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法國的一起搶劫案,在奧運會首個比賽日裏沒掀起一絲波瀾。


    早上醒來,人們聚在一起,開始狂熱地談論昨夜盛大瑰麗的開幕式,談論開幕式上唱《歌唱祖國》的那個漂亮小女孩,談論點火方式,談論沈馥的紅裙子和劉喜的黑t恤,談論觀禮台上密密麻麻的各國政要,談論開幕式上那些從運動員入場一直跳到退場的白衣女孩……


    然而所有那些都與邊學道無關。


    在別墅二層的露台上靜靜坐了30多分鍾,邊學道走迴房間,撥通了祝植淳的電話。


    電話響了好久才被接起。


    電話裏祝植淳的嗓子有點啞,開口就說:“你知道了?”


    邊學道說:“酒莊的人告訴我的。”


    祝植淳“嗯”了一聲,久久無言。


    麵對祝植淳,邊學道自然不能擺出跟馬成德平輩論交的姿態,於是他問:“馬叔情況怎麽樣?”


    電話裏,祝植淳抖著聲音說:“就剛剛,我接到法國打來的電話,馬叔……去了。”


    手握電話,邊學道愣住了。


    馬成德去了……


    死了?


    怎麽會這樣?


    剛才在露台上,邊學道想了很多,他甚至懷疑今天這事會不會是祝家和馬成德聯手演的一出苦肉計。


    可是現在,祝植淳告訴他馬成德死了!


    波爾多紅顏容酒莊裏有邊學道的人,其中有專業保鏢,祝家想玩詐死基本沒可能,馬成德想玩“假死遁”同樣沒可能。


    那也就是說,馬成德真的死了。


    祝家真的出了大問題!


    從馬成德之死判斷祝家出了嚴重問題,是邊學道的自然反應。


    馬成德跟在祝海山身邊幾十年,是“大-內-總-管”兼“影子軍師”,什麽大風大浪都見過,加上在五台山靜修多年,人已經錘煉得近乎無缺了,這種人不會給生人近身的機會,唯一能近他身的,一定是祝家內部的人。


    千言萬語,皆不能說。


    邊學道歎了口氣,安慰祝植淳:“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馬叔的後事,我也想出一份力。”


    祝植淳沉默幾秒,說:“你最近……小心點。”


    邊學道:“……”


    祝植淳沉聲說:“我也不瞞你,馬叔的死,八成跟祝家人有關。”


    邊學道:“……”


    祝植淳接著說:“家醜!有人早就已經對爺爺的遺囑心懷不滿,覺得長房占了大便宜。還有一些人把馬叔和你視為我家這一係的人,他們這是想先剪羽翼,再搗腹心。”


    邊學道:“……”


    他實在是無話可說。


    祝植淳肯把這樣的家醜告訴他,既是出於兩人的交情,也因為兩人的同盟關係,當然,還有第三層意思,避免邊學道恨屋及烏。


    對邊學道的性格和能力,祝植淳了解得比祝家其他人都要深入一點。


    跟祝老四以為邊學道今日的成就是祝海山“指點”所授不同,祝植淳可以確定邊學道的產業布局跟他爺爺沒有關係,他爺爺活著的時候,還找他詢問探討過邊學道的創業思路。


    邊學道在祝家拿了不少好處不假,但這些好處隻起到一個“加速”的作用,邊學道事業的基石全是他自己鋪就的。


    可是現在,祝家一些人居然認為邊學道的產業都是祝家的,這個玩笑可開得太大了。


    祝植淳心裏十分清楚,涉及到搶奪產業,自己爺爺對邊學道再怎麽隆情厚誼,也難逃“翻臉”的下場。一旦惹得邊學道發飆,即便祝家很強大,也一定是魚死網破兩敗俱傷之局。


    所以接到法國的電話後,祝植淳打定主意跟邊學道有一說一。


    掛斷電話。


    邊學道少見地茫然了。


    一個念頭在他腦海裏飄蕩,如煙似縷,明明存在,卻難以捕捉。


    按照祝植淳的話分析:祝家有人對遺產分配不滿,想重新分蛋糕。


    問題是,蛋糕已經分過了,分得最大塊蛋糕的祝家長房如果不同意,想重新分完全沒可能。


    所以,有人想打土豪分蛋糕。


    不過呢,大家都姓祝,在兄弟相殘之前,進攻方準備先拿“外人”開刀,希望不戰而屈人之兵,順便把祝家之外的肥羊宰了吃肉。


    想到這裏,邊學道心裏莫名湧起一股悲哀。


    祝海山一世英雄,臨終前,又是買信息,又是布局“次貸危機”,一心想保子孫幾十年富貴太平。可結果呢,他死了沒幾天,子孫心心念念的不是讓祝家趁勢更上層樓,而是爭遺產,殺忠臣,視外姓如走狗。


    祝家的事容易想通,馬成德身上的秘密卻迷霧重重。


    其中最讓邊學道想不通的是馬成德為什麽會死?!


    馬成德怎麽會是如此輕易就死掉的人?


    盡管見麵時間不多,但有限的幾次接觸,馬成德給邊學道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五台山上,第一次見到身穿青灰色僧袍的馬成德。


    麵對祝聽嵐的詢問,馬成德溫和地說:“你馬叔叔已經皈依三寶,法號一空。一空為師傅賜名,意為一切皆空。”


    後來,在祝家家廟外的小樓裏,馬成德敲邊學道房間的門,給他送來祝海山的手書。


    再後來,法國,經馬成德介紹,邊學道第一次見到了“太空冒險者”畢格羅,也是那一次,用一口流利英語跟畢格羅侃侃而談的馬成德鎮住了邊學道。


    邊學道至今記得那天馬成德跟他說過的話——“希望你們以後能善用財富,跟上那些先驅狂人的步伐,那樣,我們的下一代就能生活的更美好。”


    那是邊學道第一次在一個人身上清晰看到了“情懷”。


    還是這個馬成德,在電話裏指點邊學道用人之道,在鬆江的小飯館裏點撥邊學道企業經營之道,每一次都讓“野路子”邊學道受益匪淺。


    這樣一個人,居然在晨練時被人用刀殺死了。


    這樣差的“危機感知力”,馬成德怎麽可能在祝海山身邊待20多年?


    不對!


    不對不對!!


    邊學道閉著眼睛,手撫額頭,全力捕捉腦海裏那一絲若隱若現的明悟。


    兩分鍾後,邊學道緩緩睜開眼睛。


    謎底就在陸文津捎來的10個字裏——不求人知我,當知為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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