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周司簿這樣一說,望氣司的嫌疑,似乎又大了幾分。


    餘琛坐在桌旁,眉頭緊皺。


    但實際上,他也隻知曉望氣司這個名兒而已。


    哦,對了,先前還和那神秘的望氣司首有過一麵之緣就是了。


    至於其他,一概不知。


    ——無論是在諸多百姓還是江湖客的眼裏,這專職斬妖除魔的望氣都是無比神秘的存在。


    畢竟渭水已經很多年沒有出過真正的妖魔了,望氣司的人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人們哪怕就是好奇,也不曉得他們究竟在裏邊兒幹嘛。


    哪怕是正青幫的謝青,手裏恐怕都沒多少望氣司的情報掌握著。


    想著想著,不知為何,餘琛腦子裏突然冒出來一個人兒。


    ——搬屍人。


    那家夥幾乎到了先天圓滿,比謝青還強不少,又在渭水摸爬滾打至少十多年,怕是應當對望氣司有所了解吧?


    當下,餘琛便決定,啥時候有時間的話,以“摘頭鬼”的身份再去會一會那個搬屍的家夥。


    心裏作下決定後,餘琛便不再多糾結這事兒,而是看向沉浮在空中的度人經。


    周司簿渡過黃泉後,他的遺願煙消雲散,按照慣例,度人經裏,好處也就到了。


    金光閃爍之間,落在餘琛手裏地是一枚名為“問心”得古拙銅鏡——這物件兒,通體黃銅之色,像是用某種金屬製成,造型古樸,入手冰涼,頗為沉重。


    但它隻有尺許大小,餘琛擱在手裏把玩,也毫不費力。


    與此同時,關於這“問心鏡”的用法,也浮現在餘琛腦子裏。


    問心問心,效如其名,便是刨根問底,洞徹人心之能。


    而它的用法,也並不複雜——以鏡對人,被問者,無話不說,無問不答,心頭善惡,一問便知。


    當然,也有一個基本的要求,就是那問話者的精神必須要強於被問者的精神,方才能實現這問心之境的威能。


    嗯……如果餘琛有誌向做個捕快的話,這玩意兒倒是相當有用的。


    粗略看了看,餘琛將這小鏡子往兜裏一揣,推開門去。


    日子,還是一天天地過。


    趁著天色尚早,在雪地裏打了一套降龍伏虎,又將那些橫七豎八的墓碑擦了擦,餘琛這才迴屋裏燒火做飯。


    過了晌午,風雪稍微消停了一些。


    人煙罕至的清風陵上,迎來了客人。


    伴隨著板車吱嘎吱嘎的聲兒,搬屍人裝模作樣地吃力地拉著具屍體,上了山來。


    餘琛看著老實憨厚的他,完全無法與那天夜裏簡單的那個恐怖的先天宗師混為一談。


    但對方很明顯還不曉得餘琛已經發現了他的底細,撓了撓頭,咧嘴一笑,挖坑把人埋了去。


    餘琛在邊上看著,眼睜睜看著那板車上的屍體上,一縷青煙升起,化作一道鬼魂,走了過來。


    ——又是一個遺願未成,死不瞑目的生靈。


    看著這老頭兒的模樣,餘琛感覺有些眼熟,他認識咧!


    ——這不就是渭水旱橋集市裏一個米鋪的老頭兒麽?


    餘琛以前啊,還經常去那兒買米咧!


    而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這米鋪的老頭兒有個三四歲的孫女兒,生得跟個瓷娃娃一樣,也不怕生,乖巧懂事,每次見了人都樂嗬嗬地笑。


    用上輩子的話來說,就是相當治愈了。


    另外,據餘琛所知,這老頭兒可不是什麽孤家寡人,人家是有兒子和兒媳的。


    那麽按理來說,這人死了以後,也應當由兒女送上山來,怎麽著也輪不到搬屍人動手才是。


    而當他問出自個兒的疑問後。


    “嗐,你可別說了!”


    搬屍人將老頭兒埋進去後,才擺了擺手道:“人家兩口子現在哪兒搞得贏?正在滿城找閨女呢!”


    餘琛一愣。


    就聽搬屍人繼續道:“他們家閨女丟了,這老頭兒一急一氣,兩腿一蹬,死了!


    但這死人哪兒有活人重要?這老頭兒的兒子和兒媳都忙著找他們閨女,也就是這老頭兒的孫女兒。所以就找到咱,給了些銀子,拜托咱把這老頭兒的屍首搬上山埋了。”


    又寒暄了幾句,搬屍人知曉餘琛已經吃過晌午飯後,才一臉失望地下山去了。


    餘琛見他離開,便領著這米鋪的老頭兒的鬼魂,進了屋。


    度人經展,金光攝魂,遺願浮現。


    【八品凡願】


    【失蹤之人】


    【時限∶盡快】


    【事畢有賞】


    緊接著,老頭兒的走馬燈,浮現在餘琛眼前。


    老頭兒姓邱,其大半生,倒是平常——早年挑夫,中途經商,操持一茶米油鹽鋪至今,沒太多值得說道的。


    倒是老頭兒的兒子和兒媳婦,生了個無比乖巧的女兒。


    這小姑娘三歲多,聽話懂事兒,靈動可愛,整個旱橋集市都喜歡這米鋪的女娃娃。


    而這老頭兒,對於這孫女兒更是喜愛得有加,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本來這三代同堂,家庭和睦,是極美之事。


    但意外,就發生在前兩天。


    年關將近,天橋集市,有人舞龍,熱鬧異常。


    老頭兒便帶著孫女兒,去湊那熱鬧。


    這兒買兩串糖人兒,那兒買一朵花球,逗地小姑娘嘴都合不攏。


    老頭兒自然也是高興得很呐。


    可就在晌午時候,他們準備迴去的時候,一個男人找老頭兒問路,老頭兒也是熱心腸,就給他指了指。


    可就這兩個眨眼的功夫,老頭兒轉過身,人差點兒沒給嚇死!


    ——孫女兒,人丟了!


    找了好久好久,沒一點兒線索。


    後來他和他兒子兒媳,一同報了官,又拉上親朋好友,整座城地找,卻都一無所獲。


    兩天下來,老頭兒那叫一個心力交瘁,身心俱疲,加上孫女兒是跟他一起走的時候丟了的,自然更加自責。


    種種原因之下,急火攻心,一口氣兒沒迴過來,直接就咽了氣兒。


    最後在他兒子兒媳的拜托下,屍體才被搬屍人搬上清風陵來。


    而老頭兒呢?這哪怕是死了,在先到孫女兒之前,也完全沒法兒瞑目。


    如此,形成執念,化作遺願,被度人經所攝了進去。


    ——找到人!


    看罷了走馬燈,餘琛眉頭一挑。


    從老頭兒的記憶裏,他本能地察覺到不對勁兒。


    那小姑娘,餘琛見過不止一次,乖巧懂事又聽話,不像是那種在外邊兒會到處亂跑的熊孩子。


    而這老頭兒被問話的功夫,也就幾個眨眼,那小姑娘人就丟了。


    這可不像是走丟的,更像是……拐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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