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攸安的身影漸漸看不清楚了,蕭鈞喃喃道:“希望城主大叔一切順利。”


    他不知曲水之會要商議什麽,但想起當日四門聚於千尋樓的情景,料想曲水之會應該是商議什麽宗門大事,不過這離他有些遠,他也並不太關心。


    “阿鈞,你今早做得很好,小不忍則亂大謀。”


    葉大海拍了拍蕭鈞的肩膀,滿臉讚賞之色。


    蕭鈞聳聳肩,暗叫慚愧,瞥眼看見一旁的王乃武,正想怎麽和他算賬,王乃武雙手亂搖,說道:“不關我的事。”身子一晃,一溜煙跑了。


    當日書房一事,在外人看來,因蕭鈞作證,是非對錯,難以定論,至於內中真相,葉攸安心知肚明,隻是這燙手山芋如何處置,他一時還沒想出法子,便讓王乃武暫居此地,有了葉攸安的照應,葉園裏自然也無人敢為難王乃武,除了出不了葉園,他倒也逍遙。


    “人啊!一輩子總是浮雲遮眼,亂花迷人,阿鈞,你要知道最重要的是什麽,不要讓這些東西亂了自己的心。”


    “最重要的是什麽?”


    “修煉。”


    蕭鈞腳一軟,險些坐在地上,撓了撓頭,問道:“大海哥,蘭姐受傷了,我要迴去照顧她,能不能歇幾日?”


    “蘭姑娘受傷了?”葉大海皺了皺眉。


    蕭鈞厚著臉皮說穀蘭修煉出了岔子,傷得不輕,葉大海沉吟片刻,又囑咐幾句凡事多忍耐,便讓蕭鈞迴去了。


    蕭鈞迴到院子時,院外站著幾個持劍弟子,來迴動到,像是在巡視,遠處還有些弟子對著院子虎視眈眈。


    蕭鈞暗覺奇怪,進門才發現穀蘭屋裏派了個叫小綠的丫鬟伺候,不用說是葉攸平吩咐的,至於這位葉二爺則暫時不在,不知去了哪兒了。


    穀蘭已經睡下了,蕭鈞和小綠交談才知,外麵弟子都是葉攸平派來的,其意當然是為了保護穀蘭。


    蕭鈞聽了心中一熱,對葉攸平的看法又有些改觀。


    對於穀蘭的選擇,蕭鈞一直不解,在他看來,這並不像穀蘭的為人處世之風,但想起當日林中的約定,確實是侯敬負約在先,而穀蘭是無辜的,便也心下釋然,而且這一年來,不必說鴻雁傳書,就算是隻言片語,侯敬也未讓人給穀蘭帶來,若說蕭鈞心中對此並無微詞,卻也並不真實。


    另外,葉攸平為人雖然憊懶輕浮,名聲不好,但對穀蘭卻是一片真心,溫柔體貼,有目共睹,並不曾對穀蘭有半分怠慢,依照“葉二爺”身份地位,往日風評,這十分難得。


    這些事,蕭鈞時常會想,並且心中為難,但最終,他覺著穀蘭必有自己的想法,必有自己的定見。


    穀蘭,並非朝三暮四之人,他選擇相信穀蘭,也選擇相信自己的眼光。


    春柳被殺,冬梅二人橫死林中,秦杳也險些喪命,這一切都表明葉園並不安生,蕭鈞決意這幾日守著穀蘭,寸步不離。


    匆匆幾日過後,穀蘭傷勢大好,這日午後她與葉攸平出外散步,蕭鈞憋了幾天,也想出去,但隻要一想到外麵時常響的叫罵聲,他便有些頭疼。


    猶豫之際,忽然聽見隔壁響起秦杳大叫聲:“你這蠢丫頭怎麽又來了?你臉皮怎麽這麽厚?我不喜歡你,我不喜歡蠢人,你滾,滾!”


    秦杳叫罵不止,葉寧的哭泣聲也不停,過了一會兒,傳來重重關門聲。


    蕭鈞心下一聲歎息,從窗子望去,隻見葉寧滿臉淚痕,走過院子門口,挪動一步,抽泣一聲,整個人好似都沒有生氣了。


    蕭鈞搖了搖頭,心想:“秦杳對葉寧未免太過分了。”


    他不知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麽,隻是想來有些奇怪。


    發了會呆,待要出門,院門口傳來一聲:“我來遲了。”黃衣依舊,玉人如故,一雙眼睛溫婉靈動,隻是人清減了些。


    蕭鈞又驚又喜,匆匆跑出來,顫聲道:“你……你來了?”


