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比的憤怒。


    校方幾乎可以肯定,這次在樓頂放音樂的,跟去年613晚上在樓頂放禮花的是同一夥人。


    得出這個結論不需要什麽證據,直覺就是如此,而且好多人的直覺都是一樣的。


    去年,學校明裏暗裏反複調查,可疑人群縮小到一定範圍就進行不下去了,因為沒有目擊者,沒有人證。


    至於物證,找公安局調取指紋?


    別鬧了。


    今年,對怎麽處理這次事件,校領導會議上出現了分歧。


    有人建議動用一切手段,一查到底,這次不把人揪出來,以後沒準就有學生有樣學樣,那還怎麽管理?


    有人建議雷聲大雨點小,擺出個姿態,把這屆學生太太平平送走就算了,反正昨晚也沒出什麽大亂子,可能就是變著法想紀念一下大學生活。


    校領導問宿管科負責人的意見。


    負責人說:“這次的調查範圍要小很多,我們部門內部溝通了一下,覺得8樓9樓男生的嫌疑最大,尤其是9樓,還有,我們找懂行的人看了一下樓頂放音樂的設備,他說這幾樣東西都是中檔偏上的,還有一點我覺得很關鍵,這幾樣設備都是新的。”


    主持會議的校領導對宿管科負責人的迴話很滿意,示意他繼續說。


    負責人輕咳一聲,說:“放音樂的學生肯定知道,音樂一響,學校就會上去搜,所以這些設備都是一次性的,明知是一次性,還買這個檔次的設備,說明組織這次行動的學生手頭寬裕,這樣一來,範圍就能縮小很多。”


    保衛處的負責人接話說:“我們看了現場,包括他們接的電源,這樣的事,不可能是一兩個人幹的,應該是以寢室為單位。”


    聽到這兒,一位參會的領導說:“如果是以寢室為單位,事情反而麻煩,我聽說一共放了八首歌,那應該就是寢室成員一人選一首,這樣的攻守同盟,除非找到目擊的學生,不然很難從寢室內部攻破,可是畢業在即,如果一些學生因為往日有怨,胡亂咬人怎麽辦?那豈不亂套了?”


    一個一直沒說話的參會者開口了:“現在首先確定一點,如果抓到這個學生,或者這個寢室,怎麽處理?還有,再有半個月這屆學生就離校了,調查時間夠不夠?”


    開會商量了半天,翻來覆去,最後又說到了提取指紋。


    主持會議的校領導當場就鬱悶了。


    都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坐在屋裏這幫都是什麽人啊?


    這麽個事兒,要像刑事案子一樣提指紋?


    被放到網上,還不得被網民罵死?


    使喚警方提了指紋,找到了學生,然後幹啥?勞教?判刑?


    這是學校還是監獄?事件一旦發散出去,影響招生怎麽辦?


    最後,會議通過了三點決議:


    第一、針對此次放歌事件,在學校內部展開調查。


    第二、熄燈後二十分鍾,保衛處和宿管科加派人手,嚴防學生嘩動。


    第三、各院係,召集畢業班班長開會,要求大家站好最後一班崗。


    ……


    開會迴來,陳建一臉輕鬆。


    雖然於今說真出了事他來扛,可這事畢竟是陳建最先提議的,他要是看著於今頂雷,自己置身事外,909寢其他人不定怎麽想呢。


    現在看,學校不準備大動幹戈,隻想太太平平把這屆學生送走,換句話說,沒事了。


    最好不過的結果。


    ……


    畢業前這段日子,是喝酒的季節。


    各大學附近的飯店生意都好得不得了,與此相對應的,是飯店門口經常被吐得一片狼藉。


    同樣的表情,同樣的話題,同樣的情緒,每年都要噴湧一次。


    大學呢,其實就是這麽個地方:來了、笑了、哭了、走了……


    有些人學了一肚子外語和專業知識出國批判資本主義去了;有些人領悟了一身人際本領為人民服務去了;有些人骨子裏畏懼社會玩命考研想在象牙塔裏再廝混幾年;有些人渾渾噩噩傻玩了四年臨到畢業無頭蒼蠅一樣捏著蒼白的簡曆四處找工作;有些人落得一身傷痕,拿到畢業證後,像鬆了綁的小動物,一下躥進茫茫的大森林。


    以分別的名義,909寢和603寢最後一次聚在一起吃飯。


    經過大學四年的錘煉,沒有人矯情,就連蘇以都參加了,全員到場。


    沒有像以前一樣混坐,男生坐一邊,女生坐一邊,涇渭分明。


    坐定後,909寢這邊,心情最複雜的是陳建和艾峰,603寢那邊心情最複雜的是****成。


    心靈更成熟的邊學道,還記得大一時,第一次兩個寢室全員參加飯局的那個場景,現在,放眼看去,不論男生女生,臉上都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世故。


    從進門起,陳建的視線就一直停留在蘇以身上,蘇以呢,雲淡風輕,看誰都微笑。


    本來這樣的場合,都是艾峰起頭說話的,可是今天艾峰狀態不好,讓陳建說。


    陳建的狀態跟艾峰半斤八兩,就讓於今說。


    於今哪會這個啊?用肩膀撞了一下坐在右邊的邊學道:“老邊,你來。”


    邊學道在心裏數了一下,自己後麵還有李裕、楊浩、童超,都不是特別喜歡這樣場合的人,沒辦法,他來開場吧。


    好歹也開過好幾次公司大會了,不存在怯場問題。


    邊學道沒站起來,坐在椅子上,上身前探,摸著酒杯說:“一晃四年,再次坐在一起,這是情分。無論這四年裏發生過什麽,哭哭笑笑、分分合合,我覺得都很正常。今天,喝了這頓酒,再想見麵遙遙無期,有些人,可能這輩子都再也不會相見了。我要說,見不到就見不到吧,人的一生總有難過和失去,不然我們怎麽去越發明晰我們究竟熱愛什麽。喜歡就爭取,得到就珍惜,錯過就忘記,這才叫念頭通達。蘇軾有一首詞,後來被人改了,其中一句話我一直很喜歡,今天說給大家……陪君醉笑三萬場,不訴離殤!”


    “好了,言止於此,請大家舉杯。”


    隨著邊學道一飲而盡,桌子上再沒有滿杯的酒。


    陳建看著蘇以,一句話都沒有說,酒來碗幹,看意思是準備把自己灌醉拉倒。


    於今受不了這樣的氣氛,帶頭轉移話題。


    問問603寢女生的工作找得怎麽樣了?誰考公務員、誰考研?最後連殺手鐧都使出來了:“你們覺得前幾天晚上樓頂放的歌哪首最好聽?”


    艾峰喝得也很急,沒一會兒,紅著臉去衛生間。


    南嬌坐在椅子上低頭想了兩分鍾,也起身出了包房。


    陳建霍地站起來,舉杯看著蘇以說:“蘇以,最後跟我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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