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用刀對著的這人愕然一怔,隨即又冷笑吟吟,道:“你說什麽,我不明白。”

    原來適才青禾偷偷離去,就是為取煉成的解藥。至於為何如此急切,那就不得而知。

    幾個對家都恍然大悟了,反倒房芷君這局中人卻不明所以,還問:“師姊,這拿刀的女人說什麽?你……你方才是去取解藥?”

    其實也勿怪她後知後覺,隻因房芷君性子急傲、脾氣辣衝,多半有甚麽需得保守秘辛之事,程素衣皆授意不許她知,就怕走漏風聲。果不其然,眼下她又無意間道出真相,卻幸而是已經讓人猜出之後。

    便在此時,忽然傳來一道幹嘔之聲,並著婁夢卿的驚唿,卻是葉相雨蜷縮在她懷裏,側著身子幹嘔。

    婁夢卿自她歪著的腦袋望見了她的脖頸,那雪白的肌膚之下,可見一隻隻蠱蟲又已伺機而動,撐得皮肉都鼓起來,蟲子鑽爬之時,便噬咬她的血肉,疼得葉相雨胃腹收縮,一陣痙攣,幹嘔過後,她整個人也已奄奄一息,說不出一句話,連呻.吟也沒氣力。

    素心也望見了,瞧得不寒而栗,不由乞求:“程姊姊,你救救她!”

    程素衣被她緊攥著衣襟,聽著她誠心求懇的語氣,心腸如鐵似己,當然也不禁軟了一道缺口,可隨即臉上又露出哀傷不已的神情,為難地道:“救了別人,你我今生便斷送了。”

    素心自知這其中厲害,也當然知曉這唯一的解藥不是救心上人,便是救相雨,但她仍舊狠不下心腸來,將一個無辜的孩子棄之不顧,遲疑道:“可她並非別人,她是你的孩子……”

    “她不是!”隻這一句話便又觸及了程素衣的逆鱗,她臉色又變得狠厲,白發本垂肩,卻也隨著怒聲輕輕揚了起來:“在我看來,這天底下再無一件事,比得我和你長相廝守緊要。為著此,便是要全天下人去死,又與我何幹!”

    如此冷血無情之語,凡是心頭血熱之人,聞之皆要肉跳心驚。但這句話若是自程素衣這麽樣的人口中說出來,便再如何也不覺得奇怪。

    就連素心這般良善之人,也知曉欲勸不得,唯有長長歎了口氣,雙手捂住麵頰,泣聲道:“何必如此……這樣做,你我一世……總都不會開懷……”

    但是她也知曉,程素衣才不管這些。

    其實眾生於這紅塵中滾滾一遭,當然可以自擇做個什麽樣的人。有人淡泊脫俗,自然便有人心魔困囿,但不得不說,似程素衣這般汲汲為惡,還是比朱無視那暗刀作偽的要好上太多。

    連上官海棠提著長劍,聽罷也不禁感慨道:“好,真是好一個坦坦蕩蕩的惡人!”

    柳生飄絮眼見求藥無望,自知這程素衣自私極端,定是鐵了心不給,眼下危急之時,也未知相雨還能撐多久,亦不多等,冷叱一聲:“解藥拿來!”薄刀斜出,寒光便朝青禾橫去,卻給房芷君卷鞭一擋,叫道:“有本事就來取!”

    話音剛落,忽有一柄長劍遞到眼底,房芷君下意識退開兩步,正見上官海棠汙衣挺劍,一身風華玉立,麵如冷霜,雖未發一言,已自冷意騰騰。雲羅也躍到她身邊,雙手做擒拿狀,下盤擺穩,喝道:“怕你不成!”

    房芷君雙目冒火,怒上心頭,應道:“好,咱們這下便來鬥個痛快!”

    房芷君怒喝出聲,人已自半空三個起落,躍近身來,揚鞭直揮。她也真會挑軟柿子捏,一眼便看中了她自認嬌生慣養的郡主娘娘。

    雲羅雖不是她所想那般手無縛雞之力,但總歸空手無刃,隻得退後兩步,忽然旁邊一刀飛出,直刺而來,房芷君見這來勢淩厲,若是卷鞭去接,自己的寶貝九節鞭恐怕非給抽刀時削斷不可,忙向右閃避,同時青禾的拂塵也已送到,自側麵往那刀身上彈去。

    且聽當的一聲,柳生飄絮的薄刀刃上一顫,去勢已偏,更傷不到房芷君。但柳生飄絮怎是庸手,當即皓腕輕翻,刀身由立變橫,招數由刺化砍,她動作極快,不過眨眼一瞬便已變招,這麽一來,青禾的拂塵尚不及卷起,卻已給刀刃滑進,使不上用處。

    便在此時,卻有另一柄拂塵從旁而至,登時纏上了她的刀刃,如蠶吐絲般將白刃裹得嚴嚴實實。柳生飄絮柳眉皺起,臂上用勁,待掙脫這條拂塵,怎知以此寒兵之利,竟無法損折到這輕飄飄、軟綿綿的拂塵。

