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緩緩推開,發出沉重壓抑的響聲。


    被綁在椅子上的沃爾森扭過頭去,滿眼期待在昏暗中看向房門,然而在看見傅時奚鬼魅般影綽幾乎融入漆黑的身影後,他眼中的期待被重重一擊,裂痕如蛛網蔓延開來,一聲脆響,徹底分崩離析。


    沃爾森眼神閃了閃,後頸裹著寒意的汗液滲出,心如擂鼓,像踏過千軍萬馬那樣慌亂。


    他以為是古斯塔沃家族的人來救他了。


    可來的居然是傅時奚。


    居然是他。


    那就說明……古斯塔沃家族徹底落敗,被柯林斯家族清算了。


    這樣的認知讓沃爾森不僅僅隻有慌張了。


    他知道在柯林斯家族裏的叛徒,沒有一個好下場,不會因為他曾經在教父身邊待過,又或者他是柯林斯的血脈就輕饒,何況他和菲麗絲對莫枕月動手了,還弄掉了她的孩子……


    尤其是傅時奚踩著沉而緩的腳步走進房間,拖著一張椅子坐在他麵前,幽藍眼眸中的光好似野獸盯緊獵物時露出的兇光,銳利、嗜殺、翻湧著血腥氣,恐懼終於如一團濃霧,裹住了沃爾森,徹底掩蓋了他的慌亂,隻留下滿心滿眼的恐懼。


    可傅時奚卻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隻是坐著。


    直到奈文重重關上房門,厚重的軍靴踩在地板上,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他停在傅時奚身後,同樣是麵無表情,可那身勃發的肌肉,無時無刻不在彰顯這個男人動起手來有多兇狠。


    沃爾森腦海中不適宜想起奈文曾經戴著拳套,一拳一拳,幾乎將叛徒頭捶碎的場景。


    這一刻的黑暗與安靜無限放大了他的恐懼。


    對麵兩人坐著一言不發的模樣,正如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知何時落下,這種時間未知的行刑何嚐不是一種對身心的折磨。


    他唿吸急促起來,瞪大眼睛,甚至無法眨眼,肌肉緊繃,身體僵硬。


    後背滲出冷汗,皮膚都變得黏膩。


    沃爾森能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終於扛不住了,開始語無倫次地求饒:“我……不,不是我……是……”沃爾森甚至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是菲麗絲,她逼我這樣做的……”


    “她?”


    “是……”沃爾森掙著,粗糲的繩索將皮膚勒出一道道很深的血痕,“我本來不想,不想對莫枕月動手的,是她,是她非要趕盡殺絕!”


    “是麽?”


    “是!”沃爾森瘋狂點頭,不見之前的囂張,“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去看書房的監控!是她……她非要離間你和莫枕月,說這樣才放心,要不是她,莫枕月的孩子不會流產……”


    如果之前傅時奚還能保持冷靜,可聽到孩子兩個字,他再也按耐不住渾身怒意,單手掐住沃爾森的脖頸,手指慢慢收攏,指骨骨節跟著發出響聲。


    沃爾森唿吸不過來,脖子和額頭上的青筋暴起,眼球幾乎要脫眶而出。


    窒息感鋪天蓋地地湧來。


    就在沃爾森要徹底斷氣的前一刻,傅時奚突然鬆手,沃爾森身上的繩子跟著鬆開,驟然鬆開的桎梏帶著強大慣性,使得沃爾森猛然摔倒在地。


    他悶哼一聲,額頭抵在地板上,重重地喘氣,苟延殘喘的“嗬嗬”聲,猶如破敗的風箱。


    傅時奚垂眸,不帶一絲憐憫看著他。


    片刻後。


    傅時奚轉過身,厚重的黑色窗簾被風高高吹起,鼓成圓弧形,粼粼月光灑在地麵上,落在他眉眼,映著眼底的冰冷無情和殘忍。


    他薄唇微張,嗓音透著寒意:“奈文,動手。”


    “是。”


    奈文彎腰,撿起地上的繩索,在手中掂了掂,走至沃爾森麵前。


    沃爾森反應過來,連滾帶爬,慌亂起身,想往外跑,卻被奈文輕而易舉製服,用膝蓋壓著他脊椎,逼迫著他跪在地上,而繩索,就套在沃爾森的脖頸處。


    “你不能殺我!我是柯林斯家族的血脈,我是你父親弟弟的孩子……”


    傅時奚轉身,靠著牆,猶如宣告死刑的法官,點了一根煙,一字一字,沉聲道:“忘記告訴你了,所謂你是我父親弟弟的遺腹子這件事,是古斯塔沃家族為了策反你,編造的謊言。”


    “……”


    沃爾森驟然瞪大眼。


    怎麽會?


    他不是柯林斯家族的人?


    所以一直以來,他都被菲麗絲欺騙了?


    一股巨大的憤怒和悔意從胸腔中湧起,他想起這麽多年來的苦心籌謀,到頭來卻發現自己不過是兩個家族博弈的棋子,臨死前的真相最是殘忍,也最能折磨人心智,讓人就算是死,咽氣的最後一刻都不得安寧。


    下一秒。


    奈文手中繩索一緊。


    肌肉上的青色脈絡全部凸起,傷口處掩蓋的紗布滲出一絲猩紅,他卻沒鬆手,繼續勒緊繩索。


    沃爾森掙紮著。


    不甘,怨恨,憤怒,恐懼……揉在眼中。


    他的手緊緊扯著繩子想要掙脫,腳不停蹬著地板,甚至將地板蹬出一個小小的凹槽。


    臉色先是漲紅,因為窒息又開始發烏,發紫,布滿血絲的眼球越來越突出,仿佛下一秒就能從眼眶裏掉出來。


    漸漸的,他失去力氣,最後一口氣怎麽也進不去喉間,而後手驟然一鬆,重重墜落在地,斷氣窒息而死。


    傅時奚不置一詞。


    他站著,手插在口袋裏,嘴裏咬著煙,煙頭小紅點一明一滅,隻是靜靜欣賞著行刑的一幕。


    燃燒的煙霧繚繞在臉龐周圍,卻遮不住眼底的幽冷與嗜血,他深吸一口,用食指和中指夾住煙取下,緩緩唿出一縷煙氣。


    失去悲憫的傅時奚,殘酷而又冷漠。


    “叫人來處理幹淨,跟我去古斯塔沃家族。”


    奈文點頭:“是。”


    傅時奚吩咐,“再讓霍華德去查之前飛華國的私人飛機航線還能不能用,能就給我調一輛私人飛機過來。”


    “您要去華國?”


    “是。”


    傅時奚低聲道。


    明天是孩子的尾七,他沒忘記。


    今晚處理完古斯塔沃家族,最遲明早他就能飛到華國。


    莫念虞告訴他,小月亮在華國給孩子立了個衣冠塚,他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總要去衣冠塚前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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