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領著人進屋了,二哥邊學義拉著邊學道留在院子裏,圍著s80看了兩圈,問:“學道,哪弄的車?”


    邊學道說:“我的車。”


    邊學義問:“啊?你不是還上學呢嗎?”


    邊學道說:“嗯,還沒畢業,我在學校跟同學合夥做生意,賺了點錢。”


    邊學義嘖嘖幾聲,歎著氣說:“還得是上大學,我tm就不是讀書的料。”


    說著,邊學義拉開車門,跟邊學道說:“拉我在村裏跑兩圈爽一下。”


    邊學道說:“喜歡你自己開。”


    邊學義說:“不行,我一共沒摸幾下車,怕給你撞了。”


    中午,邊學道五叔一家到了。


    看見邊學道開車來的,邊學義還勉強能接受,好歹邊學道是邊家唯一的大學生,牛一點可以理解。


    可是下午五叔一家,開著別克進院子,邊學義真的受刺激了。


    尤其是看到邊學德從駕駛室走出來,邊學義眼睛都直了。這小子讀書不行,出去學修車,修車都這麽有出息?


    邊學道笑嗬嗬地站在門口迎接五叔五嬸,五嬸看見邊學道,走上前拉著他看,邊看邊說:“學道越長越帥了,四嫂,還是你有福。”


    五嬸這一句,把邊學道說得哭笑不得,明明誇自己變帥了,怎麽突然拐到老媽有福上了?這兩樣有啥必然聯係嗎?


    邊學德和林琳看見邊學道,嘿嘿一笑,湊過來說:“以為你會比我們晚到呢!”


    邊學德在兄弟裏最小,邊學義一直叫他“老弟”。


    身上還有痞氣的邊學義,親昵地摟著邊學德脖子,把他領到廚房問:“老弟,日子不錯啊,女朋友也漂亮,發財了?”


    邊學德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邊學道的事,拿眼睛往外看,找邊學道。


    給二哥問得沒辦法,邊學德說:“我是跟三哥混的。”


    邊學義瞪著眼睛問:“學道?”


    邊學德說:“啊。”


    邊學義說:“蒙我?”


    邊學德說:“三哥在鬆江朋友多,我開的車,就是跟三哥借的。”


    邊學義聽了,鬆開邊學德說:“沒看出來啊,學道這麽能混?我找他去。”


    大伯家兩個兒子,按照北方農村的習俗,早好些年就挨著父母的房子,把兩個兒子的房子蓋好了,給兒子結婚用。


    所以,大伯家地方夠大,房子夠用,就算邊學道全家和五叔全家都到了,一點也不擠。


    大伯坐在炕上,靠著牆跟邊爸說:“一會老二老三帶著女兒女婿來,我提前給他們打電話了。”


    一大幫子人正圍著嘮嗑,大哥邊學仁電話響了。


    拿著電話說了幾句,邊學仁看著大伯說:“家敏、家榆在路口正好碰到二叔三叔兩家了,家敏說他們那兒東西太多,讓去幾個人接她們一下。”


    邊學道知道,大嫂叫王家敏,看樣子是知道過年來的客人多,現出去采購了。


    見邊學仁穿衣服就要出去,邊學德站了起來:“大哥,我開車跟你去。”


    邊爸看著邊學道說:“你也跟著去,你姐和姐夫都來了,一個車怕坐不下。”


    邊學道拍拍屁股說:“好。”


    ……


    王家敏姐妹跟邊老二邊老三兩家一大幫子人,站在進村的路口等人來。


    王家敏姐妹本身就是出去采購的,邊老二邊老三家的女兒女婿因為是來長輩家過年,啤酒、飲料、水果拿了好幾箱。


    來時坐的小客車隻把人送到村口,不進村,這些東西,搬一會兒不覺得沉,真搬著走幾分鍾,就受不了。


    幾個人說著話,不時順著路向村裏看去。


    這些人中,最冷最著急的是王家敏的妹妹王家榆,長相氣質最出眾的也是王家榆。


    鵝蛋臉、高鼻梁,眼眉黑黑的,還有高挑的眉峰,眼睛跟她姐有點像,但明顯更有神。


    王家敏父母去世早,兩姐妹在叔叔家長大。為了照顧妹妹,王家敏早早結婚、工作,供妹妹上學。


    王家榆學習好,高考考上了北外,學西班牙語,到今年畢業兩年了,一直在燕京的一家私營語言學校當老師,平時兼職幹點翻譯的私活。


    在燕京,王家榆也交往過兩個男朋友,可是處了一陣,覺得性格不合,果斷分手,所以至今都是孤家寡人。


    不想一個人在燕京孤單過年,就迴春山找姐姐來了。


    在燕京生活習慣了的王家榆,沒想到要迴鄉下過年。鄉下氣溫比城裏低,王家榆穿著在燕京穿的二棉鞋,在室外站一會兒就覺得鞋被凍透了。


    王家榆邊跺腳邊張望,遠遠看見兩輛車從村裏開了出來。


    王家敏也看見了車,不知道是村裏誰家來了客人,連忙招唿大家把堆在路口的箱子挪開。


    看著車越開越近,大家站在路邊給車讓路。


    王家榆看見前頭的別克按了兩下喇叭,在路口停了下來,接著一個年輕人走下車,然後她看見姐夫從另一邊車門走下來。


    姐夫?


