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太可能。”


    說出這話的時候,虞幼魚自個兒都不太相信。


    雖說閻魔聖子荊長生善妒,心胸狹隘,野心勃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但無論如何,他隻要腦子沒毛病的話,也應當是以下一任聖主為目標才對。


    再者,倘若他真是本真教的人,在閻魔聖主眼皮子底下二十多年沒被發現……


    若他是那種過了千百年的老怪物,有這般演技尚且還能理解,但他不過和虞幼魚差不多年紀,二十來歲,怎麽可能二十年來一直天衣無縫地表演以至不引起任何懷疑?


    這簡直就是在侮辱整個閻魔聖地。


    “而且妾身可以確定,他不會傻到了為了什麽歸本溯源,入假還真的教義,放棄閻魔聖主之位的可能性。”


    虞幼魚搖頭道:“從那本真教的教義來看,雖然那些教徒瘋狂而不可理喻,但卻應當是虔誠的信徒,荊長生不是這種人,他這種自私自利的人,不會有那般狂熱虔誠的信仰,無論是對誰。”


    餘琛聽罷,輕輕點頭,並不否認,“不錯,荊長生不可能是本真教的人,否則聖主尊上應當早就發現了端倪才對。我也從未說過,他會是本真教的人。”


    “那你是什麽意思?”虞幼魚秀眉輕皺。


    “但不是本真教的人,不代表不能為本真教辦事兒。”餘琛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我相信閻魔聖地識人的眼光,也相信荊長生不可能在聖主尊上眼皮子底下隱藏二十多年。


    但倘若……荊長生自個兒都並不知曉本真教的存在呢?


    當初你追索陣圖而去,身陷囹圄,困在大夏天地,無法出來。


    那個時候,整個東荒都以為你已經死去了,那荊長生更應當是欣喜若狂,因為那個時候,聖主尊上重傷,命不久矣,對他而言,恐怕要不了幾年,便能登臨他夢寐以求的聖主之位了,此為大喜。


    但大半年前,你突然現身,王者歸來,以摧枯拉朽之勢將其鎮壓,風向逆轉——如此一來,他幾乎再也不可能成為聖主,此為大悲。


    大喜接大悲,最是磨人,熬得過,海闊天空,熬不過,就此沉淪。


    而倘若就在這個最絕望和最痛苦的時候,有那麽一個神秘的人或物,用謊言循循善誘,引其上鉤,恐怕大部分人都忍不住咬餌了。


    我不知曉本真教究竟是許諾了荊長生什麽條件,但眼前,既然那十大護法天尊都在為了那沃焦山頂的洞虛大陣忙活,就隻能說明一件事兒——這洞虛大陣,就是用來挪移無數極南之境的凡人的,是鍛造他們所謂的無上魂兵的關鍵。


    而本真教不可能做到在整個極南凡人城池和國度不知洞虛大陣。


    所以,荊長生的作用就出來了。”


    餘琛深吸一口氣,“是,本真教倘若要在極南境的凡人城池和國度布置洞虛大陣,就不可能瞞得過閻魔聖地的眼睛。


    可倘若他們壓根兒就沒想瞞呢?


    隻要有了閻魔聖子這麽個身份作偽裝,那在閻魔治下無數凡人城池大興土木,也就完全能夠說得過去了。


    隻要……偷梁換柱,暗度陳倉!”


    那一刻,虞幼魚終於恍然大悟。


    ——升靈計劃。


    耗費巨量靈材,耗費無窮人力物力,在極南境閻魔治下的所有城池國度,布置聚靈陣法,聚天地之炁於城池國度,化凡土為福地洞天,大大提升誕生的凡人的資質和根骨。


    是為……升靈計劃。


    也是荊長生二十多年裏,幹得不多的人事兒之一。


    但倘若……他大張旗鼓修建的,並非是什麽聚靈陣呢?


    那些凡人國度和城池,基本上沒有什麽煉炁士和修行大能,也沒有什麽見多識廣之輩。


    荊長生帶著人去立陣,誰能看得出他立的到底是什麽陣?


    加上如今從那沃焦山十方護法之一的鄭恤的供述中,那沃焦山的洞虛大陣和第二教子的計劃。


    幾乎可以確定了。


    所謂的升靈計劃,恐怕隻是個幌子。


    荊長生鑄的,不是聚靈陣,而是……同樣沃焦山的洞虛大陣!


    用來將那無盡的凡人百姓,挪移到沃焦山上,用他們的魂魄,鍛造無上魂兵!


    當初,虞幼魚剛聽聞的時候,還以為他這是想借這個名頭,在聖主麵前掙表現。


    卻沒想到,竟還可能隱藏著這般可怕陰謀!


