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古仙勾胤的心頭,升起一股無比不祥的感覺。


    甚至他都不曉得,這股不祥的預感,來自何處。


    眼前一個渺小的人類,憑什麽讓他產生這種感覺?!


    於是,再度殺來!


    那一刻,無窮恐怖的茫茫黑暗火焰,從那深淵大口中噴吐出來!


    浩浩蕩蕩,席卷一切!


    古仙的火,焚燒一切的火,連同古老者都能一瞬間焚滅的火,鋪天蓋地,朝餘琛洶湧奔騰而來,好似那萬萬丈高的恐怖海潮,傾軋而下!


    倘若是在外界的話,這般恐怖攻勢,甚至都不需要真正落下,僅是餘溫,就能讓餘琛灰飛煙滅了去。


    然而,此地為……陰曹地府。


    陰司治下!酆都治下!


    換句話說,這是……餘琛的地盤兒。


    所以麵對那無窮的熊熊烈火,撲麵而來,餘琛臉色平靜,不閃不避,隻是抬起手來,一點。


    那一瞬間,漫天黑火,煙消雲散,就像是蒸發了那樣。


    殘留的光焰中,餘琛的雙眼和勾胤的雙目對視,寂靜無聲。


    死寂當中,古仙勾胤感受到了……恐懼。


    倘若是他的火焰被湮滅了,他都尚且能夠理解。


    但方才他甚至沒有感受到一點兒任何力量的波動,他的烈火,便煙消雲散!


    他不信。


    “小小的豚彘,如何可能?!”古仙勾胤喃喃。


    “沒有什麽不可能的。”餘琛搖頭,再伸手一點。


    刹那之間,那將古仙勾胤完全包裹的恐怖黑暗汙穢,也一瞬間煙消雲散了去。


    就好似……從未出現那般。


    然後,他探手一抓,虛空一握。


    那一刻,一股無窮無盡的恐怖力量,再虛空中爆發!


    且看那虛空當中,一直漆黑的恐怖大手,無中生有,一把抓住了古仙勾胤無窮龐大的身軀!


    用力一握!


    轟!


    血肉炸碎,化作滾滾洪流,傾瀉而下!


    一握!


    僅是一握!


    便讓一尊古仙,血肉炸碎!


    但古仙勾胤,乃是不死。


    所以隻是轉瞬之間,便自那破碎的血肉中,涅盤重生!


    但此時此刻的古仙勾胤,渾身上下早已戰栗顫抖,那雙目之中顯露而出的是無窮的恐怖和驚駭!


    方才,他死了一次。


    雖然他不會死。


    但倘若他沒有那不滅的特性的話,僅方才那抬手一握,他便已灰飛煙滅,化作了虛無!


    而僅一招,便滅殺一名古仙!


    哪怕是在古仙中最弱的勾胤!


    這也是堪稱天方夜譚的事兒!


    哪怕摩柯佛子,也無法做到!


    但如今,卻在一個小小的人類手中,展現出了這種力量!


    他古仙勾胤,如何不驚,如何不駭?!


    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呢!


    不知何時,那人類又已來到了他的身前,居高臨下,抬手一拍!


    轟隆隆!


    恐怖轟鳴之中,無窮無盡的巨力在古仙勾胤頭上爆發!


    他那一枚龐大的腦袋,轟然炸碎,鱗片橫飛,血肉崩塌,整個腦袋,灰飛煙滅!


    但基於不滅的特性,血肉之中,一切重組!


    可還沒等古仙勾胤做出什麽動作,一拳,又已經降臨!


    轟然巨力,無窮無盡,浩浩蕩蕩!


    那一刻,從古仙勾胤的頭顱,到他那如蜈蚣一般冗長的身軀,一瞬間被轟得灰飛煙滅,一絲不存!


    再然後,血肉重組,古仙重生!


    一次又一次!


    周而複始!


    古仙勾胤每次被打得灰飛煙滅,又再度不受控製地重生!


    痛苦!


    屈辱!


    怒火!


    無窮無盡的怨恨!


    還有……無法理解!


    到底為什麽?


    這個無比弱小的人類為什麽能爆發出如此可怕恐怖的力量?


    終於,似乎是累了,似乎是折磨夠了,那人類停下來。


    古仙勾胤,也得了一絲喘息之機。


    他橫亙在天穹之上,整個身軀都在顫抖,都在戰栗。


    但那張臉上,除了恐懼和痛苦以外,盡是猙獰!


    “汝……殺不死吾!吾不死不滅!哪怕吾不知曉汝究竟從哪兒得來這般可怕神力!但汝終究無法將吾殺死!終究無法讓吾從這世上灰飛煙滅!”


    古仙勾胤的聲音,迴蕩在天地之間。


    “隻要吾不死!隻要吾不滅!今日之痛苦和屈辱吾必將無數倍迴報於你!你的親人,你的朋友,你所認識的一切,都將被吾親手摧毀!”


    一通怒吼咆哮以後,古仙勾胤看向餘琛,想從他的臉上看到那般無可奈何又無能為力的神色。


    隻有平靜。


    平靜當中,是那一縷好似看醜角兒一般的譏諷。


    “你以為,我一次又一次的打碎你,是因為殺不死你?”


