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馥離開鬆江了,帶著誓拿格萊美的鬥誌和決心。


    沈馥不在意虛名,也不醉心名利,真正激發她鬥誌的,是邊學道跟她說“拿到格萊美,就退隱給我生個孩子”。


    孩子……


    沈善恆!


    沈善芳!


    “沈”是沈馥的姓,“善”是邊學道家譜裏的字。


    一個“善”字,讓沈馥心裏暖暖的——這是兩人血脈相融的標誌。


    繁華過盡終是平淡。


    等母親過世,沈馥一個人在國外,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多麽寂寞。


    孩子,隻有孩子,才能成為沈馥後半生的精神依托。


    一切為了孩子。


    正因為是“為了孩子”,所以沈馥這次一點都沒抗拒邊學道給她歌曲。


    她接受,全部接受。


    演唱會,騎馬舞,練舞蹈,沈馥願意做任何事情,隻為能早一日見到自己的孩子。


    ………………


    “林畔人家”的家裏。


    邊學道懷裏抱著一個孩子,一個三個月大的嬰兒。


    盡管男嬰的五官還很小,但眉眼鼻子看著很漂亮,特別是一對酒窩,十分明顯。


    男孩的名字叫邊善勇。


    邊學德和王家榆帶著孩子到鬆江了。


    說來也怪,邊爸抱,孩子哭,邊媽抱,孩子還哭,輪到邊學道懷裏,孩子不哭了,笑嘻嘻地盯著邊學道看,伸出肉唿唿的小手想摸邊學道的臉。


    見到此景,邊學德和王家榆對視一眼,兩人眼裏全是喜意。


    按北江的老話說,小孩子見著就笑、總想親近的人,要麽是運氣特別旺的人,要麽是積德行善的人,要麽是身有慧根的人。總之,孩子跟一個人親近,那是好事。


    而在邊學德和王家榆看來,孩子跟邊學道親,無形中消弭了兩人不告而別的尷尬,對兩人重新融入家族,對孩子的未來,都有天大的好處。


    果然,發現邊善勇看見自己就笑,還想跟自己玩,邊學道特別高興,按照邊媽在一旁教他的抱孩子的姿勢,抱著邊善勇,一臉的愛不釋手。


    前世,邊學道和徐尚秀沒有孩子。


    今世,邊學道到現在還沒結婚。


    不久前,他跟沈馥提過孩子的事,可是說實話,他對孩子不是特別期待,更多是一種對沈馥的補償和安慰。


    可是當他懷裏抱著一個柔軟的小生命的時候,特別是這個小生命跟他還有一絲血緣關係,他心底深處的某個部位被觸動了……


    祝海山四處留情,是因為他嗜色風流嗎?


    未必!


    隻有邊學道能隱隱理解,那是重生者的荒唐抗爭。


    祝海山身死後,留言讓邊學道燒掉他手寫的詩稿,抹去他在這個時空的痕跡。


    產生這個想法的時候,祝海山已經70多歲了。


    同一個人,祝海山年輕時,未必如此作想。


    甚至可能截然相反。


    比如他曾想在這個時空裏留下自己的印記,證明自己來過一場,四海留情、多子多孫就是祝海山這種想法的外在表現和產物。


    血脈,是生命的延續。


    血脈,也是生命存在過的印痕。


    中年時想留下印記,老年時想抹去痕跡,一個人的想法前後不一,這並不稀奇。


    就好像同一個人,10歲時喜歡吃糖,20歲時喜歡喝酒,30歲時喜歡喝咖啡,40歲時喜歡喝茶。


    就好像同一個人,10歲時喜歡看動畫片,20歲時喜歡看愛情片,30歲時喜歡看文藝片,40歲時喜歡看倫理片。


    就好像同一個人,男人,10歲時看女孩看臉,20歲時看女孩看胸,30歲時看女人看腿,40歲時看女人看腰。


    就好像同一個人,有100萬時他覺得買輛奧迪a6開開很不錯,有5000萬時他會想摸摸邁巴赫或者阿斯頓馬丁的方向盤,有5個億的時候名下沒艘私人遊艇跟圈子裏的人就基本玩不到一起去了,有100個億的時候參加高端論壇要是沒架私人飛機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唿。


