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魔聖地,閻魔大殿,偏殿。


    虞幼魚和老聖主薑嶽對桌而坐,將閻魔聖令放在桌上,並將所發生的一切,都盡數說了。


    老聖主薑嶽靜靜地聽著,不時點頭,顯然是頗為滿意。


    “當初為師的一場豪賭,果然沒有賭錯。”


    薑嶽深吸一口氣,微微點頭,自言自語道:“餘長老這年輕人,深不可測啊……連同本座都未曾想到,他竟能同摩柯佛關係如此密切。”


    虞幼魚眉頭一挑,“老師,您看起來,似乎並不多麽驚訝”


    ——她當初看到餘琛跟摩柯佛勾肩搭背的時候,盡管知曉餘琛西域之行的一切,但也是心髒狂跳,驚駭無比。


    但薑嶽除了感歎一句,卻並沒有太多別的反應。


    老聖主擺了擺手,沒有多說。


    腦海裏卻是想起了,當初餘琛在給他治療傷勢時候,顯化出來的那恐怖偉岸的身影,和天機閣供奉的某尊古老神明,一模一樣。


    有了這般見聞以後,如今她聽聞餘琛和摩柯佛關係匪淺,也就不太會驚訝了。


    他拿起閻魔聖令,開口道:“幼魚,大世重開在即,聖上尊也逐漸蘇醒,今日一切,為師還是要同他老人家稟報才是。”


    虞幼魚點了點頭,俏皮一笑,“那便勞煩老師了。”


    老聖主薑嶽看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不想勞煩為師,你便好好修行,等到了天尊之境,便也能承受洞天血海的威壓了,到了那時,為師便徹底可以頤養天年了。”


    說罷,轉身走出門去,去了閻魔大殿深處,閻魔洞天。


    天旋地轉以後,他來到的是一片無比恐怖煌煌的小千世界。


    雙腳之下,沒有塵土和大地,隻有茫茫無盡的恐怖汪洋。


    但本應該蔚藍清澈的大海,在這一方世界當中變成了粘稠而鮮紅的液體,充斥了整個大地,蠕動,迴蕩,咕嚕咕嚕冒泡兒。


    且看滾滾的血紅氣體從那血色海洋中蒸騰而起,籠罩了整個世間。


    茫茫血海當中,陰影猙獰,好似有無數屍骸隨血色洪流翻湧,無比可怖。


    除此以外,一共有九十九座蒼白的山峰,刺破了茫茫血海,直插天際。


    但仔細一看,竟全部都是以一具具蒼白的骸骨堆積而成,無窮無盡,密密麻麻!


    ——屍山血海,應當說的便是這般景象。


    與此同時,那些血紅的霧氣,好似唿嘯的狂風暴雨一般,肆虐翻湧。


    老聖主薑嶽身上,場域之力瞬間撐開,擋住那敵我不分的恐怖血氣的傾軋。


    ——這也是他代替新任聖主虞幼魚來此的原因。


    天尊之下,壓根兒不可能抵禦這般血色。


    他抬起頭,看向天上。


    準確地說,那不是天。


    一邊是滾滾鮮紅的血肉,蠕動翻湧,化作一枚枚歇斯底裏的頭顱,組成一尊巨大的可怕蓮台;蓮台之上,太陽閻魔血海羅刹,盤膝端坐。


    一邊是五彩斑斕的靈光,靈光之中,各種天地之間最美好的幻象若隱若現——富貴,榮華,權勢,肉欲,安寧……而在所有幻象中間,一尊無比美豔的菩薩側躺,閉目垂眸,正是那太陰閻魔極樂菩薩。


    兩位閻魔聖地的古老者的正體,便在這閻魔洞天的天穹之上!


    老聖主薑嶽躬身行禮以後,踏空而起,穿越了兩位古老者的領域,來到了那天上之天。


    而在這天穹之上,卻異常平靜,隻有一片茫茫星空,沒有任何可怕的事物。


    漆冷的夜空,好似柔潤的黑色綢緞,點點星光,明媚閃耀。


    老聖主薑嶽手握閻魔聖令,躬身行禮,高唿聖上尊之名以後,將一切盡數講述。


    從餘琛幫他治療傷勢,到突破南海禁區,拯救整個極南無數生靈。


    再到他一場豪賭,幾乎將整個閻魔聖地都壓在餘琛身上,甚至不惜外借閻魔聖令。


    一切經過,娓娓道來。


    然後,沉默。


    夜空之上,無窮無盡的沉默。


    天上之天,陷入無窮無盡的死寂。


    良久,天,裂開了。


    一條漫長到橫亙夜空的裂縫,驟然撕裂開來,露出其中滾滾無窮的可怕血紅!


    而那茫茫血紅當中,一枚漆黑的圓球,在血色中蠕動,放大。


    打眼一看!


    竟……是一隻無比龐大的可怕眼眸!


    ——而先前那所謂的夜空,竟隻是它的眼皮而已!


    雷鳴一般的聲音,從那眼睛的方向,滾滾響起。


    “他……曾拯救極南生靈……”


    “正是!”