    餘琛反問,


    “你錯了,我打碎伱,不過是想出出氣罷了,為那些被你吞噬的百姓,那些無辜而死的生靈。而你那不滅的特性,正好可以讓我將這些怒火,一遍又一遍發泄出來。但絕不是因為,殺不死你。”


    古仙勾胤愣住,然後好似反應過來那樣,盯著餘琛大吼:“虛張聲勢!豚彘!你在虛張聲勢!吾不死不滅!你憑什麽?除了那些早已灰飛煙滅在歲月中的家夥,沒有什麽能殺死吾!天人也不行!你更不行!”


    “你想說的‘那些湮滅在歲月中的家夥’,是說神庭吧?還是地府?”餘琛依舊平靜,突然問道。


    那一刻,古仙勾胤龐大的身軀頓時怔住,好似僵硬了一般。


    神庭?


    地府?


    這個弱小的人類,為何會知曉那湮滅在滾滾歲月長河中的名號?


    “你要不要看一看,此地……乃是何處?”


    下一刻,餘琛的聲音迴蕩在古仙勾胤的耳旁,驚醒了他。


    於是,直到此時,古仙勾胤方才低下頭去,看這陌生的一方天地!


    天宇陰森,大地黑暗,無邊無際;一條滾滾的黃泉貫通始終,滾滾奔流;無窮無盡的宮殿坐落在大地上,陰影猙獰;山河大地之上,無數青麵獠牙的鬼差,靜靜地站在大地上,抬起頭來,目露兇光,無比猙獰;而那滾滾暗紅的恐怖大日,高懸於天,下方是十八層可怕的煉獄,刀山火海,油鍋蒸籠……


    轟隆!


    好似雷霆炸響,迴蕩在古仙勾胤的耳旁!


    這地兒!


    竟如此熟悉!


    在那個三界繁榮,昌盛絕頂的年代!


    眼前這一方破落的天地,還有另一個恐怖的稱唿。


    天地人三界之一,一切死亡之終點,天下亡魂之盡頭,六道輪迴之所在!


    ——陰司冥府!


    但……


    它不是早已崩潰了嗎?


    它不是早已坍塌了嗎?


    它不是早已沉沒在歲月長河中了嗎?


    為什麽……還在這裏?


    於是,直到這一刻,古仙勾胤真正感受到了恐懼!


    從誕生以來,他便擁有“不滅”的特性。


    所以對於其餘生靈來講,那蘊藏大恐怖的生死對於古仙勾胤而言,如玩鬧一般。


    他對死亡,一直沒有任何概念。


    他以為這種事,離他無比遙遠,甚至永遠沒有盡頭。


    直到此刻。


    當真正的“死亡”,近在眼前。


    古仙勾胤便無法抑製地比尋常生靈更加恐懼和害怕起來!


    但突然之間,他看到了。


    陰曹地府邊緣,那早已崩碎的六道輪迴,又好似抓到了最後一絲生機!


    “地府毀了!輪迴沒了!你還是殺不死吾!你還是……”


    可他的聲音,立刻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到了,那渺小的人類手腕一翻,一本黑薄,一支毫筆,從天而降,落在手裏。


    那一刻,古仙勾胤的臉色,變了。


    就像是看到了什麽極為可怕的事物一般!


    牙關顫抖!


    “生死……薄……判官……筆?”


    他能感受到,他的聲音,都在打顫!


    但仍無法抑製!


    “你……你到底是誰!你到底……”


    他望著餘琛,說話語無倫次,那無比驚恐的神色,比先前感受到死亡的威脅時,還要濃重!


    因為在餘琛的背後,一尊巍峨偉岸的身影,從黑暗中顯露出來。


    黑金帝袍,十二旒冕,盤坐於古老輪迴,被無盡鬼城拱衛,渾身環繞滾滾黃泉,好似那無上帝主,端坐高天!無窮無盡的古老恐怖氣息,垂落而下,壓塌歲月光陰!


    “酆……酆都……大帝?”


    那一刻,古仙勾胤好似瘋了。


    “怎麽可能?”


    “你已經死了!”


    “你和張百忍一同!都已經死了才對!”


    “不!假的!都是假的!”


    “……”


    而餘琛看著他,啪一掌,給古仙勾胤拍進地裏!


    血肉炸碎,口吐鮮血!


    但他本身好似完全沒有感覺一般,渾身上下都在戰栗,雙目呆滯!


    餘琛落在他麵前來,手握判官筆,蘸著古仙勾胤的精血,將其名寫上生死薄。


    ——生死薄錄名的方式有三種,其一,誕於陰曹地府管轄陽間土地,其名自生;其二,像古神饕餮那樣,心甘情願,將真名錄上薄頁;其三,便如眼前一般,將其打得心悅誠服,蘸其心頭精血,書寫其名。


    筆走龍蛇,銀鉤鐵畫。


    “勾胤”二字,落在生死簿上,鮮紅欲滴。


    其後壽元,寫作“無窮”。


    那一刻,古仙勾胤從那驚駭和恐懼中,被瞬間驚醒!


    因為他感受到,好似有一柄恐怖的懸頂之劍,懸在頭頂!


    緊接著,隻看餘琛,在那生死薄上,勾上幾筆。


    古仙勾胤便冥冥之間,若有所感!


    懸頂之劍,落下來了,一點一點,插進他的腦門兒。


    其名……壽元。


    “不……不……不……吾不死……吾不想死……”


    他求饒。


    他哭嚎。


    他咆哮。


    卻在壽元耗盡的那一瞬間,徹底僵硬凝固,生機潰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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