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司命斐晟，一邊手搓那虛空囚籠將那爆炸的可怕餘威控製在一丈的範圍內，一邊驚駭莫名地看向從天穹之上墜落下來的那道身影。
轟！
一身巨響！
遁逃而去的挪天司命趙歸重重地砸在地上！那合道境恐怖的身軀重量直接將上京禦的內院砸出一個恐怖的深坑。可怕的餘波肆虐，摧毀了上京禦府諸多亭台樓閣。
殘簷斷壁，煙塵四起。
但萬幸的是上京禦府的人都是煉炁士，雖灰頭土臉，但並未有傷亡。
此時此刻的挪天司命趙歸，半死不活躺在那深坑的中央，胸前有四個拳頭窟窿大小的血洞。
血洞之中，那合道境可怕的自愈能力瘋狂發動，想要將傷口愈合。但卻有四股恐怖而根深蒂固的可怕力量，盤踞在那傷口的周圍，一寸一寸地將血肉和骨骼撕裂。
鋒銳。
殺機。
死氣。
湮滅。
四股氣息好似來自那四柄恐怖兇劍，在堂堂挪天司命身上留下無法愈合的恐怖傷痕。
然後，隨著清澈的劍鳴響起，黑紅青金四色光芒從天而降，落在餘琛背後，重新化作四柄恐怖兇劍，嗡鳴震動，好似那飽餐一頓的野獸一般，歡唿雀躍。
而隨著他們的迴歸，那鬼氣森森的白玉之台也在一瞬間消失，陣圖解除。
天眼司命斐晟咽了咽口水，驚悚地看向一旁的餘琛，對方平靜開口：“——我說過的，他逃不到天外去。”
聽罷，斐晟隻感覺頭皮發麻，渾身冰涼！
誠然，無論是他，還是挪天司命趙歸，都並非專精戰鬥——畢竟十二司事務繁多，他們不可能一邊兼顧那繁雜的事務，一邊潛心去鑽研廝殺鬥法之道。
但說破了天！
趙歸也是合道境的可怕存在啊！
練就了小千世界，合道於天，超凡脫俗的人物！
但餘琛才什麽境界？
因為他並未刻意掩飾，所以天眼司命可以很輕易地看穿他的道行。
——天尊下品。
也就是說，餘琛以天尊下品之能，硬生生戰敗了一位合道下品。
甚至不是險勝，而是……一瞬間的碾壓。
四劍一出，司命喋血，奄奄一息！
“怪不得那主禦會將監天令符交給你。”天眼司命斐晟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道：“原來您竟擁有這般恐怖的戰力，敢問你從屬哪一位主禦大人？”
餘琛聽罷，搖了搖頭，“什麽主禦？這監天令符是天機老頭兒借我的，用了得還。”
那一刻，天眼司命渾身顫抖起來！
天……機……老……頭……兒？
他說的一定不是那位冕下吧？
一定不是吧？
而這會兒，餘琛卻沒理會他了，走進那已廢墟一般的院兒裏去了。
這會兒，半死不活的挪天司命正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
餘琛走到他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其實並不喜歡將要做的事假手於他人——就像哪怕你被戳穿了，即將被天機閣審判和懲戒，我也不喜歡等待那冗長的審判程序，也擔憂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變故，所以我一直在想，有什麽理由能夠立刻，馬上，親手殺了你。”
他長歎了口氣，“但沒想到，你竟然主動送上來了——攻擊一位監天主禦，反被當場誅殺，這傳出去應該也合情合理吧？”
說話之間，他伸手一招，誅仙兇劍落在他的手裏，嗡嗡劍鳴。
挪天司命掙紮著爬起來，眼裏充滿了恐懼和驚駭。
他想掙紮，想反抗，想繼續逃跑，
但可惜的是，胸口那四劍之傷，四股恐怖的殺機和劍意無時無刻不再要將他的身魂都磨滅。
