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海外邪修驚駭的目光裏。


    那深淵一般混沌中,一座恐怖高台蠻橫而冷酷,從天而降!


    一瞬間,一股古老、巍峨、偉岸的氣息,從那青銅澆築一般的高台之上散發開來,充斥了整個畫地為牢圈定的天地!


    且看那高台百丈之高,巍峨磅礴,通體粗糲冷硬,刻畫無盡惡行之景。


    而在那高台之上,兩頭猙獰惡鬼單膝跪地,供起一麵龐大圓鏡。


    鏡麵之中,深沉灰暗,其中好似有無比恐怖之物,若隱若現!


    高台一落,恐怖氣息瞬間爆發,那青灰重物轟在其上,就就好似微風拂過,未曾引發一絲動蕩。


    而後,餘琛這才從那高台之後走出來,冷冷地看著海外邪修。


    是!


    這會兒他的確無法抵禦那青灰重霧的元神之力。


    但卻因先前的遺願完成,獲得了召喚孽鏡台的能力。


    便毫不猶豫將孽鏡台從陰曹地府召出來,擋在身前。


    麵對陰曹地府這般神物,那所謂的第五境的力量,自然翻不起任何浪花兒。


    “這就是你的依仗嗎?”


    望著那恐怖的巍峨高台,海外邪修露出恍然之色:“以此物為盾牌,便望向擋下我的鎮地玄鍾?


    若真是如此,那你也太過天真了!”


    話音落下,且看那海外邪修抬手一拍!


    那一刻,他的整個身軀都好似承受不住那股力量,轟然崩裂出無數裂紋,口中也哇得一聲,再度一口鮮血噴出來!


    但他的目光,卻無比殘忍!


    嗡——


    鍾鳴再響!


    恐怖的聲浪充斥整個天地之間!


    一圈又一圈的無形漣漪蕩碎虛空,再這方天地的每一寸泛起!


    鍾聲,可不同於先前那些青灰重霧,它……無孔不入!


    但餘琛,絲毫不慌。


    他走上巍峨孽鏡台,站在那兩隻惡鬼身前,居高臨下俯瞰著地上的海外邪修。


    “你錯了,它才不是盾。”


    話音落下,餘琛伸出手,輕輕往那漆黑的鏡麵上一撫。


    刹那之間,偉岸的孽鏡台好似被喚醒了一般!


    那高台刻畫的無盡惡行好似都活了過來,殺人放火,奸淫擄掠……一時間整個天地之間響起無數的怒吼與慘嚎之聲。


    而那高台之上,兩頭兇神惡煞的惡鬼雕塑,更是好似活了過來一樣,同時轉過頭來,看向還在邪修。


    那一刻,六目相對。


    海外邪修渾身上下,一個冷戰!


    在那兩頭猙獰惡鬼的眼眸裏,他好似看到了無盡的幻象。


    嗡隆隆——


    緊接著,且聽古老恢宏的摩擦聲響起來。


    那恐怖的天鍾聲波便一瞬間被碾碎!


    海外邪修猛然迴過神來,便見那古拙地漆黑圓鏡緩緩旋轉起來!


    其中那無盡的黑暗,好似形成了一個恐怖的漩渦,要將人都吞噬進去。


    然後,有人從那漆黑的漩渦中,鑽了出來。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穿著雪白的道袍,渾身上下傷痕累累,那張臉上更是血肉模糊,一隻眼珠子半耷拉著,吊在臉頰上。


    “好痛……好冷啊……鄭祟……為什麽要殺我啊……我哪裏對伱不好啊……”


    那惡鬼一般的身影喃喃自語,從那鏡麵爬出來後,無比吃力費勁地在地上蠕動,一步一步朝海外邪修蠕動過來!


    那一刻,海外邪修渾身一震,眼裏露出前所未有的驚慌之色!


    “是你!不!不可能!怎麽可能是你!你早就死了!你早就死了才對啊!”


    “對!是幻境!你這家夥最擅長幻術之道!是幻境!”


    但話音剛落,他低頭一看,就看見那惡鬼已經爬到他的腳下來,順著他的小腿,大腿,胸膛,爬到他的耳邊,輕聲呢喃。


    “好痛啊……我好痛啊……”


    海外邪修的臉色,驟然變得蒼白,聽著那詭異的聲音,一些塵封的記憶,被迴想起來。


    好幾十年前,他還是某個修道宗門裏一個最無足輕重的雜役,萬萬沒有加入聖地,修行煉炁的機會。


    但萬幸的是,他侍奉的宗門弟子,是一個溫和善良之人。


    雖然礙於門規,無法傳法於他,但人家平日裏相當照顧他,使他吃得飽,穿的暖,不受欺負,和其他悲慘的雜役完全不同。


    而在某一次任務中,他的主人因為與閻魔聖地弟子搏殺,身負重傷,奄奄一息。


    他便背著他的主人,一路遁逃,返迴宗門。


    可在某一次歇息的途中,他看著昏睡過去的主人,看出了神。


    他曉得,倘若真將其帶迴宗門,這輩子他也隻是個奴才而已。


    毫無翻身的可能。


    於是,鬼使神差之下,他提起主人腰間的斷劍,高高舉起,重重落下!


