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學道和齊三書說話時,祝植淳一直在旁邊笑嗬嗬地聽著,觀察兩人的動作和表情。


    齊三書臨走之前,跟邊學道說:“對了,給我一張會員卡,抽空我來練練射箭。去年老祝勸過我,我沒聽,現在想想,子彈是消耗品,用沒了就是燒火棍,還是射箭持久。”


    齊三書上車走了,祝植淳看著邊學道說:“沒看出來啊!”


    邊學道一頭霧水,問:“看出啥?”


    祝植淳說:“想不到你還真入了齊三書的眼。你知道想讓他收別人的幹股多難嗎?尤其是你俱樂部這點小錢。”


    “小錢?不算小了吧。”邊學道說。


    祝植淳說:“你這還真是小錢,三書在北邊隨便挖一個儲備室花的錢,都超過你手機像素。”


    邊學道問:“儲備室?”


    祝植淳點頭,說:“對,儲備室。從鬆江往北,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儲備室,這些儲備室有的藏在人跡比較少的山裏,有的藏在城市郊區的某個院子裏。”


    祝植淳繼續說:“這些我也是聽說的,有次三書跟我承認,他在北麵鼓搗了10多個儲備室,但我沒去過。他的這些儲備室,隻有他們生存小隊的核心成員才知道地點。他之前想讓我加入,我沒摻合。”


    邊學道問:“都儲備啥?”


    祝植淳說:“主要是食物。肉罐頭、水果罐頭、純淨水、壓縮餅幹、軍用食品、藥品,還有武器、防毒麵具、火種、糧食種子。我也說不清,反正隻要是逃生用得著的東西,裏麵都有。對了,你看見他不離身的大包了嗎?”


    邊學道說:“看見了,正想問你呢。”


    祝植淳說:“他那個包很有門道的。別人的包不好說,反正就三書那個包,連包再算上裏麵的東西,10萬擋不住。”


    “多少?”


    “我沒蒙你,那包裏有大小幾把刀,是他跟外國刀匠定製的,據說從鋼材到工藝都很牛,那幾把刀就好幾萬。三書說過,隻要他的命在,他的包在,無論天災人禍,他都能比別人活得長一點。”


    邊學道問:“他找咱倆幹啥?”


    祝植淳說:“找隊員,找認同感。”


    邊學道說:“找隊員我能理解,找認同感是什麽意思?”


    祝植淳說:“找隊員其實也是找資金。這家夥把儲備室都弄完了,沒追求了,就開始琢磨在北邊修建個生存者基地。”


    “去年,他在北邊發現一個廢棄的地下要塞,建個基地的心思就活躍起來。本來他想在圈子裏找人一起玩,可是玩別的啥都行,就是玩這個,大家都沒啥興趣。”


    “在大家眼裏,三書簡直走火入魔了。他在那邊,又是安鋼板,又是安裝鉛板,太陽能發電設備、風力發電設備、人力發電設備、無土栽培係統、淨化水係統、逃生通道……反正怎麽嗨怎麽玩。”


    邊學道說:“這就把他玩窮了?”


    祝植淳說:“這個沒把他玩窮,關鍵是,把要塞弄差不多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要塞這玩意肯定還有人知道,弄不好一些特殊功用的地圖上都有標注,他決定自己重新選址,再鼓搗一個。”


    邊學道聽了,歎口氣說:“他確實太會玩了。”


    祝植淳說:“所以他來找你……和……我!”


    邊學道說:“我可沒興趣當冤大頭。”


    祝植淳說:“用不了多少錢,陪著玩就行,關鍵是讓他覺得你認同他的理念。要是跟他混熟了,在北江,隻要不作死,你可以平趟。”


    邊學道皺著眼眉問:“真的?”


    祝植淳說:“真的。”


    ……


    在敢為公司眾人眼裏,老板邊學道簡直要玩瘋了。


    每次在俱樂部露麵,都是跟幾個男人一起,要麽組團練射箭,要麽組團練散打、拳擊,然後說不了幾句話,一票人開著各種越野車唿啦一下消失不見。


    邊學道跟黃胖子買的路虎攬勝到貨了,真金白銀提了車,邊學道看著車心情很複雜。


    他跟祝植淳說:“老大,你讓我陪著三書玩我沒意見,可是他都是往野外跑,就算沃爾沃不行,你讓我買個衛士或者牧馬人多好?又能跑又耐操!就算開壞一輛,再買一輛都夠了。”


    祝植淳說:“不能這麽想,三書身邊的朋友跟你不熟,他們看見你,第一眼看的是車,第二眼才看你的臉。這些人都是有性格的,他們不會因為你有錢就喜歡你,但會因為你沒有錢不搭理你。”


    邊學道無語了好一會兒,問祝植淳:“你為什麽又答應三書,跟他一起玩了。”


    祝植淳看著天邊的雲說:“我最近閑得無聊。”