他全部的力量，都隻能用來抵擋那四股恐怖的力量，而無力動彈一絲一毫，隻能癱坐在地上，仰望著餘琛。
“——挪天司命趙歸，你可知罪？”餘琛將誅仙兇劍高高舉起，好似判罪那般。
但趙歸那雙目中除了痛苦和恐懼以外，還有濃濃的憤怒！
“老夫……哇……”
說道一半，他一口鮮血噴吐出來，又繼續道：“老夫何罪之有！？”
他的臉色驟然變得無比猙獰，怒吼道：“老夫乃是合道境存在！兢兢業業在這挪天司任職數千年！曾百年不曾合眼！
但老夫得到了什麽？老夫得到的不過是微薄的而已！這般財寶資源，那些聖地的合道道友，走在路上看到了甚至都懶得彎腰去撿！
所以老夫利用職務之便去謀取那些老夫應得的財物，又何罪之有？何罪之有啊！”
望著猙獰咆哮的趙歸，餘琛的臉上沒有絲毫變化，隻是反問道：“但至少，你還活著不是嗎？”
趙歸一愣。
“可很多人，都死了。”餘琛搖頭：“褚老先生的七個徒兒，一腔熱血，死在域外戰場，屍骨無存。隻想要要一個公道的他，曾征戰千年，一身傷痕，最後卻被烈光穿胸，絕望地躺在冰雪的荒田裏腐爛。”
餘琛深吸一口氣，“而這一切，不是因為他們學藝不精，而是因為你，因為昊天聖地。”
“他們憑什麽和老夫比？”趙歸依舊冥頑：“老夫乃天機閣挪天司命！他們是什麽？不過是前線的炮灰而已！前線每天要死多少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死人！多死幾個，十個，百個，千個又如何？
人本就生而不平等，有人生來便是塵土，有人生來便是太陽，他們是塵土，老夫是太陽！他們怎麽可以和老夫相提並論……”
唰！
話不投機半句多。
青色劍光一閃而過，趙歸的頭顱淩空飛起！
在那風雪中，刺目的鮮紅滾滾灑落！
誅仙兇劍的殺機，斬斷了趙歸的頭顱，也斬斷了他的生機。
彌留之際，那淩空飛起的頭顱之上，血紅的雙目死死盯著餘琛，發下最惡毒的詛咒！
“蠢貨……伱不止殺了老夫……你還得罪了昊天聖地……他們不會放過你……老夫會在地府……等著你……”
餘琛聽罷，臉色平靜，隻是搖頭：“昊天聖地？不，不是他們不會放過我，是我……不會放過他們。”
——這是趙歸這活著的一生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然後他的頭顱便轟然墜地，咕嚕咕嚕滾了好幾圈兒。
那狼狽的老臉上，一雙眼睛，瞪得老圓，死不瞑目。
一道鬼魂從他的身軀之上爬起來，怒目圓睜，充斥著憤怒和怨恨，詛咒咆哮！
那一刻，趙歸對餘琛的憤怨，竟在那一刻化作了遺願。
度人經上，煙熏灰字浮現。
餘琛神色冷漠，念頭一動，那煙熏灰字直接灰飛煙滅，也擊滅了趙歸的最後一絲希望。
與此同時，化作了鬼魂以後，趙歸再去看餘琛，卻察覺對方發生了天差地別的可怕變化。
且看餘琛身上，竟環繞著滾滾無窮的濃濃漆黑霧氣，而那些霧氣升騰萬萬丈之高，好似王座一般托舉起一尊無窮偉岸的存在——頭戴十二旒冕，身著黑金帝袍，滾滾黃泉環繞，淩駕六道輪迴，高坐雲端！
若是一般人見了，怕是隻會驚恐畏懼。
但趙歸不一樣，他身為天機閣十二司命之下，曾進去過某某個神秘之地，見識過那其上供奉的諸多神隻。
所以，一眼便認了出來！
“你……你……你不是人……你是……酆……”
好似那個名字都是燙嘴那樣！
他想唿喚出來，卻嘴唇顫抖，無法喚出真正的名諱來！
此時此刻，餘琛也從遺願的走馬燈中，看到了挪天司命趙歸的一生。
——想當初他也是那一腔熱血，加入天機閣，發誓要幹一番大事業。
但隨著身居高位久了，眼界寬了，野心和欲望也就大了。