    “他的元神……是天機閣供奉神位……”


    “正是!”


    “他同摩柯……關係密切……”


    “正是!”


    一問一答,老聖主薑嶽,不敢有任何多言,低著頭,甚至不敢去看那恐怖的閻魔。


    “吾……已知曉……”


    良久以後,滾滾雷鳴之聲,再度響起。


    “燭龍……放肆……”


    隻是相比起先前那平靜而毫無情感的聲音,這般聲音中,帶著一抹怒意。


    雖然不是針對老聖主薑嶽,但也足以讓其渾身戰栗,頭皮發麻了!


    趕緊找補道:“聖上尊莫怒!燭龍子已被摩柯佛抽了龍筋,鎮壓於極樂淨土之下!”


    “不夠……那是摩柯所為……並非吾……”雷鳴一般的恐怖聲音,再度響起。


    老聖主薑嶽,渾身一顫。


    便又聽聞那般聲音,繼續道:“你且……上前來……”


    老聖主薑嶽一愣,眼中露出無比驚駭之色,“聖上尊……您……”


    “借吾……所用……”雷鳴響徹。


    老聖主薑嶽聽罷,深吸一口氣,雙手合十,緩步上前,目露無窮無盡的虔誠。


    半個時辰後。


    閻魔大殿,虞幼魚來迴踱步,心神不寧。


    ——閻魔聖上尊。


    這是整個閻魔聖地的始祖,是整個閻魔聖地力量的源泉。


    無比可怕,無比恐怖。


    對外人來說是如此,對閻魔聖地的門徒來說……同樣如此。


    因為同其餘聖地之主“天人”們相比,閻魔聖上尊……有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虞幼魚也是在成為聖主之後,方才知曉,那個……恐怖的秘密。


    當初傳聞,天人之戰時,閻魔還不是閻摩,而是那西域佛門第四位佛陀。天人之戰中,為了守護,為了殺戮,為了人道的勝利,他墜入魔道,化作魔佛,殺得古仙屁滾尿流!


    自此以後,他不再被佛門所承認,也被東荒大多數存在所排斥,甚至他曾經的信徒,都背離而去了。


    但實際上,這種傳聞,是經不起任何推敲的。


    畢竟在那戰爭的時代,任何力量,都隻不過是兵器而已。


    無論是道,佛,魔,妖……任何力量,都是天人之戰中的重要力量,用來抵抗古仙。


    而倘若閻魔聖上尊隻是從佛道墜入了魔道,那又算個什麽事兒呢


    或者說,佛魔兩道,並無高下之分。


    他閻魔聖上尊憑什麽能墜入魔道以後,戰力暴增,殺得古仙節節敗退


    倘若真是如此。


    那大夥兒人人都入個魔,豈不是早就把那古仙殺得片甲不留了


    而戰爭勝利以後,閻魔聖上尊也被整個佛門排斥,甚至被整個天下排斥,倘若僅是入了魔,不可能遭受這種待遇。


    隻能說明一件事。


    ——絕非入魔,那麽簡單。


    而在成為閻魔聖主以後,虞幼魚得知了真相。


    當初天人之戰,閻魔聖上尊見無數同胞被屠戮,而他卻沒有拯救和守護的力量,一怒之下,並非墮落成魔。


    而是……墮落成仙。


    準確地說,墮入古仙。


    在那場恐怖的戰鬥中,他吞噬了古仙的血肉,與其自身融合,化作了半人半仙的……怪物。


    這般姿態,無論對於人道還是古仙陣營來說,都是……畸形的存在。


    而更加可怕的是,閻魔聖上尊並沒有被古仙的血肉侵蝕,失去理智。


    反而不知為何,維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


    ——擁有人道的境界道行的同時,也擁有古仙的血肉和特質,卻依舊能保持清醒的神智。


    但也因為“古仙”那混沌邪惡和汙穢的屬性,他本身對於人道來說,也充滿了危險。


    這才是整個佛門或者說整個東荒,排斥於他的真正原因。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閻魔聖上尊已經變成了真正的怪物。


    沒人知曉,什麽時候那種微妙的平衡就會被打破,讓閻魔聖上尊稱為一尊真正的古仙。


    甚至當初其餘十四位天人和閻魔聖上尊自身,都有從根源上扼殺這個可能的想法。


    即……殺死閻魔聖上尊。


    可最後不知為何,天機道人尋來了什麽寶物,交給閻魔聖上尊,助其固守心神。


    但即便如此,閻魔聖上尊創立的閻魔聖地,仍被敬而遠之。


    畢竟古仙對於人道來說,無異於恐怖的天災。


    這就是真相。


    所以哪怕身為這一任閻魔聖主,虞幼魚對於這位素昧蒙麵的聖上尊,心裏發怵。


    突然,一道光暈,憑空亮起。


    虛空之門,赫然洞開。


    老聖主薑嶽的身影,從其中走出來。


    虞幼魚方才心頭一鬆,喊道:“老師,您終於……”


    但下一刻,虞幼魚整個人,愣住了。


    看著老聖主薑嶽。


    噔噔噔後退三步!


    “——你……不是老師,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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