    邊學仁、邊學德!


    邊學德在人堆裏看見邊老二邊老三,笑嘻嘻地走過來:“二大爺三大爺,我和大哥、三哥來接你們。”


    站在旁邊的王家榆小時候見過邊學德,聽了邊學德的話,大哥、三哥……


    三哥是誰?邊學道?


    然後她看見了從沃爾沃裏走下來的邊學道。


    邊學道看著四位長輩,笑嗬嗬地說:“大爺大娘,過年好啊!”


    四位長輩坐進了沃爾沃,其他人坐進別克,在路口挑頭,向村裏開去。


    二大爺二大娘、三大爺三大娘看著開車的邊學道問:“大學快畢業了吧?交女朋友沒有呢?”


    二大爺家的女兒邊靜是抱著孩子迴來的,孩子死活要坐副駕駛,邊學仁就把副駕駛讓給了邊靜,讓邊靜抱著孩子坐前麵。


    邊靜一邊抓著孩子想要四下摸摸的小手,一邊擋著小孩亂動的小腳,一邊問開車的邊學德:“老弟,行啊你!出去幾年混得不賴啊!”


    邊學德聽了,心裏那個舒服啊,說:“小家夥叫什麽名字?幾歲了?一會兒到家老舅給你包紅包。”


    王家敏跟丈夫坐在別克裏,左看看右看看,小聲問丈夫:“學德有車了?”


    邊學仁搖搖頭沒說話。


    王家敏看著自己這個不愛說話的丈夫,恨鐵不成鋼地伸手掐了一把。


    王家榆透過玻璃,看著開在前頭的黑色沃爾沃,腦子裏努力迴想著:邊學道,好幾年沒見著他了,他多大來著?好像比自己小三歲……還是小兩歲?


    ……


    車進院子,大伯沒出來,是邊爸和五叔出來迎接的。


    事實上,除了邊學道一家三口來的時候大伯出來接了一下,其他人都沒這待遇。


    大家倒沒多想,畢竟都知道大伯身體的情況。


    可是老二邊學義是個腦子活泛的,他看出了爸爸對四叔一家格外看重。


    趁著屋裏人都出去迎接、搬東西去了,邊學義坐在炕沿上,看著爸爸說:“爸,你覺不覺得我四叔一家好像變化很大。”


    大伯看著邊學義說:“這個家,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也30多歲了,以後少幹那些好勇鬥狠的事。以後啊,你勤跟你四叔和學道走動,學道不在春山,你多去幫著幹點活,你四叔是個外冷內熱的性子,他虧待不了你。”


    邊學義低著頭說:“爸……我……”


    大伯說:“你說你想爭一下村長,本來我是不讚成的。可是最近不知怎麽的,睜眼就想著北河邊上那個將軍山,做夢還能夢到那個山。我估摸著啊,我跟那個山有緣,那裏八成就是我死後的家……”


    “爸,大過年的,你別瞎說。”邊學義拉著大伯的手,眼睛有點發紅。


    大伯繼續說:“我也想明白了,那個山啊,我看著好,別人看著也好,早晚是個是非之地。就算咱家現在把祖墳挪過去,萬一哪天山被別人買了,咱們也埋不踏實。你要是當了村長,買地賣地有了發言權,咱家就想辦法把山買下來。等晚上人齊了,我跟大家說說這事,畢竟買山需要一大筆錢,咱家自己負擔不起。還有啊,你要是真能當上村長,別跟以前的董二似的那麽沒人味兒,爭取幹點實事。”


    邊學義說:“爸,你放心吧,等有錢了,我帶你去燕京上海桂林走一圈。”


    聽最頑劣的二兒子這麽說,大伯眼中浮現出憧憬混合滿足的笑意,咳嗽了兩下,說:“行,我盡量撐到你出人頭地那一天,讓你帶我走一走看一看,不枉活這一迴。”


    邊家人好久沒這麽齊過了。


    在邊學道記憶力,前世隻有他爺爺60大壽的時候,才把這麽多人聚到一起。


    兩世,大伯的病是吻合的,這次聚會,前世沒發生過。


    邊學道不知道是什麽促發了這次聚會,但不管怎麽說,他很喜歡跟親人們在一起。


    蝴蝶效應!


    前世邊學道沒去醫院看他大伯。


    因為前世他沒錢,也沒給家裏錢,家裏也拿不出多少錢支援大伯看病,所以,就沒有邊爸讓邊學道迴家商量錢的環節。


    今世,邊學道到醫院看他大伯了,不知怎地,激發了大伯對將軍墓的念想,也激發了這次原本沒有的家族團聚。


    換一個人,也不太容易把邊家人聚在一起。


    是邊學道大伯挨個人提前打電話邀請,請大家春節的時候到家裏聚一次。


    麵對一個命不久矣的長輩、親人,沒人能說出個“不”字。


    邊家,由此開始變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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