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廳官的電話,蒙家在春山的子侄立刻興奮起來。


    說實話,他們真是寂寞太久了,在春山,隻要避開那麽一小撮人,他們簡直是獨孤求敗。


    書記、市長換了一茬又一茬,蒙家依然在。裏麵原因很多,但最根本原因是畏強欺弱,加上利益同盟。


    在蒙家年輕一代的心裏,隨著一部分人外出經商從政,家族蟄伏太久了,以至於連一個小村長都敢跟蒙家叫板。


    蒙家幾個少壯派的想法很一致,一定要讓那個小村長見識一下大家族的實力。


    ……


    蒙家的年輕人在合計怎麽教訓邊學義,邊學義在琢磨怎麽在買山手續上做文章。


    邊學義跟邊學道借了一筆錢,然後找到前任村長陳明,花錢跟陳明買了一個簽名,簽的是買山合同,日期是邊學義自己填的,比蒙家合同的日期早了半個月。


    邊學義的想法是,村裏的公章,你能蓋,我也能蓋。你那份合同有支書簽名,我這份合同有村長簽名,大家手續都不全,但論時間,我還在你前麵。


    蒙家要是說話算話,邊學義就當沒這迴事。蒙家要是出爾反爾,他就陪對方玩。


    看見邊學義拿迴家的蓋著公章有陳明簽名的買山合同,已經油盡燈枯、瘦得隻剩一把骨頭的大伯,努力滾動著喉結,想要說話。


    因為消瘦,顯得很大的眼睛裏,閃爍著滿意混合憧憬的光彩,像是迷途的孩子忽然看到了迴家的路。


    ……


    邊學道的第一個房地產項目動工了,他每天接打電話的數量開始激增。


    敢為、智為、尚動、學校、股市、圈子……就在邊學道忙得腳不沾地的時候,邊爸給他打了一個電話:你大伯不行了,你迴來看他最後一眼吧。


    開車在迴春山的高速上,邊學道在車裏放著勁爆音樂,放音樂不是他心無哀傷,而且他發泄自己麵對命運的無力。


    前世,邊學道對這個大伯感情並不深。今世,也僅僅是多見了幾次麵而已。可是大伯身上的一些東西,偏偏讓邊學道覺得很有共鳴。


    現在,他知道大伯將死,他心懷難抑的悲戚,這,是來自血脈的感應嗎?


    邊學道的攬勝開進醫院,很是吸引了一批目光。


    大步上樓,找到大伯住的樓層,病房門外已經站了一堆人。


    其中五嬸最愛哭,看見了邊學道,走過來挽著他,低泣著說:“進去看你大伯一眼吧。”


    邊學道拍著五嬸的後背說:“別哭了五嬸,告訴學德了嗎?”


    五嬸邊擦眼淚邊點頭:“告訴了,明天能到。”


    邊學道也是到醫院才想起邊學德,心想著不知道邊學德能不能趕上最後一眼。


    大伯已經昏迷了。


    看著病床上縮成一團,感覺比平時矮了好多的大伯,邊學道心中竟然無悲無喜。


    沒有人知道邊學道此時想的是:大伯會不會像前世的自己一樣,正在時空漩渦裏飄遊,然後重生於另一個時空?


    他會繼續做自己?


    還是會做別人?


    那個時空裏,有沒有邊學道?


    邊學道在醫院陪了一宿,第二天上午被邊媽攆迴家補覺。


    下午1點多,邊學道手機響了。


    看見是爸爸的號,仿佛有一股電流從邊學道心頭穿過。


    他知道,大伯走了!


    邊學德中午到的,看到了大伯最後一眼。跟他一起迴來的還有林琳和王家榆。


    看見邊學道,邊學德紅著眼睛湊過來說:“嫂子出差了,她讓你節哀,有時間給她打個電話。”


    邊學道拍著邊學德的肩膀,輕輕點頭。


    ……


    邊家人簡單碰了一下頭,找人看了日子,決定兩天後出殯。


    邊爸找到邊學道,跟他商量:“你大伯當了一輩子農民,沒吃著好的,沒穿著好的,哎!”


    邊學道問邊爸:“需要我做什麽?”


    邊爸說:“告別廳什麽的,都選最好的,完事後的酒席,也上點檔次。還有,上次你開車接送他去機場,雖然他嘴裏說太麻煩,但心裏十分高興,迴家後還念叨過,你的車他沒坐夠。”


    說著,邊爸抹了一把眼角:“我知道他,喜歡坐車……一輩子沒享啥福,眼看著條件好一點了,人沒了……他既然喜歡坐車,上次你接送他的那幾輛車,都叫來吧,一世人走到頭,我想讓他風光入土。”


    邊學道沒想到,自己天天開的車,大伯迴家後一直念念不忘,想再坐坐。


    邊學道掏出電話,打給吳天。


    吳天一聽老板家裏辦喪事要用車,不敢耽擱,馬上聯係公司的管理層。


    大家聽吳天說完,立刻取得共識,除了工地那一塊,手頭的事情先放一放,去春山看看老板有沒有什麽需要他們幫著忙活的。


    臨了,吳天還補充了一句,有車的開自己車,到時跟著車隊走,以壯聲勢。


    人多嘴雜,很快消息就傳開了。


    關嶽聽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告訴了關淑南。


    關淑南合上手機,足足想了一個下午,下班到家後,給關嶽發了條短信:我請假跟你一起去。


    曲婉知道消息後,立刻聯係曲正威,讓曲正威跟她一起去春山。


    麥小年知道後,給邊學道打了個電話,問了出殯時間,說他一定到。


    於今是909寢第一個知道消息的,因為他碰巧打電話找邊學道。


    很快李裕和楊浩也知道了。


    李裕知道後,告訴了智為科技的王一男。


    出殯前一天,於今開著他的紅旗,李裕的車賣了,又不好開家裏的出租車,就開著他媽媽的a4,拉著楊浩,跟王一男一起,三輛車加入了敢為公司的車隊,直奔春山。


    鬆江來的人太多,邊學道在春山包了一個賓館。他沒有太多表示,跟每個來的人說了一聲“謝謝”。


    一些跟邊家關係不太近的人,看到賓館外的車隊時,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議論:“這都是誰的朋友?平時沒見邊老大、邊老二有這些朋友啊!”


    另一個說:“邊家不是還有兩個小子在外麵闖蕩呢嘛?”


    旁邊一個接話說:“啥闖蕩?一個修車,一個上學。”


    最開始說話的人問:“那這些車是哪來的?租的?這也不是春山牌照啊!”


    祝植淳最近幾天有點感冒,就沒出來活動。他是出殯前一天知道消息的,想了想,祝植淳給齊三書打了個電話。


    齊三書聽祝植淳說邊學道家裏有人去世了,詫異地問:“他為啥不跟咱們說?”


    祝植淳說:“聽說他去世的大伯是個農民……”


    齊三書這樣的人物,聽半句話就足夠了,伸手摸了幾下鼻子,問祝植淳:“你說咋辦?”


    祝植淳說:“我不管你,我一會跟他把地址要出來,明早開車過去。”


    齊三書聽了,沉聲說:“我交的是他這個人,跟家庭沒關係,他越是不告訴我,我越要去,我還要帶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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