中飽私囊，濫用職權，收受賄賂……一樣接著一樣，也就來了——甚至幾天前，因為一位司官無意間發現了他和昊天聖地的勾當而不願與其同流合汙，趙歸便將其殺死，並且為了防止走漏風聲，連同那司官的家眷數百口人，一並滅口。
走馬燈看罷，餘琛睜眼，望著驚駭欲絕的趙歸，他歎了口氣，開口道：“——你說得對，人生而不平等。但至少，我會讓他們死後平等。在陰曹地府，天潢貴胄也好，凡人乞丐也罷，皆是平等，每個人一生的善惡都不會白費。所以趙司命，你不會在地府等我，你隻會在……十八地獄。”
話音落在，陰間之門赫然大開！
青麵獠牙的鬼差獰笑著從裏邊兒走出來，揚起寒光爍爍的鐵鉤，生生紮進了趙歸的胸膛裏，像是拖死狗一樣，拖進了陰曹地府。
趙歸作為天機閣高層，自然知曉那古老傳聞中三界時代的陰曹地府的可怕與恐怖。
所以他終於是怕了，大聲求饒，大聲認錯，大聲贖罪。
“老夫知錯……老夫知錯了……饒老夫……”
但鬼差隻覺得他吵鬧，一巴掌拍碎了他的嘴巴，拖進了陰曹地府。
接下來，經過判官殿的審判以後，等待他的將會是那十八煉獄的酷刑。
——想必，會讓這位挪天司命感到滿意。
轟！
陰間之門，瞬間關閉。
一切嘈雜聲響，煙消雲散。
而旁觀眾人，因陰陽相隔，人鬼殊途，他們自然未曾見聞這些。
所以在他們看來，便是餘琛走向那挪天司命趙歸，半晌以後，手起劍落，一劍斬下了他的頭顱。
天機閣堂堂司命，就此身隕，身死道消！
而另一邊，跟著趙歸來的挪天司的其餘司官，卻是早已嚇得兩股戰戰，汗流浹背！
哪怕餘琛轉過來，漫不經心地隨意一瞥，便讓他們嚇得癱倒在地，驚駭欲絕！
餘琛走過去，看向斐晟，“斐司命，此事過後，挪天司想必會徹查一番吧？”
斐晟深吸一口氣，“雖天眼司無監察懲戒之能，但今日之事我定將盡數稟報與監天禦與眾刑山，那些蛀蟲，一個都逃不掉！”
餘琛點頭——先前從那趙歸的走馬燈中，他便知曉了，整個挪天司，和趙歸同流合汙的家夥不在少數。
而正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聽聞一聲牛叫，從天上傳來！
哞——
眾人同時一怔，循聲望去。
卻隻看那天穹之上，一頭老青牛從天而降，一個年輕人坐在老青牛背上，踏空而來！
除了餘琛以外，眾人紛紛行禮，稱其“少司”。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那天機閣少司，姬天明！
他下了青牛，同斐晟等人打了招唿，然後看向餘琛，嬉皮笑臉：“閣下，又見麵了。”
餘琛白眼一翻，“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趙歸被我殺了才來，少司方才姍姍來遲，真巧啊！”
姬天明撓了撓頭，嘿嘿一笑，也不反駁，隻是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請隨我來。”
說罷，又吩咐上官瑾和斐晟留下善後，便領著餘琛走出上京禦。
二人一牛，來到一家酒樓，據說也是上京禦府的產業。
姬天明找了個雅間，吩咐上酒上菜，才請餘琛也坐下來。
然後鄭重拱手道：“勞煩閣下了，為我天機閣清理門戶！”
餘琛擺了擺手，將那監天令符放在桌上推過去，嘖嘖道：“借刀殺人這事，少司倒是得心應手啊！”
“閣下誤會，我並不知，一切都是老師的謀劃。”作為好徒兒的姬天明毫不猶豫把天機道人賣了，開口道：“不隻挪天司，甚至整個十二司的腐化，老師和我早有察覺。卻因為天機閣存在太久了，其中盤根錯節，複雜得很，難以下手。
不過這一次，趙歸當真是太過了，他不明白，前線的任何東西都是不容觸碰的底線。老師的意思也是借這把火，徹徹底底把整個天機閣的腐敗燃燒起來。”
