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晟渾身僵硬了,直勾勾盯著餘琛,很久都沒說出話來。


    但腦海裏,轟然炸響!


    那一刻,一些無法解釋的疑惑,變得不再難以理解。


    比如大家夥兒都是跟著瓊樓號一起來的,憑什麽餘琛說他的任務不是處理那前線物資的事兒;比如他憑什麽明明就不是天機閣的人,卻能拿到天機閣的監天禦令和特使身份;比如為何那昊天聖地諸多禁忌的武器都對他沒有任何作用……


    一切的不合理,在在他自爆身份地那一刻,順理成章。


    嘶——


    良久以後,斐晟方才倒吸一口涼氣,不住吞咽口水,心髒砰砰直跳。


    “這是……我能聽的嗎?”


    他喃喃。


    盡管斐晟並不知曉昊天一脈的墓主究竟是誰,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那絕對是無比古老和可怕的存在。


    那種家夥,牽扯到的古老隱秘,無窮因果,都不是斐晟能夠想象的。


    身為合道境的煉炁士,他很清楚,有些東西,哪怕窺探,都無比危險。


    所以在那恍然大悟之餘,斐晟內心更多的是惶恐。


    餘琛聽罷,不由翻了個白眼——這他娘不是你自個兒刨根問底嗎?


    但……無所謂了。


    他搖了搖頭:“天機老頭兒和姬天明都曾向我保證過,這件事不會有別人知曉。”


    斐晟一愣,“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餘琛看向斐晟,道:“天機老頭兒派出斐司命跟著我,自然也知曉——斐司命一路見聞,哪怕我不說,最後估計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但他又曾保證,我的身份,不會泄露。


    所以實際上從斐司命同我一起踏上旅程的一刻開始,斐司命最終的結果就隻見兩個——要麽殺人滅口,要麽……歸於我的麾下。


    但天機老頭兒和姬天明,斐司命了解得比我多,他們應該不會輕易做出前一種選擇。


    所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斐司命迴去以後,應當便已不是天機閣的人了。”


    斐晟整個人愣住,突然無比後悔自個兒平白無故多什麽嘴。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待解決了眼前的事再說。”


    餘琛擺了擺手,看向前方跪伏的,渾身顫抖的牛頭怪物。


    心頭隱隱有了眉目——關於這究竟是什麽存在。


    先前他斬殺三大天宗,從那漆黑的洞口殺進這一方小千世界後,結果沒見到那傳聞中的兩位聖主,反而感受到一股無比熟悉的氣息。


    陌生,又熟悉。


    就好像當初踏入沃焦禁區時的那種感覺。


    ——無比陌生,從未見聞,但莫名其妙的,他感覺自個兒能夠將其掌控。


    那一刻,餘琛明悟過來,這十八鎮地神樞之下鎮壓的恐怕不是什麽兩位聖主,而是……曾經陰曹地府的某些存在。


    而且觀其氣息,恐怕比那兩位聖主……還要恐怖許多。


    所以在確定了自個兒的確能夠將其掌控以後,他的計劃改變了。


    ——去尋找那兩位戰敗的聖主已是天方夜譚,但沒關係,隻要是能夠被他掌控的力量,同樣可以用來撥亂反正。


    至於這股力量是兩位充滿仇恨的聖主,還是前世酆都大帝的麾下。


    那不重要。


    於是,他打破了那一根根通天巨柱,將其釋放了出來。


    “這般兇威,應當能夠顛覆那昊天聖地的大聖主了吧?”


    餘琛摩挲這下巴,自言自語道。


    正當這時,那無比偉岸恐怖的牛頭怪物,又好似是控製不住心頭的怒火和怨恨,又要爆發起來。


    幸虧餘琛一聲喝斥,方才重新安分下來。


    但這一幕,卻讓越狠和斐晟都皺起眉頭。


    “閣下,這尊生靈看起來……似乎並沒有清醒的神智,哪怕被閣下馴服,恐怕也是一柄危險的雙刃劍啊。”斐晟皺眉。


    餘琛聽罷,沉默不語。


    的確,他並沒有感受到這牛頭怪物身軀中有什麽“靈魂”的存在。


    換言之,如今的它,僅僅像是那憑借那憤怒和狂暴的執念行動的“機械”一樣。


    而對於餘琛的乖順,則是因為無數年前就刻入血脈之中的敬畏。


    這種情況下,餘琛的確能夠掌控他。


    但一旦真正開戰起來,誰也不確定他會不會在把昊天聖地打下來之前就先把整個聖洲踏平了。


    這也是餘琛一隻沒有下一步動作的原因。


    而正在這是,正在同一時刻。


    聖洲島,酆都帝淵,十方定界。


    就好似忠誠的守衛一樣,十方定界覆蓋了整個酆都帝淵,又在偽裝之下,使外界看不出任何異常。


    ——當然,胸有成竹的昊天大聖主也沒打算來看這玩意兒就是了。


    他對於這牛頭怪物,同樣是充滿了恐懼。


    而此時此刻,在十方定界的一角——作為小千世界主人的斐晟特意創造了一小塊適宜凡人生存的土地,用來安置那隻有開海境的蘇十一。


    少年也很聽話地沒有任何亂動。


    因為他曉得,餘琛和斐晟都是好人,所以他會聽他們的話。


    但不出意外的話,要出意外了。


    且說少年乖乖巧巧地坐在那兒。


    突然,他好像看到了什麽那樣,噌一下站起來,眼裏閃爍出歡喜的光芒。


    “您……您怎麽在這兒……我……我可想您了……”