    一劍又一劍,紮進他主人的胸膛裏。


    劍是靈器,是繳獲的閻魔聖地的弟子法器;而他的主人,重傷垂死,難以反抗。


    在他一劍又一劍的刺殺之下,鮮紅的血一遍又一遍地濺射出來,染紅了海外邪修一身。


    然後,他的主人醒了,眼裏是錯愕,茫然,痛心。


    好似想不到他一直溫和相待的隨從雜役,最後會親手殺了他。


    那一眼,好似燒紅的烙鐵一樣,深深烙進海外邪修的腦子裏,無法忘卻。


    盡管在他的主人死後,他才從對方的芥子袋的手記裏發現,這一次與閻魔聖地弟子的廝殺,就是為了爭奪一樣天材地寶,為他洗經伐髓,踏入修行之道。


    但開弓已無迴頭之箭,他一咬牙,一跺腳,將他的主人的腦袋割了下來,送到了閻魔聖地,作為投名狀。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


    因此,他也被這赫赫魔宗所賞識,成了閻魔聖地一名弟子。


    憑借狠辣的心性,狡詐的行事風格還有那中上等的天資,他一路扶搖直上,在修行之道上高歌猛進,在那龐大的閻魔聖地,也站穩腳跟。


    但往後的很多年裏,他都會夢到他的主人,從地獄爬出來,找他來了!


    如今,噩夢成真。


    那隻在夢裏出現的身影,從鏡子裏爬出來,爬上他的身軀,索命而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有什麽錯?!我什麽錯都沒有!”


    “反而是你!一副憐憫我的模樣,高高在上,好似能拯救所有人!”


    “看到你……我就覺得惡心!惡心!”


    此時此刻,雖然嘴硬。


    但海外邪修的狀態明顯已經不對了。


    他怒吼,他咆哮,他歇斯底裏,他試圖狡辯!


    但這,還沒完。


    孽鏡台,細數罪惡,而他的一生罪孽,多不勝數!


    且看那漩渦一般的鏡麵裏,一道道恐怖冤魂,猙獰爬出來!


    手無寸鐵的老人,蹣跚學步的孩童,悲哭求饒的女人……那是他屠殺一個村子祭煉法寶時,犯下的血債!


    楚楚可憐的女修,渾身狼狽,遍體鱗傷,手腳盡斷……那是他為了逼問對方家傳的天地奇珍,而折磨了九天九夜的無辜煉炁士!


    一個個隻有二尺發現的嬰兒,血肉腐爛,渾身惡臭……那是他為了修煉邪功,殺死的九十九個不足月的嬰孩。


    ……


    無盡妖怪,血肉模糊,渾身潰爛……那是他吞噬的北境妖國無數妖族……


    一樁樁罪惡,一筆筆血債……那些連海外邪修自個兒都快已經忘了的罪孽,此時此刻在孽鏡台中,盡數重現!


    那些無盡的冤魂,那些死在海外邪修手裏的惡靈,全都從那無盡的九幽煉獄深處爬出來,向他索命!


    那一刻,孽鏡台下,好似海潮一般的恐怖冤魂,已經將海外邪修整個人完全淹沒,隻剩下一張猙獰的臉!


    一條條惡鬼,啃食他的身軀,撕咬他的靈魂,吞噬他的所有一切!


    “那又如何!你們這些死鬼!生前都被我殺了!死後還能做什麽?”


    海外邪修痛苦地嘶吼,瘋狂掙紮,將那些惡鬼撕碎,推開,但立刻又被更多惡鬼攀附上來,好似潮水一般將其淹沒!


    “還有什麽手段?”


    海外邪修怒吼一聲,渾身命炁鼓動,多少將無數惡鬼震開!


    他死死盯著餘琛,怒吼道:


    “這些死鬼已經被我殺了一次!


    他們還敢來!我就讓他們魂飛魄散!


    你還有什麽手段,盡數施展來!”


    孽鏡台上,餘琛俯瞰著他,緩緩搖頭:“你太天真了。”


    孽鏡台前無好人。


    這兇名昭著的地府神物,可不僅僅是讓台下生靈看一遍自個兒到底做了什麽孽就完了。


    它真正的作用,是將無盡罪孽,化作業火,灼燒身魂!


    那一刻,龐大的孽鏡台,再度旋轉起來。


    隨著轟隆隆的恢宏聲響。


    那一條條死在海外邪修手中的惡鬼,盡數往他身上撲去!


    海外邪修還來不及將他們推開,無數惡鬼渾身上下突然就燃燒起來!


    滾滾紅蓮業火衝天而起,將那海外邪修整個身軀完全淹沒!


    無數的罪孽,無數的血債,時隔漫長歲月的因果報應……終於來了。


    劈裏啪啦,業火升騰!


    以海外邪修的累累血孽為柴薪,燒得酣暢淋漓,燒得焮天鑠地!


    滾滾業火裏,海外邪修隻感覺渾身上下,無論血肉,靈魂,元神……每一分每一寸,都被那滾滾業火放肆灼燒!


    “啊啊啊啊啊啊——”


    海外邪修那淒厲恐怖的慘嚎聲,於無盡業火中迴蕩不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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