正這時，酒菜瓜果都上了上來。
餘琛將一枚葡萄扔進嘴裏，開口道：“但你們天機閣內部的事，為何偏偏要借我的刀？”
“因為……這事沒完。”姬天明神色凝重起來，搖頭道：“這事兒真正的幕後罪魁禍首，是昊天聖地——實際上不僅是將士們的護身法器斷空，昊天聖地鍛造的其餘法器，武裝，陣圖，都或多或少存在問題，偷工減料，粗製濫造。”
說話之間，他又取出一枚令牌來。
令牌銀色，通體雲紋，和那殺伐之氣濃鬱的監天禦令比起來顯得溫和許多。
“閣下，這是天機特使令，持令者當為天機特使，可代表天機閣進入昊天聖地，便勞煩閣下，走一趟了。”姬天明道。
餘琛：“……？”
雖說因為褚衛子的遺願，這昊天聖地他是一定會去的。
但天機閣這也太不當人了吧？
純純把他當牛馬來使！
“我看起來很閑嗎？”餘琛反問道。
“閣下先前不是問我嗎？為何趙歸之事要借閣下之手。”
姬天明神色認真起來，“——便是因為趙歸背後的昊天聖地隻有閣下能夠處理。而趙歸，不過是順手而已。”
餘琛眉頭一皺。
“閣下應當有所聽聞吧——諸多聖地世家中，唯有那昊天聖地，不屬於天機閣管理之下。”姬天明開口道。
餘琛點頭。
“但閣下知曉為什麽嗎？”姬天明再問。
餘琛皺眉，以待下文。
“閣下應當已經知曉了，當初的三界天地人，神庭崩潰，地府坍塌，唯剩人間支離破碎，但仍然存在。”
姬天明開口道：
“而天機閣，便是當初人間最後一股殘餘的勢力，組建而成。
其餘聖地也好，世家也罷，甚至那天下蒼生萬靈，都是由當初的人間傳承下來，所以天機閣都能管。
但太古種族和昊天聖地不一樣，太古種族乃是當初神庭遺裔，而昊天聖地……乃是那陰間遺產的守墓人。
曾經那陰司冥府的酆都大帝，在冥府崩潰之時，將殘餘的兵馬和神物封入一座大墓，放逐天外，稱為‘昊天’，命人守護。
而這些守衛冥府遺產的人，久而久之，便成了後來的昊天聖地。
所以哪怕他們有聖地之稱，卻並不屬於天機閣管轄，而是隸屬於地界陰司冥府，天機閣插不了手，老師也插不了手。”
餘琛聽罷，麵兒上倒是平靜，但心頭卻早已翻起驚濤駭浪！
昊天聖地……是曾經的酆都大帝留下來的一座墳墓？
怪不得！
怪不得當初在大夏時，虞幼魚曾提到“昊天聖地”保管著酆都大帝頭上的十二旒冕，日夜供奉！
來到東荒以後，因為事兒一茬接一茬，加上那昊天聖地實在沒有半點兒存在感，所以餘琛還沒注意過它。
卻不想，在這一刻被姬天明揭露了出來。
“昊天聖地，雖然隻是一個聖地。”
姬天明繼續開口：“並且您可能不信，昊天聖地中，連那天人境的存在都沒有。
但他們卻能在某種程度上，操控那陰間留下的龐大遺產，爆發出媲美甚至超越‘天人’的可怕威能。
加上如今域外戰場局勢緊張，老師也不清楚昊天聖地對當初陰司的遺產究竟掌控了多少，不敢逼他們太緊，生怕那些守墓人發瘋反水，讓東荒腹背受敵”
他鄭重地看向餘琛，“——所以，於情於理，於公於私，隻有閣下您，方才有資格執掌昊天聖地和當初陰司冥府的那些遺產。”
餘琛沉默良久，方才開口，裝模作樣，明知故問：“少司這話說得可有意思——那傳聞中陰曹地府的遺產，和我有什麽關係？”
“您以判官之名活躍於世時候，老師和我一開始還當真以為您就是一個天賦異稟，驚世駭俗的怪物。但後來經過瑤池一役，老師方才確定了您真正的身份和跟腳。”
姬天明歎了口氣，站起身來，拍拍袖子，砰一聲單膝跪地，躬身行禮道：
“——人界‘與世同君’鎮元子座下大弟子姬天明，參見酆都大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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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一身巨響！