    “沒事……沒事……兩位阿叔都是好人……他們還給十一吃了很好吃的食物……”


    “說了……十一當然對他們說了謝謝……哦對了……十一還給您留了一些……”


    “啊……您現在吃不了啊……沒關係……待會兒再吃……”


    “嗯,您說……十一聽您的……”


    “借用十一的身體?沒關係……您拿去用就是了……”


    話音落下,蘇十一的雙眼,緩緩閉上。


    再睜開時,那眼眸中是無盡的滄桑和唏噓。


    他望向地上,望向那漆黑的大洞,突然之間,一躍而下!


    帝淵之下,小千世界。


    餘琛和斐晟正在盤算著怎麽更順滑地掌控那牛頭怪物呢,突然頭頂一道黑影,直直地從天而降!


    斐晟一見,神色驟變,揮手蕩起無窮的天地之炁,將其緩緩接住,放在地上。


    隻看那從天而降的,不是別人,正是蘇十一。


    “小家夥,不是讓你別亂動嗎?你怎麽這般不聽……”


    斐晟責備的話,還沒說完,突然戛然而止。


    眉頭死死皺起來,目光也變得冷寒起來。


    因為他看到了蘇十一的雙眼,古老而滄桑,就好像是飽經風霜的老人。


    ——絕不是少年人擁有的眼神。


    “你是誰?”斐晟的聲音,瞬間變得森冷。


    但實際上,無論是他還是餘琛,都有所猜測了。


    ——蘇十一口中的“阿爺”。


    那個交會了蘇十一語言,告訴了世界應該有的模樣,交給他製作滑翔傘和逃生技巧的“阿爺”。


    同樣也是餘琛的之人分身在籠塔中完全沒有找到任何痕跡的“阿爺”。


    當初斐晟和餘琛都曾感到不得其解。


    如今一看,似乎……能夠解釋了。


    ——或許那個“阿爺”一直都隻是在蘇十一的腦子裏,從未來到過外界。隻有在需要的時候,方才會借著蘇十一的身軀出現。


    比如……今時今日。


    “蘇十一”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看著那恐怖的牛頭怪物對著五體投地的姿態,竟突然對著餘琛躬身跪拜下來:“罪臣玄鯢,見過陛下!”


    這一下給餘琛搞得摸不著頭腦,他看向斐晟:“玄鯢又是哪位?”


    啟料,斐晟的神色很見了鬼一樣,渾身僵硬,難以置信!


    良久以後,這位天眼司命方才一字一句吐露出來,“——昊天聖地初代聖主,也是昊天聖地大聖主,昊天守墓一脈之主,玄鯢!”


    “啊?”餘琛怔住。


    昊天聖地……大聖主?


    那在胖道人的記憶中,發動血腥變革,將兩位聖主鎮壓,將整個聖地清洗,將整個聖洲島變成黑心工廠,徹底毀了那一座聖地的罪魁禍首。


    其實就一直跟在自個兒身邊?!


    既然如此……倘若眼前這寄宿在蘇十一體內的“孤魂野鬼”當真是那位昊天聖地的大聖主,天上那個對他們發動攻擊,三番五次阻攔瓊樓號前來昊天聖地地……又他娘的是什麽鬼東西?


    “陛下……您……您已不記得罪臣了麽?”玄鯢老淚縱橫,砰砰磕頭:“當初是您傳授了昊天一脈生存的力量和知識,是您將十二旒冕交給罪臣,是您讓罪臣和昊天一脈從那名不見經傳的小勢力發展至如今……但罪臣……卻對不起您啊!”


    餘琛和斐晟對視一眼,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良久餘琛才深吸一口氣,“站起來吧。”


    玄鯢這才站起。


    蘇十一身軀的背後,飄起茫茫白霧,一個虛幻的蒼老的老人的幻影,顯露出來。


    餘琛看著他,道:“我並無曾經的記憶,你且慢慢說來。”


    那老人露出恍然之色,“也對,您說過您要舍棄一切,放下一切,超脫自在……但沒關係,陛下就是陛下。”


    自言自語罷,他方才深深一行禮,開口道:“——陛下,罪臣玄鯢懇請陛下撥亂反正,救我昊天!”


    隨後,這蒼老的幻影方才將一切的真相,緩緩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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