    ……


    跟著齊三書玩了一個多月,邊學道摸了槍,也遭了罪。


    齊三書在鬆江市內開了一家射擊館,平時他根本不去,都是他老婆在經營。


    說起齊三書的老婆,也算一個傳奇人物。


    她是美籍華裔,退伍不久的齊三書到美國後,喜歡研究槍,他老婆是槍支發燒友,兩人因為玩槍相識,然後在兩邊家裏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領證結婚。


    這兩人簡直是天生一對。


    女人跟著齊三書迴國後,一起玩戶外,一起玩生存,為了讓老婆能繼續摸到槍,齊三書開了個射擊館。


    不知道為什麽,邊學道對射擊明顯不如射箭癡迷,有意思的是,祝植淳也差不多。射箭時祝植淳可以說箭無虛發,可是射擊,經常一槍特準,一槍特歪,看得齊三書老婆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玩槍的時候爽,出去宿營時,就不爽了。


    宿營了幾次,邊學道嚴重懷疑齊三書有自虐傾向。


    這夥計明明有車,有帳篷,什麽都有。可是出去後,偏要自己砍樹枝搭簡易避風屋,有火機不用,一定用打火棒,有一次甚至玩鑽木取火。


    這麽玩下去,不僅邊學道吃不消,祝植淳也覺得累,兩人合計著,怎麽找點事轉移一下齊三書的注意力。


    邊學道問祝植淳:“三書缺錢嗎?”


    祝植淳表情很奇怪,想了一下說:“他不缺錢,他缺自己賺來的錢。”


    邊學道問:“這麽有性格?”


    祝植淳說:“差不多。就像通關了一個遊戲,還想玩的話,就會挑戰各種難度,比如說有槍不用,非要用刀捅死boss。在三書眼裏,像你俱樂部的分紅,不算他自己賺的錢。想要轉移他的注意力,既要跟求生有關,還得有錢賺,這兩樣都符合了,才有一點可能。”


    邊學道想了一會兒說:“我想了一個主意,你看行不行,你要是覺得行,咱倆就勸三書玩這個。”


    祝植淳很感興趣:“說說。”


    邊學道迴憶了一下前世2008年文口地震後,網上地震應急包和自救包銷售的火熱,他跟祝植淳說:“日本家庭必備的地震應急包你知道吧?”


    祝植淳說:“看到過,怎麽了?”


    邊學道說:“可以勸三書往這個東西上轉移注意力。”


    “首先,地震應急包跟他天天背的逃生包有相似之處,在這點上,跟他的興趣是一致的。其次,從自救到救人,這個層次就不一樣。最後,如果經營好了,相信效益也是不錯的。就算中國不像日本那麽多震,但中國人多,隻要把人們的求生意識培育出來,就算十個家庭賣出去一個,也是好大一個市場。”


    祝植淳聽了,說:“好像有點意思。”


    兩人都沒急著把剛說的跟齊三書透露。


    像齊三書這樣的人,特別有主見,如果沒有十足的準備,就算說了,一點效果也不會有。


    跟幾人分開,迴到家,邊學道洗了個澡,然後躺在床上就睡著了。


    不知道睡到幾點,沒有一點緩衝,忽然一下醒來。


    邊學道摸著頭,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腦袋裏一跳一跳的。


    從床上坐起來,下地開燈,倒了杯水,皺著眉一口一口地喝著。


    邊學道努力捋順自己腦子中破碎的思緒。


    齊三書愛玩生存,ok,自己跟他一起玩。


    生存的第一前提是自救,自救可以是在人禍中自救,也可以是在天災中自救。


    下午自己跟祝植淳說到了地震應急包,為什麽會想到地震應急包,是因為想到了2008年文口大地震。


    文口大地震啊……


    邊學道腦海裏,網上看到過的一張張震後的慘烈照片不住迴放,不知道為什麽,那一片片瓦礫廢墟,像壓在他心上一樣。


    唿吸困難!


    提前預報地震肯定是不行的,那樣等於把自己往死路上推。


    這個世界可以容納無數個凡人,但容納不下哪怕一個妖孽。


    可是就算不預報,也不能坐著什麽都不做,就這麽等地震到來。


    大地震發生了,多少家庭破碎,多少人撕心裂肺,多少人默默承受心靈和身體的殘缺,多少孩子隕落於花樣年華……人沒了,哪怕在震後捐再多錢,又有什麽用?


    一個重生者,可以有局外人的豁達,不應如局外人一樣無情。


    邊學道覺得就算出於私心,不能預報,自己也一定要提前做點什麽。


    現在,邊學道有點感激齊三書了。


    要不是遇到他,邊學道八成不會想到地震應急包,要不是想到地震應急包,邊學道還在整天琢磨怎麽囤地,或者晚上開車出去,看見擺路邊攤的老人,就去施舍點小恩小惠。


    知道大震而不作為,實為大惡。


    這一天,邊學道下決心一定要在2008年以前,靠自己的力量,做一些應對大地震的準備。


    用天賜的生命,去拯救生命,能多拯救一個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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