    人的一生,一直在變化之中。


    祝海山曾跟邊學道說過“駱駝、獅子、嬰兒”三重境界,這就是變化的軌跡。


    不同時期有不同的喜好,不同階段有不同的追求,不同位置有不同的考量……


    一直在變化,或者說一直在進化,祝海山如是,邊學道也如是。


    前世的審讀邊學道是駱駝,等於是10歲時的狀態,喜歡吃糖,喜歡看動畫片,看女人最先看臉。


    今世的商人邊學道是獅子,等於是40歲時的狀態,喜歡喝茶,喜歡看倫理片,看女人最先看腰。


    現在這個邊學道,是邊學道,也不是邊學道。他已經從“駱駝”進化成了“獅子”,本能會讓他告別溫順和馴服,告別素食主義,該廝殺就廝殺,該吃肉就吃肉,該交配就交配。


    ………………


    嬰兒的精力有限,跟邊學道玩了一會兒,小邊善勇在他懷裏睡著了。


    看著熟睡中的小生命,邊學道第一次特別強烈地想有自己的孩子,不為延續血脈,也不為顯示存在,隻為看一看這個世界上跟自己有關的生命長什麽模樣。


    一頓家常飯。


    產後的王家榆豐腴了,也寡言了,她飯量很輕,幾乎沒怎麽吃,邊媽一直在旁邊勸她多吃點。


    私奔一年,邊學德好像一下老了七八歲,也更成熟了,邊媽給他夾什麽,他就吃什麽,不再挑挑揀揀。


    邊爸沒說什麽,但顯然,他對邊學德和王家榆的事,還心存芥蒂。


    可是每次孩子弄出什麽聲音,每次邊爸的視線落在孩子身上時,他的目光都會變得十分柔和。


    飯後,孩子還在睡,王家榆和邊媽在廚房裏忙活,邊爸問邊學德:“迴來有什麽打算?”


    邊學德偷偷瞄了在一旁倒水的邊學道一眼,說:“打算投資幹點買賣。”


    邊爸問:“在鬆江。”


    邊學德說:“嗯。”


    邊爸又問了幾句,邊學道端著水杯走過來說:“爸,一會兒你給我寫幅字。”


    邊爸問:“寫字?什麽字?”


    邊學道說:“寫難得糊塗。”


    邊爸問:“要字幹什麽?”


    邊學道說:“送朋友。”


    邊爸說:“我也不是什麽大家,誰稀罕我的字?”


    邊學道笑著說:“你是我老子,誰想我稀罕他,他就得稀罕你的字。”


    ………………


    邊爸每天練字前都要靜念。


    趁這功夫,哥倆下樓,在小區附近轉悠散步。


    順著人行道走了半個小時,邊學道問邊學德:“想投資幹點什麽?”


    邊學德苦笑一下:“剛才是話趕話趕出來的,這一年在外頭,除了炒股,就是照顧家榆,照顧孩子,哪有時間想投資的事。”


    邊學道看著西天被夕陽餘暉染紅的雲彩說:“股市大牛了一年多,盛極則衰,差不多該到時候了,你注意一下風向,可以考慮撤出來了。”


    邊學德有點詫異地問:“現在?不會吧!各種利好因素依然存在。”


    邊學道說:“所謂利好利空,都是馬後炮。等你看到利空時,想跑就已經來不及了。”


    邊學德掏出一盒軟中華,抽出一根遞給邊學道,邊學道接過來,拒絕邊學德給他點著,就那樣捏著煙身,放在鼻子下麵聞了兩下,接著說:“看你這煙,和你這身行頭,這一年在外麵應該是勞心不勞力。”


    邊學德點著煙,吸了兩口說:“在股市裏刨食,錢不缺,就是心累,而且不像有正式營生,感覺特空,飄飄蕩蕩的,像是沒有根。”


    邊學道問:“在南邊待了一年,沒遇到合適的機會?”


    邊學德說:“有人跟我聯係過,想讓我投資他的企業,可我考察後發現,幾乎都是沒什麽技術含量,或者技術含量很低的廠子,我盡管讀書少,可也知道這年頭創新的東西才有錢賺。”


    捏著煙,邊學道笑了:“創新才有錢賺,你這見識還真是不錯。”


    邊學德嘿嘿一笑:“網上閑逛時看到的,不過,三哥,為什麽國內技術創新比國外少那麽多?”


    前麵有一個小型休閑廣場,邊學道走到一條長椅前,伸手摸了一把,發現很幹淨,坐下來,看著廣場裏玩輪滑的孩子說:“創新不是那麽簡單的。想創新,一要靠長期積累,不能浮躁;二要在全社會營造一個容忍創新失敗的氛圍;三要有足夠嚴密的法律法規和嚴肅的執法者保護知識產權。那麽多創業創新者,失敗的是一萬,成功的是萬一,如果這萬中之一的幸運兒,費盡千辛萬苦創新出一樣技術,卻被別人肆無忌憚的竊取山寨了去、盜版了去,完全不受懲罰,或者隻是輕飄飄地懲罰一下,這樣的環境裏,你說會有人努力創新嗎?”


    “另外,創新離不開人才,要從學校教育開始就鼓勵學生的好奇心,可是我們的教育,考記憶力,考應試能力,不重德育,不鼓勵好奇心,甚至根本就是在扼殺想象力、捆綁好奇心。”


    說到這裏,邊學道扭頭問邊學德:“你聽過錢學森之問嗎?”


    邊學德搖頭:“他問了什麽?”


    邊學道說:“他問——為什麽我們的學校總是培養不出傑出的人才?”


    過了好一會兒,邊學德說:“三哥,你變了。”


    邊學道靠在長椅上:“你不也變了嘛。”


    邊學德深深一歎:“是啊,我也變了,我們都變了。”


    邊學道說:“沒有什麽能保持靜止,人不會,水不會,時間也不會。”


    ……


    ……


    (求保底月票!!!有人總是糾結於邊學道該是個什麽樣的人;有人總是在問為什麽邊學道明明遇見了徐尚秀還喜歡上了其他女人;有人總是用邊學道前麵深情後麵多情攻擊俗人的角色塑造,好吧,這一章算是集中迴答了。能看懂的就看懂,看不懂的我也不強求,不在一個頻道,強求不來。另外,謝謝大家一路以來的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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