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離開陰曹地府之前,餘琛還可以找到燭龍跟饕餮還有青女。


    ——他們仨雖然一直沒有在梧桐洲露過麵,而是隱藏在陰曹地府之內,可餘琛身邊所經曆的一切,他們都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也就是說從餘琛踏入梧桐洲開始,到他遇見張嫻之、盛瓏子以及鳳吉,然後再斬殺聖弓主宰,他們仨都曉得。


    可當餘琛詢問他們時,他們也死活想不起來方才追殺鳳吉的到底是個什麽人物。


    ——別說樣貌和名字,哪怕就是男女老幼,都不清楚。


    就好似在聖弓主宰死後,那股冥冥之中的力量便已親屏蔽了一切那樣。


    充滿了……詭異。


    ——倘若隻是盛瓏子,鳳吉和張嫻之的記憶被篡改,那麽餘琛或許都不會如此驚慌,畢竟他們仨的道行和境界都不高,雖然無形之間便將其記憶篡改也是件挺詭異的事兒,但尚且還能夠接受。


    和現在就不一樣了,饕餮,燭龍和青女,這三位毫不誇張的說,都是天人境界的可怕存在。


    倘若連同他們的記憶也一同在悄無聲息之間被篡改了,那背後這股冥冥中的力量到底有多麽恐怖


    而餘琛迴想起來那鳳胤道人供述中關於那皇族古仙的“特質”裏,也沒有這般篡改記憶的本事。


    所以……問題的關鍵恐怕不是出在古仙一脈身上。


    另外,既然饕餮,燭龍和青女關於聖弓主宰的記憶都同樣被抹去了,那為何餘琛還清清楚楚地記得呢


    他這會兒也就是戰力堪比天人而已,真正論起來道行,離這些老怪物還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思來想去,沒有頭緒。


    餘琛便不得不把這想法埋進了心頭,專注起眼前的事情來。


    他的念頭退出陰曹地府,迴到那梧桐州的九重天。


    此時此刻,鳳吉和張嫻之因為他突然陷入沉默,都一臉擔心地望著他。


    他擺了擺手:“無事。”


    然後,目光凝重的看向鳳吉,突然伸出手,打了一個響指。


    刹那之間,鳳吉好似陷入了夢境那般。


    然後,他的臉上顯露出來無比的痛苦和難以接受,整個人的精神也劇烈波動起來,就好似受到了什麽可怕的打擊那樣。


    終於在他即將崩潰的時候,餘琛又打了一個響指,好似天雷炸響一般,瞬間讓他清醒了過來。


    “閣下……我這是……似乎做了一個……恐怖的噩夢……”


    鳳吉大汗淋漓,渾身顫抖,難以自持。


    “是啊,應當就是一個可怕的噩夢。”餘琛歎了口氣,不再多說。


    鳳吉一頭霧水,但也沒有過多糾結,準備繼續完成他自個兒的任務,他向餘琛拱了拱手:“兩位閣下,接下來我將要將鳳凰神域送到天柱山去,便先行告辭——兩位閣下救命之恩,鳳吉定當銘記於心,沒齒難忘!”


    “不,我們和你一起去。”餘琛開口道。


    鳳吉一愣,然後那張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如此甚好!多謝閣下!”


    ——這一路上離天柱山的距離並不近,更何況那剩下的主宰絕對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他實際上也並沒有完全的把握能夠將鳳凰神羽安全的帶往天柱山,而如今餘琛提出同行,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對方那足以輕易碾碎主宰的可怕力量,便是最好的保駕護航!


    於是,又是一番感恩戴德之後,一行人踏上了旅途,向著第九重天的東方而去。


    按照鳳吉的說法,天柱山與其說是一座山,更不如說是一座完全由鋼鐵澆築的恐怖巨塔,無數根鎖鏈從其上延伸而出,深深地探入地底深處,就好似那盤虯臥龍的古樹一般。


    而那些可怕的鎖鏈,便貫通了“母親”的四肢百骸,將其完全牢牢禁錮在地底之下,然後在“母親”的身軀之上汲取血肉和力量,構築了九重天這麽一個無比虛假的世界。


    而他們此行的目的,便是將所有的鳳凰神羽集齊,化作一股巨大的鳳凰神力,將那天柱山徹底完全碾碎,將那束縛“母親”的鎖鏈斬斷,徹底釋放他們的“母親”,將這個虛假的世界破除,得到真正的自由。