    雖然隻是猜測,但卻已經……八九不離十。


    “可他這般偷梁換柱,聖地的卜師們應當早就算到了才對……”虞幼魚揉著太陽穴,眉頭緊皺。


    ——每個大勢力,都有自己的卜師,占卜兇吉,預測禍福。


    雖然可能比不上天機閣算無遺漏,但荊長生倘若真是把聚靈陣修成了洞虛大陣。


    那定然在天機命運之上,是有所端倪的。


    那些卜師再順著一算,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畢竟荊長生說白了也就是個元神境的煉炁士,不可能蒙蔽天機。


    “荊長生做不到,但本真教的人可以做到。”


    餘琛搖頭道:“天機閣的少司曾說過,本真教內部又龐大的卜師數量,其中那最強大的一位,甚至僅次於天機道人——也正因如此,如此龐大的本真教方才能完全隱沒在水下,不現其蹤。


    倘若那本真教真意圖借荊長生之手,修建那洞虛大陣的話,肯定早早就已將天機篡改蒙蔽了去。”


    話罷,倆人的臉色,都是陰鬱。


    ——本真教的圖謀,太離譜了。


    顛覆整個極南?


    那幾乎是相當於毀了東荒二十分之一的天地,無窮無盡的生靈,都將莫名其妙付之一炬。


    “看墳的,接下來的路,怕是隻有你自己走了,妾身要立刻迴去,稟報老師。”


    虞幼魚臉色凝重,雖說還不能確定“荊長生就是在幫本真教辦事兒”這一點,但這關乎整個極南,無數凡人城池國度的安危。


    一點兒都馬虎不得。


    “好,一路小心。”餘琛點頭,這般消息,的確要第一時間稟報才是,反正這南海禁區,他一個人也應付得過來。


    決定以後,二人對是一眼,虞幼魚便化作一道流光,飛掠而去。


    隻剩下餘琛一人,望向那暗紅色的巍峨沃焦山,一步踏入。


    同一時間。


    沃焦山內,某座巍峨龐大的古老帝宮。


    一道身著黑白長袍的年輕身影,緩緩從王座上站起。


    他的手中,捏著一張羊皮紙卷,紙卷之上,正是那鄭恤出發截殺餘琛二人之前,傳上的內容。


    說了兩件事兒。


    第一,天尊鄭淵逃脫,正不知藏在沃焦山哪個犄角旮旯裏,已發信於其餘九位護法天尊,圍追堵截。


    第二,有人入侵禁區,鄭恤本人已先斬後奏,前去截殺。


    年輕身影站起身來,眉頭輕皺。


    按理來說,兩者應當都不是什麽大事兒。


    其一,那鄭淵雖是天尊,但已是強弩之末,翻不起什麽風浪。


    其二,入侵之人,乃是閻魔聖地的人,卻是有些麻煩,但身懷萬魂神兵的鄭恤出手,應當也能解決。


    可莫名的,年輕人心頭,卻感到一絲莫名其妙的不安。


    他取出一枚龜甲,三枚銅錢,一番擺弄。


    龜甲之上,黑光氤氳,銅錢翻飛,劃出無數密密麻麻的絲線。


    隱約之間,黑白二色的雲氣,翻湧不定,相互傾軋,相互碰撞。


    最後,黑雲完全將那白雲吞噬殆盡,滾滾黑氣,環繞在龜甲之上,充斥著一股極端不祥的意味兒!


    緊接著,黑雲下沉,沉入那龜甲和銅錢之中。


    砰砰砰砰!


    突然之間,龜甲崩裂,銅錢炸碎!


    年輕人噔噔噔後退好幾步,臉色陰沉!


    厄氣氤天,甲裂金碎。


    ——大兇!


    深吸一口氣,年輕人從頭到尾,將整個計劃捋了一遍。


    然後取出一枚紫紅色的玉簡,開口將聲音度入,“朱尊,吾卜算一番,氣運大兇,恐有變故,您做好出世準備。”


    然後方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但突然間,好似被什麽人唿喚一般,眉頭一皺,雙目一閉。


    於是,沃焦山上,他的眼睛閉上了。


    但在千萬裏之外,極南境內,某座凡人城池國度都城中。


    閻魔聖子荊長生的腰間,一張鬼臉,睜開眼眸。


    且說此時,閻魔聖子正在一處高樓,眺望天下。


    且看茫茫偌大的古老都城,街巷儼然,橫平豎直,遠遠望去,都城之外,繁雜玄奧的紋路將整個城池籠罩,氤氳生光,無比神異。


    同時,在荊長生背後,站著一個身穿帝袍的老人,此人年約七八十,但身形魁梧,偉岸壯碩,不怒自威。


    身後還跟著那滿朝文武,垂首不言。


    自然不難看出,正是一國之君。


    可這會兒,這位一國之君,此時此刻卻無比恭敬,麵對著荊長生,百般感激,“多謝仙師!多謝仙師!如今整個國度的聚靈陣皆已構築完成,往後我們這丘山國定是仙苗如春筍,定為聖地供送更多天驕俊傑!”


    荊長生隻是嗯了一聲,沒說話。


    便引得那國君和一眾文武又是一番溢美之詞。


    但突然,他打斷了他們,“好了,你們先下去吧。”


    讚頌之聲,戛然而止。


    那國君同諸多大臣皆是躬身告退。


    “聖子冕下,怎麽了?”那鬼臉麵具睜眼,開口問道。


    閻魔聖子荊長生深吸一口氣,“——有尾巴。”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有一卷度人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刀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刀慢並收藏我有一卷度人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