遁逃而去的挪天司命趙歸重重地砸在地上！那合道境恐怖的身軀重量直接將上京禦的內院砸出一個恐怖的深坑。可怕的餘波肆虐，摧毀了上京禦府諸多亭台樓閣。
殘簷斷壁，煙塵四起。
但萬幸的是上京禦府的人都是煉炁士，雖灰頭土臉，但並未有傷亡。
此時此刻的挪天司命趙歸，半死不活躺在那深坑的中央，胸前有四個拳頭窟窿大小的血洞。
血洞之中，那合道境可怕的自愈能力瘋狂發動，想要將傷口愈合。但卻有四股恐怖而根深蒂固的可怕力量，盤踞在那傷口的周圍，一寸一寸地將血肉和骨骼撕裂。
鋒銳。
殺機。
死氣。
湮滅。
四股氣息好似來自那四柄恐怖兇劍，在堂堂挪天司命身上留下無法愈合的恐怖傷痕。
然後，隨著清澈的劍鳴響起，黑紅青金四色光芒從天而降，落在餘琛背後，重新化作四柄恐怖兇劍，嗡鳴震動，好似那飽餐一頓的野獸一般，歡唿雀躍。
而隨著他們的迴歸，那鬼氣森森的白玉之台也在一瞬間消失，陣圖解除。
天眼司命斐晟咽了咽口水，驚悚地看向一旁的餘琛，對方平靜開口：“——我說過的，他逃不到天外去。”
聽罷，斐晟隻感覺頭皮發麻，渾身冰涼！
誠然，無論是他，還是挪天司命趙歸，都並非專精戰鬥——畢竟十二司事務繁多，他們不可能一邊兼顧那繁雜的事務，一邊潛心去鑽研廝殺鬥法之道。
但說破了天！
趙歸也是合道境的可怕存在啊！
練就了小千世界，合道於天，超凡脫俗的人物！
但餘琛才什麽境界？
因為他並未刻意掩飾，所以天眼司命可以很輕易地看穿他的道行。
——天尊下品。
也就是說，餘琛以天尊下品之能，硬生生戰敗了一位合道下品。
甚至不是險勝，而是……一瞬間的碾壓。
四劍一出，司命喋血，奄奄一息！
“怪不得那主禦會將監天令符交給你。”天眼司命斐晟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道：“原來您竟擁有這般恐怖的戰力，敢問你從屬哪一位主禦大人？”
餘琛聽罷，搖了搖頭，“什麽主禦？這監天令符是天機老頭兒借我的，用了得還。”
那一刻，天眼司命渾身顫抖起來！
天……機……老……頭……兒？
他說的一定不是那位冕下吧？
一定不是吧？
而這會兒，餘琛卻沒理會他了，走進那已廢墟一般的院兒裏去了。
這會兒，半死不活的挪天司命正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
餘琛走到他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其實並不喜歡將要做的事假手於他人——就像哪怕你被戳穿了，即將被天機閣審判和懲戒，我也不喜歡等待那冗長的審判程序，也擔憂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變故，所以我一直在想，有什麽理由能夠立刻，馬上，親手殺了你。”
他長歎了口氣，“但沒想到，你竟然主動送上來了——攻擊一位監天主禦，反被當場誅殺，這傳出去應該也合情合理吧？”
說話之間，他伸手一招，誅仙兇劍落在他的手裏，嗡嗡劍鳴。
挪天司命掙紮著爬起來，眼裏充滿了恐懼和驚駭。
他想掙紮，想反抗，想繼續逃跑，
但可惜的是，胸口那四劍之傷，四股恐怖的殺機和劍意無時無刻不再要將他的身魂都磨滅。
他全部的力量，都隻能用來抵擋那四股恐怖的力量，而無力動彈一絲一毫，隻能癱坐在地上，仰望著餘琛。