    一路之上,鳳吉都在不停地向餘琛和張嫻之講述天啟的最終目的和教意。


    滔滔不絕,停不下來。


    餘琛和張嫻之反應不一,前者不置可否,後者卻是早已被說動了去,難眼都是憧憬和崇拜。


    就這般,又過去了一天的功夫,當第二天的朝陽從東方升起的時候,仨人正好翻越過一座無比龐大的山嶽,向那太陽升起的地方望去。


    隻看前方是一座幾乎一望無際的平原,無邊無垠,無比遼闊。


    而就是在這班海麵那樣水平的大地之上,一座似山時塔的巨大黑色陰影,悍然矗立!


    它無比巍峨偉岸,甚至連太陽的光輝都被他完全遮擋,在下方的平原投射出好似遮天蔽日一般的恐怖陰影,散發著一股無與倫比的恐怖壓迫力!


    而便是在這好似永夜一般的陰影之中,一道道身穿黑紅色長袍的身影密密麻麻,數之不盡。


    他們都抬起頭,麵向那無盡巍峨的恐怖山嶽,好似雕塑一般屹立不動。


    而在他們所有人的前方,是一個身穿紅色長袍的男子,他看起來四五十歲的年紀,麵容嚴肅,麵部線條好似刀削斧刻那般冷峻,渾身迸發著強大的氣勢,比起下方的諸多身影來說恢宏了不知多少。


    而此時此刻,就在他的身前,擺放著一個無比巨大的恐怖熔爐,那熔爐足足有十丈方圓,下方燃燒著滾滾的無根之火,將空氣都灼燒的扭曲。


    而在熔爐當中,卻是一根根金紅色的鳳凰神羽,在那無根之火的鍛造之下,一點一點融化成金色的汁水,粘稠而滾燙,就好似融化的鐵水一般,散發著神聖和偉岸的恐怖氣息。


    平原之上,寂靜無聲。


    隻有那熔爐熊熊沸騰的聲音,充滿了一種凝重而嚴肅的儀式感。而很明顯的是,鳳吉和餘琛等人的到來打破了這一份肅穆。


    一道道目光看了過來,起先是帶著警惕和防備,但在看到鳳吉和他手中的鳳凰神羽以後,立刻流露出清淨和驚喜之色,連帶著看身後的餘琛和張嫻之也沒了戒備神色。


    那為首的紅衣中年男人更是站起身來,一步踏出,跨越千丈,來到鳳吉和餘琛麵前。


    他先是行了一個奇異的禮節,接過鳳吉手中的鳳凰神羽,莊嚴而端正地將其送入了那熔爐當中,那一瞬間,滾滾的烈火再度沸騰,纖毫畢現的鳳凰神羽緩緩融化。


    而那紅衣中年男人看向鳳吉,“鳳尊者,你做到了,最後一枚鳳凰神羽……”


    鳳吉竟忍不住喜極而泣,撲通一聲跪倒下來:“大賢者!永夜終有盡時!到時候了!”


    “正是……”那被稱為大賢者的紅衣中年男人點頭,眼中滿是虔誠和希望,看向那龐大的熔爐,“待所有的鳳凰神羽完全融化殆盡,其中的鳳凰神力完全迸發而出,便能徹底將這天柱山融化,將這枷鎖和桎梏毀去!”


    他深吸一口氣,環顧下方:“——自由,終將來臨!”


    這一聲唿喚好似喚醒了無數身影心頭的熱血,他們站起身來,振臂高唿:“自由!自由!自由!”


    那恐怖的聲浪好似無盡的海潮一般,迴蕩在天穹大地之上,震碎茫茫無盡的陰雲,天地清明!


    最後,大賢者方才看向餘琛和張嫻之,從上到下的打量了他們一番。


    鳳吉當然明白,趕緊解釋:“大賢者,雖然這兩位閣下沒有母親賜予的神力和氣息,但卻也抱有那打碎虛假世界,拯救蒼生萬靈的夙願!正是因為有了他們,鳳吉方才能夠從那主宰追殺中逃出生天,親手將這最後一枚神羽送來!”


    大賢者這般一聽,眼中立刻流露出一抹親近之色,向二人施禮:“想不到這牢籠的天地裏竟還有人能掙脫那咒印的束縛,不容易,當真不容易!兩位閣下,請上座!”


