    他本想激一激葉靈奇,誰知野人穀三個字剛出,突地胳膊一緊,人已到了半空中,隨即騰雲駕霧一般向赤火長城飛去。


    “爹……爹……”


    葉氣的唿喊聲急促卻又越來越遠。


    蕭鈞斜了葉靈奇一眼,見他一身白衣,潔白如新,乘風禦氣,風姿飄逸,卓爾不群,心想:“此人鐵石心腸,無情無義,縱然外表再好,也難以讓人敬佩。”


    蒼穹寥落,月下飛渡,飛了不過一炷香功夫,蕭鈞就遙遙看到紅霧彌漫的狐絕嶺,想起當日死於此處的陳池,心中陡生一個念頭:“偷畫之人和殺陳池的人莫非是同一個人?”


    “狐嶺猶在,人事全非。”


    葉靈奇輕歎一聲,稍稍轉了轉身,竟不去野人穀,反而向狐絕嶺飛去。


    葉靈奇飛至狐絕嶺,輕車熟路便來到那片宮殿,他四下打量一眼,緩緩走進小巷,不知為何,蕭鈞覺著葉靈奇突然間好似蒼老許多,身形也佝僂了些,一時竟不願打擾他,隻是默默跟在他身後,


    走了十幾步,葉靈奇腳步突然變快,蕭鈞有些跟不上,隻好快步疾追,行走間忽然聽見陣陣淫笑,聲音十分熟悉,不自禁凝神靜聽,卻聽一個猥瑣聲音道:“美人,倘若你不依我,嘿嘿……那可就別怪我了。”


    “張青!”


    蕭鈞心頭一震,耳聽得張青汙言穢語,淫笑聲不絕於耳,他急忙循聲行去,疾行十幾丈,轉了個彎,看到葉靈奇靜靜站在前方斷牆邊,神色複雜,又聽一個哭哭啼啼聲音道:“姓張的,你如此欺侮我,糟踐我,他日必定不得好死。”


    “幽幽!”


    蕭鈞心頭大駭,急忙躍過矮牆,隻見張青趴在幽幽身上,手腳並用,身體不停扭動,同時口中不斷發出嗬嗬之聲,而幽幽則衣衫不整,披頭散發,滿臉淚痕,神情十分可憐。


    “畜生!”


    蕭鈞目光一掃,見地上有把長劍,當即拾起,幾步走到張青身後,衝著他後心連刺兩劍,張青登時悶哼一聲,再不動彈。


    蕭鈞一腳將他踢開,急道:“幽幽,幽幽,你沒事吧?”


    幽幽看到他蕭鈞先是一怔,旋即淚如雨下,嬌唿一聲“駙馬爺”,哭著撲向蕭鈞,蕭鈞輕歎一聲,拍了拍幽幽肩膀,柔聲道:“莫怕,莫怕,壞人被我殺了。”


    幽幽卻不說話,隻是哭泣,身子一抽一抽,顯見心中悲傷至極,哭了一會兒,突然驚叫一聲,緊緊抱住蕭鈞。


    蕭鈞吃了一驚,待看到葉靈奇站在不遠處,忙要向幽幽解釋此人就是老瘋子,卻瞧見葉靈奇身前地上躺著一個人,渾身血肉模糊,布滿傷口,沒有雙臂,瞎了隻眼,形狀淒慘至極。


    “葉昂!他……他……怎麽會在這裏?”


    蕭鈞揉了揉眼睛,環視四周,這才發現庭前有兩根柱子,寫滿恨與殺,霎時清光閃耀那一幕從眼前閃過,他看葉昂傷勢頗重,顧不得再安慰幽幽,急忙走到葉昂身邊,見她身上傷口好似被劍砍刀削一般,條條道道,密密麻麻,慘不忍睹,心中大怒,迴頭問道:“道:“幽……幽,發生了什麽事?誰把葉昂傷成這個樣子的?”


    幽幽掩了掩衣衫,擦擦眼淚,抽泣道:“我不……知……道,我被姓張的下了藥,昏過去了,醒來……姓張的那畜生……就……就……”說著眼淚又止不住流下來,再不說一個字。


    幽幽涕淚橫流,蕭鈞歎了口氣不好再問,卻聽葉靈奇冷冷說了聲:“廢物!丟人現眼!”抬腳跨過昏迷不醒的葉昂,徑直走到楹柱前,竟不再看他一眼。


    蕭鈞瞧了實在忍耐不住,大聲道:“你這人實在無情無義,他是你的兒子,你不心疼也就罷了,竟然還罵他,你簡直……簡直……”他本想說豬狗不如,但看到葉靈奇微顯佝僂的身形,心中一軟,沒有說出口。


    “我沒有這樣的廢物兒子,像他這樣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蠢材,本就不配活著,我要是他,早就一頭撞死了,又豈會苟延殘喘,讓葉城蒙羞,讓他的親人蒙羞!”


    葉靈奇冷漠地瞥了葉昂一眼,臉上露出憎惡之色。


    “你……你……”


    蕭鈞氣得舌頭打結,但見葉昂傷勢頗重,顧不上再罵葉靈奇,便想先給葉昂敷藥,但身上藥物已經用盡,又看幽幽低頭流淚,便不問她,匆匆走到張青身邊,想要搜些藥物出來,卻見他胸前衣襟裏露出小半截畫軸,心中一動,輕輕抽出,緩緩打開,定睛一看,立時怔住。


    倚梅觀劍,目若寒江,這幅畫……太過熟悉。


    蕭鈞手持畫軸,盯著張青猙獰扭曲的麵容,心中波瀾大起:“這畫怎麽在張青的手中,他……他的幕後主使到底是誰……是了,當日陳池死時,他也來得突兀,此人……此人……”


    蕭鈞疑竇叢生,一時間有些後悔出手殺了張青,以致許多疑惑,無處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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