“——挪天司命趙歸，你可知罪？”餘琛將誅仙兇劍高高舉起，好似判罪那般。
但趙歸那雙目中除了痛苦和恐懼以外，還有濃濃的憤怒！
“老夫……哇……”
說道一半，他一口鮮血噴吐出來，又繼續道：“老夫何罪之有！？”
他的臉色驟然變得無比猙獰，怒吼道：“老夫乃是合道境存在！兢兢業業在這挪天司任職數千年！曾百年不曾合眼！
但老夫得到了什麽？老夫得到的不過是微薄的而已！這般財寶資源，那些聖地的合道道友，走在路上看到了甚至都懶得彎腰去撿！
所以老夫利用職務之便去謀取那些老夫應得的財物，又何罪之有？何罪之有啊！”
望著猙獰咆哮的趙歸，餘琛的臉上沒有絲毫變化，隻是反問道：“但至少，你還活著不是嗎？”
趙歸一愣。
“可很多人，都死了。”餘琛搖頭：“褚老先生的七個徒兒，一腔熱血，死在域外戰場，屍骨無存。隻想要要一個公道的他，曾征戰千年，一身傷痕，最後卻被烈光穿胸，絕望地躺在冰雪的荒田裏腐爛。”
餘琛深吸一口氣，“而這一切，不是因為他們學藝不精，而是因為你，因為昊天聖地。”
“他們憑什麽和老夫比？”趙歸依舊冥頑：“老夫乃天機閣挪天司命！他們是什麽？不過是前線的炮灰而已！前線每天要死多少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死人！多死幾個，十個，百個，千個又如何？
人本就生而不平等，有人生來便是塵土，有人生來便是太陽，他們是塵土，老夫是太陽！他們怎麽可以和老夫相提並論……”
唰！
話不投機半句多。
青色劍光一閃而過，趙歸的頭顱淩空飛起！
在那風雪中，刺目的鮮紅滾滾灑落！
誅仙兇劍的殺機，斬斷了趙歸的頭顱，也斬斷了他的生機。
彌留之際，那淩空飛起的頭顱之上，血紅的雙目死死盯著餘琛，發下最惡毒的詛咒！
“蠢貨……伱不止殺了老夫……你還得罪了昊天聖地……他們不會放過你……老夫會在地府……等著你……”
餘琛聽罷，臉色平靜，隻是搖頭：“昊天聖地？不，不是他們不會放過我，是我……不會放過他們。”
——這是趙歸這活著的一生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然後他的頭顱便轟然墜地，咕嚕咕嚕滾了好幾圈兒。
那狼狽的老臉上，一雙眼睛，瞪得老圓，死不瞑目。
一道鬼魂從他的身軀之上爬起來，怒目圓睜，充斥著憤怒和怨恨，詛咒咆哮！
那一刻，趙歸對餘琛的憤怨，竟在那一刻化作了遺願。
度人經上，煙熏灰字浮現。
餘琛神色冷漠，念頭一動，那煙熏灰字直接灰飛煙滅，也擊滅了趙歸的最後一絲希望。
與此同時，化作了鬼魂以後，趙歸再去看餘琛，卻察覺對方發生了天差地別的可怕變化。
且看餘琛身上，竟環繞著滾滾無窮的濃濃漆黑霧氣，而那些霧氣升騰萬萬丈之高，好似王座一般托舉起一尊無窮偉岸的存在——頭戴十二旒冕，身著黑金帝袍，滾滾黃泉環繞，淩駕六道輪迴，高坐雲端！
若是一般人見了，怕是隻會驚恐畏懼。
但趙歸不一樣，他身為天機閣十二司命之下，曾進去過某某個神秘之地，見識過那其上供奉的諸多神隻。
所以，一眼便認了出來！
“你……你……你不是人……你是……酆……”
好似那個名字都是燙嘴那樣！
他想唿喚出來，卻嘴唇顫抖，無法喚出真正的名諱來！
此時此刻，餘琛也從遺願的走馬燈中，看到了挪天司命趙歸的一生。
——想當初他也是那一腔熱血，加入天機閣，發誓要幹一番大事業。
但隨著身居高位久了，眼界寬了，野心和欲望也就大了。
中飽私囊，濫用職權，收受賄賂……一樣接著一樣，也就來了——甚至幾天前，因為一位司官無意間發現了他和昊天聖地的勾當而不願與其同流合汙，趙歸便將其殺死，並且為了防止走漏風聲，連同那司官的家眷數百口人，一並滅口。
