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馡很清楚這件事有多嚴重,銀子說沒就沒了,一位知縣說死就死,連兩位皇子都不敢管,可想而知背後牽扯多大。


    她跟唐琛拿不出什麽,唯有將自己的一生賣給雲裳。


    盡管如此,唐馡心中還是很緊張,雖說雲裳今日來了,可她不知道雲裳會不會接受。


    畢竟……


    她們兩個人算是罪臣之子。


    還有藏在後麵的人,可能不是一個人,是一群。那些人跟京城這邊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雲裳真的會幫她們嗎?


    雲裳目光微暗,她身邊正是缺人的時候。


    唐家姐弟為了自己父親的清白可以賣了自己的一生,足夠看出是有道義的人,跟了她以後也會絕對的忠心。


    謝清安跟她說,其實江南那邊一直在追殺姐弟二人,她們一路隱姓埋名來到京城是很有本事的人。


    這樣的人——她要了。


    天下沒有免費的宴席,雲裳清楚參與這件事的後果,也知道這件事有多難辦。她沒那麽好心幫忙,既然她們已經決定用自己的一生交換,那就是一生。


    雲裳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你先起來,跟我仔細說說。”


    聞言,唐馡心中一喜,站到雲裳麵前緩緩開口。


    “實際上這次水災之前一段時間,父親就一直愁容滿麵。他沒跟家裏說發生了什麽事,來京的路上我跟弟弟才想明白,他怕是知曉了對方的身份而發愁。


    實際上很早之前府衙就經常丟銀子。


    父親雖為知縣,可沒什麽話語權,府衙的縣丞背後是上麵的人,很多事情父親參與不了……”


    縣丞直接同上麵稟報,上麵下命令來,唐知縣隻能聽從。


    簡單來說,唐知縣被架空了。


    “以往的銀子數額不大,上麵也沒有追究,便都不了了之。父親雖想調查,可有心無力。但這一次,他們居然對朝廷發下來的災銀動手。


    那些都是救命的銀子,父親說他拚了命也要將銀子找迴來。


    恰逢二皇子和三皇子到來,父親便想了一計,主動說他貪墨,借由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手調查此事。”


    說到這裏的時候,唐馡眼中閃過一絲憤恨。


    想必那些人不敢讓事情鬧大,便將銀子還了迴來,可——唐知縣卻被害死在牢中,最終背負了個貪墨的汙名。


    唐知縣一生清白,若是為百姓而死,那叫死得其所。


    如今,實在太冤枉了。


    最讓唐馡惱恨的是,當地百姓居然相信了官府的話,背地裏都罵唐知縣,誇讚找迴銀子的縣丞。


    唐知縣為了百姓奉獻了一生,臨終卻落得這個下場,令人悲憤。


    雲裳也覺得唐知縣的事令人唏噓,但她關心的是楚致和楚胤的態度,“銀子找迴來以後,兩位皇子便沒再追究?”


    “是!”


    唐馡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兩位皇子到達江南後,為民做了不少事,也殺了些貪官,百姓一路稱讚。我記得父親得知兩位皇子要來我們這裏的時候,他晚上迴來難得的喝了一壺酒。


    父親笑著對我和弟弟說,終於等到了。


    結果……”


    唐馡努力壓製住眼中的淚水,一想到她父親滿懷期望的盼著兩位皇子來,她就心裏難受。


    期盼了那麽久,最終卻落得如此下場,父親死的時候該有多絕望?


    所以哪怕江南所有百姓都稱讚楚致和楚胤,唐馡也不會稱讚他們。


    或許他們有苦衷,可她的父親死了,背著罵名死了。


    雲裳歎了口氣,她知道楚致和楚胤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百年難遇的水患,百姓家園被毀死傷無數,這個時候肯定是安置百姓和重建為主。


    楚胤雖說殺了些貪官,想必也隻是為了震懾,讓江南剩下的官員不敢在暗中搞小動作,這樣才能更快的安置百姓。


    唐知縣這件案子背後牽扯的人太多了。


    江南富庶,貪腐的案子眾多,朝廷明知道有這些事,也難下決心整治。


    江南官場錯綜複雜,牽一發動全身,怕是清下來後江南剩不下幾個官員,甚至會連累朝中局勢動蕩。


    楚胤和楚致若真揪著貪腐的案子往下查,他們在江南的行為就會受到限製,安置百姓的事也會受到阻礙。江南本就發生了水災,不易動亂,維穩恢複為主。


    強龍難壓地頭蛇,雖說他們是皇子,可到了那塊地方,做任何事都要深思熟慮。


    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知縣,若是不配合的話,也會孤掌難鳴。


    對方將銀子還了迴來,所以——


    唐知縣白死了。


    可以說,是唐知縣用自己的命換來了朝廷下發的災銀。


    “你父親可有留下什麽線索或者證據嗎?或者說,你知道背後的人是誰嗎?”


    雲裳覺得唐家姐弟之所以這麽急著到京城來,肯定是手中掌握了一些證據。


    唐馡朝著雲裳點了點頭,轉身進了房間,再出來時手中多了一個匣子,鄭重交到雲裳手中。“父親其實早就在查這件事,這些是他三年來搜集到的一些證據和賬目。


    那些人並不知道這件事,所以我和弟弟才能將證據帶出來。”


    唐知縣知道自己這次是孤注一擲,不是掀翻那些人就是身死,臨去找楚胤和楚致之前,給唐家姐弟留了一封信。


    他本想著如果兩位皇子調查此事,就將證據奉上。


    若是不查,就留給唐家姐弟,算是留下一個希望,或許有一天能夠將這段事情公之於眾。


    唐知縣死後,唐家姐弟假意接受這個結果,爾後悄悄離開。


    路上遭遇了無數次追殺,最後找到了兩個剛死去的難民屍體徹底逃脫。逃脫後,才到另外一個縣城取了這份證據,唐知縣一直將證據放在另外一個城,沒敢放在身邊。


    雲裳接過唐馡遞過來的匣子,隻覺得這匣子千斤重。


    她接下,就要還唐知縣一個清白。


    雲裳沒有急著將匣子打開,而是放在腿上後看向唐馡,“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麽選擇我?”


    京城有那麽多人,那麽多公正廉潔的朝臣,哪怕是告禦狀也好。


    可她們誰都沒找,偏偏找上一個有草包之稱的閨閣小姐,未免太過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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