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5日,過了午夜就是大年三十。


    對99%的中國家庭來說,除夕都是一年中最高興的幾個日子之一,然而這個世界總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夏家和童家就是過不好年的1%。


    接到童從三亞3-o-1醫院打來的電話,兩家四個長輩連夜出,從最近的機場登記,火飛往海南。


    夏寧父母心急如焚自是不必說,童爸媽同樣非常擔心,因為童夏兩家已經見過家長,結親家幾乎是板上釘釘,現在準兒媳病重住院,一上火就牙疼的童媽媽人還沒到機場就開始牙疼了。


    因為雖然童在電話裏沒說清夏寧到底是什麽病,但人是有預感的,四個老人都預感到夏寧的病很重,特別是夏寧媽媽,在機場候機時,坐在椅子上突然就哭了。


    母女連心,千裏之外的夏寧媽媽感知到女兒很痛苦。


    夏寧確實很痛苦。


    到3-o-1醫院半個小時後,躺在病房裏的夏寧悠悠轉醒。


    被院長一個電話從家裏叫到醫院的消化內科主任聞訊立刻帶著幾個醫生過來問診,1o幾個問題過後,主任幾乎可以確定夏寧患的是胃癌,已經到了晚期。


    可是醫生不能隻憑經驗診病,經驗上再怎麽十拿九穩,最終也得靠檢查結果確診,像夏寧這種患者,一定要做胃鏡,取活檢,化驗後看病理結果再做最終判斷。


    夏寧的身體狀態不適合立刻做胃鏡,於是主任決定先輸液調理一晚,明天看情況安排做胃鏡。


    夏寧醒來後,留了兩個下屬一輛車給童,景陽跟童握手告辭。


    兩手相握,景陽看著童說:“我叫景陽,在海南有任何需要,你告訴阿康,阿康會轉達我,隻要是能力範圍內的,景某絕不推辭。”


    不算邊學道,童長這麽大第一次跟景陽這個層次的人近距離接觸,被對方的氣度所懾,肚子裏不少感謝話,最終隻說出兩個字:“謝謝。”


    盯著童看了兩秒,景陽先是微笑,然後忽然問道:“恕我冒昧,你認識祝先生多久了?”


    童聞言一愣。


    祝先生……


    祝德貞?


    祝德貞是男人?男人用貞潔的“貞”起名?哦,也對,還有叫馬永貞的呢!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麵帶微笑的景陽,童總覺得對方的笑容裏別有意味。


    念頭電轉,童忽然福至心靈,他盡量從容地跟景陽對視,說:“我沒見過祝德貞,是我一個同學拜托祝德貞幫忙的。”


    “哦?同學?”看著童稚氣未脫的麵龐,景陽饒有興致地問:“方便告訴我你同學叫什麽嗎?”


    問出這樣的問題,不是景陽沒話找話,也不是交淺言深說話沒有分寸,而是因為景陽看出了今晚的事情透著“古怪”。


    祝家是什麽樣的家族,對景陽這個層次的人來說不是秘密,都知道那是真正的“巨無霸財閥”。


    祝家求人本就是稀罕事,求的還是這種芝麻粒大的小事,任誰看都不合常理。


    景陽能有今時今日的成就,憑的就是做人做事滴水不漏,讓他幫忙可以,但他要明白因果,不能做糊塗人。


    所以就有了麵對童這一問。


    至於童,如果是一天之前麵對這個問題,他十有七八不會說出邊學道的名字。


    不說,既是不想顯擺,還是想維護自尊心。


    不然的話,一個寢室的同學,同一年入學同一年畢業,人家邊學道已經身家億萬名滿天下了,他童卻在大山裏打轉不名一文,這樣強烈的對比,說好聽了是追尋情懷,說難聽了是判若雲泥。


    也許有人願意在被人羨慕的同時也被人鄙視,但童不願意,準確地說是24小時之前的那個他不願意。


    現在……


    在經曆了四望無靠、舉目無親、煉獄般熬心的一天之後;在眼看著曲醫生看向自己的目光從隱含施舍變成無比震驚之後;在聽了景陽那句“在海南有任何需要”之後,童不假思索地說出了邊學道的名字:“我同學是邊學道,有道集團的邊學道。”


    景陽意外地問:“你是說……”


    童點頭說:“我畢業於東森大學國貿係,我和邊學道是大學室友。”


    大學室友,這比普通大學同學關係又近了一層。


    一日之間成熟的童終於自悟了“借勢”二字,祝德貞是何方神聖他拿不準,但邊學道有多大影響力他心裏隱隱是有數的,所以他不遺餘力地向麵前這個貌似很強力的本地大人物介紹自己的“背景”,希望對方能看在邊學道的麵子上重視自己,多照顧自己。


    自我介紹果然有效果!


    知道童是邊學道大學室友後,景陽再看向童的目光比初見時有了很大不同。


    景陽會有這個反應,因為邊學道有兩個特點最廣為人知:其一,眼光獨到;其二,愛用熟人(任人唯親)。


    在國內商人圈子裏,有道集團內部的“東森係”非常有名,不少商界大佬對邊學道如此愛用同學校友的行為都十分不理解,對這些人能打下有道集團今日的江山就更不理解了。


    可事實擺在眼前,邊學道就是用一幫“同學哥們”打造出一個讓很多企業難望其項背的商業帝國。


    所以,如果一個人是邊學道的同學、朋友或者有其他什麽淵源,那這個人說不定哪天就會進入有道集團,然後沒多久出任某個重要職位。


    沉吟幾秒,景陽問童:“你學的是國貿專業,怎麽會來海南進自然保護區?”


    童麵露迴憶之色,說:“我是陪我女朋友來的。畢業離校那天,老邊開車送我倆到火車站,他說他預感我會是我們寢室活得最快樂的一個人,我以為他看什麽都是準的,沒想到……”


    看著眼眶泛紅的童,景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還是剛才那句話,在海南有什麽需要,盡管找我。”


    1o分鍾後。


    坐在奔馳s6oo防彈車裏,景陽想的不是童,而是另一件事——邊學道同學遇到麻煩,祝德貞和祝家快反應,難道邊祝兩家要“親上加親”?


    ……


    ……


    病房裏。


    童握著夏寧的手深情地說:“寧寧,你一定要堅強,盡快好起來,等出院了,我陪你去買你一直級喜歡的那套白婚紗,在咱們婚禮上穿。”


    虛弱的夏寧反握住童的手,輕聲說:“我本來想陪你到老的……”


    童手上用力,含淚佯嗔道:“什麽叫‘本來’?你就是得陪我到老,咱們說好的啊!”


    “不行了……”夏寧看著童身後的天花板說:“這一關我過不去了,我得食言了。”


    “別胡說,你別胡思亂想,我去求老邊,我跟他借錢,帶你去國外看病,國外醫療水平高,一定能治好你。”


    努力地衝童微笑,下一秒,淚水從夏寧眼角流下:“我長這麽大很少後悔,但我後悔一件事,我不該拉你來海南,不該讓你陪我在山裏浪費四年時間,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可以過上更好的生活。”


    童一邊幫夏寧擦去眼角的淚水,一邊哭著說:“我不要更好的生活,我隻要你陪在我身邊。”


    夏寧看著童,用前所未有的通透語氣說:“沒有東西是必須擁有的,沒有人是不可代替的,你要盡快成熟起來,才能追迴浪費掉的四年……”


    身後門響。


    進門的女護士看見哭得淅瀝嘩啦的童和夏寧,立刻走過來拉童,埋怨說:“你這個家屬怎麽這樣?哪有這個時候惹患者哭的?出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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