走馬燈看罷，餘琛睜眼，望著驚駭欲絕的趙歸，他歎了口氣，開口道：“——你說得對，人生而不平等。但至少，我會讓他們死後平等。在陰曹地府，天潢貴胄也好，凡人乞丐也罷，皆是平等，每個人一生的善惡都不會白費。所以趙司命，你不會在地府等我，你隻會在……十八地獄。”
話音落在，陰間之門赫然大開！
青麵獠牙的鬼差獰笑著從裏邊兒走出來，揚起寒光爍爍的鐵鉤，生生紮進了趙歸的胸膛裏，像是拖死狗一樣，拖進了陰曹地府。
趙歸作為天機閣高層，自然知曉那古老傳聞中三界時代的陰曹地府的可怕與恐怖。
所以他終於是怕了，大聲求饒，大聲認錯，大聲贖罪。
“老夫知錯……老夫知錯了……饒老夫……”
但鬼差隻覺得他吵鬧，一巴掌拍碎了他的嘴巴，拖進了陰曹地府。
接下來，經過判官殿的審判以後，等待他的將會是那十八煉獄的酷刑。
——想必，會讓這位挪天司命感到滿意。
轟！
陰間之門，瞬間關閉。
一切嘈雜聲響，煙消雲散。
而旁觀眾人，因陰陽相隔，人鬼殊途，他們自然未曾見聞這些。
所以在他們看來，便是餘琛走向那挪天司命趙歸，半晌以後，手起劍落，一劍斬下了他的頭顱。
天機閣堂堂司命，就此身隕，身死道消！
而另一邊，跟著趙歸來的挪天司的其餘司官，卻是早已嚇得兩股戰戰，汗流浹背！
哪怕餘琛轉過來，漫不經心地隨意一瞥，便讓他們嚇得癱倒在地，驚駭欲絕！
餘琛走過去，看向斐晟，“斐司命，此事過後，挪天司想必會徹查一番吧？”
斐晟深吸一口氣，“雖天眼司無監察懲戒之能，但今日之事我定將盡數稟報與監天禦與眾刑山，那些蛀蟲，一個都逃不掉！”
餘琛點頭——先前從那趙歸的走馬燈中，他便知曉了，整個挪天司，和趙歸同流合汙的家夥不在少數。
而正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聽聞一聲牛叫，從天上傳來！
哞——
眾人同時一怔，循聲望去。
卻隻看那天穹之上，一頭老青牛從天而降，一個年輕人坐在老青牛背上，踏空而來！
除了餘琛以外，眾人紛紛行禮，稱其“少司”。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那天機閣少司，姬天明！
他下了青牛，同斐晟等人打了招唿，然後看向餘琛，嬉皮笑臉：“閣下，又見麵了。”
餘琛白眼一翻，“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趙歸被我殺了才來，少司方才姍姍來遲，真巧啊！”
姬天明撓了撓頭，嘿嘿一笑，也不反駁，隻是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請隨我來。”
說罷，又吩咐上官瑾和斐晟留下善後，便領著餘琛走出上京禦。
二人一牛，來到一家酒樓，據說也是上京禦府的產業。
姬天明找了個雅間，吩咐上酒上菜，才請餘琛也坐下來。
然後鄭重拱手道：“勞煩閣下了，為我天機閣清理門戶！”
餘琛擺了擺手，將那監天令符放在桌上推過去，嘖嘖道：“借刀殺人這事，少司倒是得心應手啊！”
“閣下誤會，我並不知，一切都是老師的謀劃。”作為好徒兒的姬天明毫不猶豫把天機道人賣了，開口道：“不隻挪天司，甚至整個十二司的腐化，老師和我早有察覺。卻因為天機閣存在太久了，其中盤根錯節，複雜得很，難以下手。
不過這一次，趙歸當真是太過了，他不明白，前線的任何東西都是不容觸碰的底線。老師的意思也是借這把火，徹徹底底把整個天機閣的腐敗燃燒起來。”
正這時，酒菜瓜果都上了上來。