    說罷便帶著鳳吉和餘琛還有張嫻之來到那熔爐之前,請出石椅讓他們坐下來。


    直到這時,那無比狂熱的氣氛方才得到了一絲的緩解,眾人才稍微平複了下來。


    靜靜等待。


    而且正是此時此刻,餘琛早已將眼前的大賢者看了個上下通透。


    ——他和這些所謂的天啟之人一樣,渾身上下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鳳羽紋路,充斥著那九鳳一族的煌煌氣息,無比純正,無比濃厚。


    而下方的諸多天啟之人,雖然難以確定其真正的數量,但粗略一掃,卻是也有那數十萬之多——他們如今的布局乃是圍繞著那天柱山而坐,倘若將魚稱此時此刻無法看見的背後的所有天啟之人也算上去的話,恐怕數量會達到百萬隻巨。


    當然對於整個九重天而言,哪怕是對於九重天中的煉炁士而言,這點人數也不足以翻起什麽風浪來。


    若隻是依靠他們自己的力量的話,想要什麽打碎世界斬殺諸神,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幸好……


    餘琛看向那巨大的熔爐當中,滾滾沸騰的火焰灼燒和融化之下,一枚枚金紅色的神羽,釋放出它們本來的力量——那是無比純粹和精煉的九鳳神力,也是神梧本來的力量。


    看來至少鳳吉所說的一點沒有錯——這所謂的鳳凰神羽,當真正是那被封印和囚禁的神梧傳下的力量。


    這時候,那大賢者又同餘琛和張嫻之寒暄了幾句。


    話裏話外,似乎都在打聽餘琛和張嫻之到底從哪兒來,但言語之間卻又淺嚐輒止,在一次又一次被餘琛巧妙轉開話題以後,也不再多問。


    很顯然的是,這位看起來豪邁的大賢者,仍然對餘琛和張嫻之有著相當的防備——特別是在鳳吉死活都說不出那追殺他的主宰存在究竟是哪位以後。


    但餘琛並不在乎,他似有自己的打算,就坐在那兒,眼觀鼻,鼻觀心,似在等待。


    當然究竟在等什麽,恐怕就隻有他自己知曉了。


    而一旁的張嫻之自然就更是隨遇而安——若非是餘琛,這九重天上的任何一個煉炁士都能把她摁在地上摩擦,所以隻要餘琛在,她也就不怕了,安安心心當個掛件就是。


    她唯一的任務便是先前承諾過的——她將親眼看到餘琛將這一方虛假的世界撕碎,將那高高在上的眾神斬下頭顱。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日落月升。


    轉眼已是茫茫夜深,天穹好似那漆黑柔順的綢緞一般,點綴著一枚枚明亮的寶石一般的星辰,天穹之上,寂靜無聲。


    但大地之下,卻是充斥著……火熱!


    盡管此時此刻,幾乎無人出聲,但所有的天啟之人,他們望著那熔爐中逐漸融化殆盡的黃金神力,眼中充滿的恐怖狂熱好似足以將一切都點燃!


    期待!


    憧憬!


    崇拜!


    虔誠!


    種種情緒無比熱烈,毫不掩飾的釋放出來——這你要是讓東方那佛門幾大家子看見,估計能饞的口水直流。


    終於,在某一刻,那熔爐當中的鳳凰神羽完全溶解,沸騰的鳳凰神力在其中好似海潮水一般翻湧沸騰,無窮無盡!


    一股無上恐怖的神威衝天而起!


    這一瞬間,大賢者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竟將右手生生探入了那熔爐當中!


    然而,那好似要將時間和空間都融化的恐怖神力卻並沒有傷害他,反而無比乖巧柔順的依附在他的五指之間!


    纏繞,旋轉,升華,凝固!


    黃金色的鐵水好似遊動的靈蛇一般被他剝離出來,自然而然的垂落下去,在凝固時留下尖銳的鋒刃,流下大巧的神異形狀!


    最後,大賢者將其一抽,高高舉起!


    一柄純粹由九鳳神力化作的恐怖刀劍,耀耀生輝!


    它好似荊棘那般毫無規則,劍刃上又如一根黃金色的巨大羽毛一般有無數分支,但看起來卻絲毫不顯得猙獰和醜陋,而是透著一股自然和神聖!


    大賢者深吸一口氣,好似完成了無數年來的宿命一般!


    “——諸君,吉時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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