    葉桐微微一笑,探頭看了看,問道:“我能進去嗎?”


    “當然可以,快進來!”


    蕭鈞連忙點了點頭,伸手相請。


    葉桐走到院中,四下看看,在石桌旁坐下,笑道:“古人雲,靜以修身,儉以養德,你這住處雖然簡陋,但正合養德之義,倒也別有一番味道。”目光流轉,突然皺了皺眉,道:“不過你這屋裏可比穀姑娘屋裏簡陋多了,人家屋裏都有屏風。”


    穀蘭的房門半掩著,而蕭鈞房間的門大敞四開,葉桐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事關葉攸平,蕭鈞不知如何解釋,有些發窘,慌忙道:“你……咱們是不是要去找夏荷了?”


    葉桐莞爾一笑,說道:“原來你和我在一起,就隻記掛著找夏荷。”


    “啊……沒有……”蕭鈞手足無措。


    “我和你開玩笑的。”


    葉桐掩口一笑,眼角眉梢忽然多了些羞意,猶豫半天,從袖中取出一雙鞋來,低聲道:“蕭……蕭鈞,我上次看你的鞋舊了,我給你做了一雙新的,不知你喜不喜歡。”


    蕭鈞怔住了,他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歡喜衝昏了,愣了半天,張口結舌道:“真……真……的……是我的?”


    “那還有假!”葉桐笑著偏過頭去,又將手中的鞋往前遞了遞。


    蕭鈞伸手接過,摸著手上的新鞋,質地如何,做工如何,全然不看,他隻知道,這一定是自己有生以來穿過最好的一雙鞋,摩挲兩下,望向葉桐,見她靜靜望著自己,眼如清潭,含情脈脈,頓覺如在夢中,一時忘了說謝謝,當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試試,不知道……合不合適!”葉桐笑道。


    “合適,當然合適!”蕭鈞忙不迭點頭。


    “你如果喜歡,就穿上吧,嗯……你要有空,一會兒咱們去城外找夏荷去。”


    此時在蕭鈞聽來,葉桐的聲音就仿佛是仙樂一樣,又仿佛有魔力,他怎會不答應?怎會沒空?不過,他最終沒有穿上葉桐送給他的新鞋,而是把鞋藏入被褥中,看了又看之後,便和葉桐向葉園外行去。


    葉桐找了一條偏僻小路走出葉園,一路上樹木遮擋,花草處處,沒什麽人,這正合蕭鈞的心意,他巴不得整個葉園都隻有他和葉桐兩個人。


    當日李進說過劉南生看守的墓地在南邊,約有五十多裏,出了葉城,二人便往南行,二人花了一個多時辰才到,這倒不是因為二人身法慢,而是葉桐一路上走走停停,但凡看到奇花異草,風景優美之地,便遊覽觀賞一番,此時春夏之交,花開似錦,處處飄香,這一路行去怎麽快的了?


    蕭鈞默默跟在後麵,絕不嫌慢,不但不嫌慢,他恨不得這方圓五十裏都是花,並且覺著應該去學習一下怎麽養花。


    二人申牌時分,到了那一處墓地,墓地在一處山穀中,樹木蒼翠,幾個小山環繞,遠遠望去,密密麻麻有不少墓碑,墓地顯見都修整過了,地上雜草也皆被清除,十分齊整,煥然一新。


    “劉南生此人雖然恃強淩弱,動輒打人,做起事來倒也認真。”


    蕭鈞一路上見過不少墓地,大都荒涼雜亂,野草叢生,不時有野獸出沒,與這處墓地真不可同日而語。


    “人總是要死的。”葉桐聲音幽幽,歎息一聲。


    蕭鈞心底一顫,想起那日晨間群情激奮的一幕,便有些不敢看葉桐,他知道葉桐必是觸景生情,想起了葉靈真,猶豫半晌,低聲道:“對不起,葉前輩……都是因為我……”他心下慚愧,聲音越來越低,漸至不可聽聞。


    “不怪你,九叔公是老毛病了,強撐了那麽多年,其實很難捱,現在也算是解脫了。”


    葉桐瞥了她一眼,淡淡一笑,說道:“我聽說近幾日有些弟子去你那裏胡鬧,你不要怪他們,咱們葉城許多弟子自幼父母雙亡,都是九叔公帶大的,現在九叔公離世,他們心裏不舒服,過些日子就好了。”


    “難怪。”


    蕭鈞點了點頭,但心下不免好奇,葉城為何有許多弟子自幼父母雙亡呢?正要開口詢問,忽想起一事,眉頭一皺,望向葉桐,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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