餘琛將一枚葡萄扔進嘴裏，開口道：“但你們天機閣內部的事，為何偏偏要借我的刀？”
“因為……這事沒完。”姬天明神色凝重起來，搖頭道：“這事兒真正的幕後罪魁禍首，是昊天聖地——實際上不僅是將士們的護身法器斷空，昊天聖地鍛造的其餘法器，武裝，陣圖，都或多或少存在問題，偷工減料，粗製濫造。”
說話之間，他又取出一枚令牌來。
令牌銀色，通體雲紋，和那殺伐之氣濃鬱的監天禦令比起來顯得溫和許多。
“閣下，這是天機特使令，持令者當為天機特使，可代表天機閣進入昊天聖地，便勞煩閣下，走一趟了。”姬天明道。
餘琛：“……？”
雖說因為褚衛子的遺願，這昊天聖地他是一定會去的。
但天機閣這也太不當人了吧？
純純把他當牛馬來使！
“我看起來很閑嗎？”餘琛反問道。
“閣下先前不是問我嗎？為何趙歸之事要借閣下之手。”
姬天明神色認真起來，“——便是因為趙歸背後的昊天聖地隻有閣下能夠處理。而趙歸，不過是順手而已。”
餘琛眉頭一皺。
“閣下應當有所聽聞吧——諸多聖地世家中，唯有那昊天聖地，不屬於天機閣管理之下。”姬天明開口道。
餘琛點頭。
“但閣下知曉為什麽嗎？”姬天明再問。
餘琛皺眉，以待下文。
“閣下應當已經知曉了，當初的三界天地人，神庭崩潰，地府坍塌，唯剩人間支離破碎，但仍然存在。”
姬天明開口道：
“而天機閣，便是當初人間最後一股殘餘的勢力，組建而成。
其餘聖地也好，世家也罷，甚至那天下蒼生萬靈，都是由當初的人間傳承下來，所以天機閣都能管。
但太古種族和昊天聖地不一樣，太古種族乃是當初神庭遺裔，而昊天聖地……乃是那陰間遺產的守墓人。
曾經那陰司冥府的酆都大帝，在冥府崩潰之時，將殘餘的兵馬和神物封入一座大墓，放逐天外，稱為‘昊天’，命人守護。
而這些守衛冥府遺產的人，久而久之，便成了後來的昊天聖地。
所以哪怕他們有聖地之稱，卻並不屬於天機閣管轄，而是隸屬於地界陰司冥府，天機閣插不了手，老師也插不了手。”
餘琛聽罷，麵兒上倒是平靜，但心頭卻早已翻起驚濤駭浪！
昊天聖地……是曾經的酆都大帝留下來的一座墳墓？
怪不得！
怪不得當初在大夏時，虞幼魚曾提到“昊天聖地”保管著酆都大帝頭上的十二旒冕，日夜供奉！
來到東荒以後，因為事兒一茬接一茬，加上那昊天聖地實在沒有半點兒存在感，所以餘琛還沒注意過它。
卻不想，在這一刻被姬天明揭露了出來。
“昊天聖地，雖然隻是一個聖地。”
姬天明繼續開口：“並且您可能不信，昊天聖地中，連那天人境的存在都沒有。
但他們卻能在某種程度上，操控那陰間留下的龐大遺產，爆發出媲美甚至超越‘天人’的可怕威能。
加上如今域外戰場局勢緊張，老師也不清楚昊天聖地對當初陰司的遺產究竟掌控了多少，不敢逼他們太緊，生怕那些守墓人發瘋反水，讓東荒腹背受敵”
他鄭重地看向餘琛，“——所以，於情於理，於公於私，隻有閣下您，方才有資格執掌昊天聖地和當初陰司冥府的那些遺產。”
餘琛沉默良久，方才開口，裝模作樣，明知故問：“少司這話說得可有意思——那傳聞中陰曹地府的遺產，和我有什麽關係？”
“您以判官之名活躍於世時候，老師和我一開始還當真以為您就是一個天賦異稟，驚世駭俗的怪物。但後來經過瑤池一役，老師方才確定了您真正的身份和跟腳。”
姬天明歎了口氣，站起身來，拍拍袖子，砰一聲單膝跪地，躬身行禮道：
“——人界‘與世同君’鎮元子座下大弟子姬天明，參見酆都大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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