    原來是三心老師太以半百之身,沉心定氣,將拂塵卷得死死,誠然,若說道比拚內功的話,柳生飄絮不過二十來歲,實還年輕。

    房芷君見狀大好,腳下定住,九節鞭的鞭頭已遠遠地拋甩了過來,那鞭頭上纏著寒鏢,厲光大刺,直衝柳生飄絮麵門。

    忽然之間,又是叮一聲響,鏢頭上冒了一簇火花,還不及傷人,已是給劍擋住。上官海棠揮這一劍,那是攻守兼備,仗著一寸長一寸強,非但阻礙得房芷君的鏢頭,亦順勢往三心師太的拂塵上斬去。

    青禾一看,又將拂塵一收一拋,她倒是天資聰穎,習得其師父的招式極快,隻看過一遍,便已融會貫通,欲再纏住上官海棠的長劍。

    豈知上官海棠早有防備,不等她招數使老,手腕在半途一偏,棄而轉向,反從青禾拂塵的縫隙中穿出,也有樣學樣,取敵麵門。

    這招使得快如閃電,此時房芷君的長鞭剛收迴手,一見之下不由驚叫:“留神!”

    青禾縮迴不及,拂塵已遞了出去,唯有使個“圍魏救趙”的法子,左手空出,駢食中兩指向她麵門戳去。上官海棠側頭讓過,青禾卻並不忙慌,嘴角勾起,猛地喝了一聲,曲指一彎,已夾住她的劍身。

    這一下用的是綿力,她自幼隨三心師太修習,雖未剃度,卻算得上俗家子弟,這拂塵招式講究四兩撥千斤,大有佛道之家一套不驕不爭之心,青禾對這門功夫早已爛熟於心,使將出來,直如唿吸睡覺般自然,眼下麵對利劍,當然也使得自若。

    便在此時,她忽覺有人跟著飛快繞到了自己身後。青禾呆得一呆,自己肩膀也已被人從後抓住,她尚未迴頭,便聽得一道嬌聲:“迴劍!”

    這人卻是雲羅,她以遊龍掌法出其不意,拿住青禾肩上穴道,令之手上勁力消減。上官海棠立明其意,大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手中抽刃而出,劍走偏鋒,又再刺了過去。

    這一下臨陣反應極快,實因上官海棠這些年為天下第一莊莊主,行走江湖,經驗算得頗豐,青禾隻愣得片刻,指間一涼,已是空空如也,再有寒芒閃過,直逼心口而來。

    房芷君大驚失色,連忙甩鞭衝至,在青禾周身卷了個圈,把人套在其中,以抵擋長劍之利。怎料上官海棠早猜中她招數,這一下卻是虛招,劍刃從青禾眼皮底下一晃,又驀地向旁豁開,竟朝三心師太的手臂橫砍過去。

    眼見自己一條前臂便要被長劍斬斷,三心師太眉頭一皺,也唯有棄了源源不絕的內功,避開上官海棠的劍刃。她拂塵一鬆,柳生飄絮的薄刀便得一動,寒光抽出,再砍她側腰下脅。

    此時上官海棠一劍刺空,不敢多歇一刻,恐遲則生變,便即又迴劍在手,從柳生飄絮攻勢之反側刺去,這一下左右夾擊,用得實是妙哉,三心師太饒是避得開一刀,也躲不掉一劍,任她左右盤算,都必定受傷。

    房芷君忙將九節鞭自青禾周身緩下,藕臂掄起力來,大叫一聲:“師父,我來助你!”

    哪知三心師太到底是程素衣的親傳弟子,雖是帶藝入門,卻自師尊那裏學來了不少古怪招數。身當險境,她竟將計就計,置之死地而後生,先避開薄刀,向著功力較弱的上官海棠迎去,拂塵抖擻,護在胸前,同時一臂伸出,手掌讓過長劍,直按向上官海棠心口。

    這不顧好歹的一招倒令上官海棠一個措手不及,這下換作了她左右為難,若不避讓開去,必定和三心師太拚得個兩敗俱傷,屆時一人中劍一人捱掌,誰更傷重那也難說。如是平常,她經受這一下倒也便罷,隻是眼下……

    上官海棠遲疑片刻,還是求穩不冒進,即刻收劍迴擋,但聽嗡地一聲,卻是三心師太的掌力擊在她劍身上,震得寒刃顫動。

    對得這一下,二人各自退開,三心師太的狀況不得而知,上官海棠自己卻已頭上見汗,握著長劍的手但一使力,肩臂便扯著心口,奇痛徹骨,她這汗水卻是冷汗,涔涔細出。

    “師父!”青禾雖見三心師太化解得這一次危機,卻恐她一人,始終難敵對手多人之力,焦急間,再欲攜師妹同鬥,忽覺一股殺氣自背心襲來,令人毛骨悚然,不由迴頭看了一眼,但後頭一人爪風已至,她連忙纖腰擰開,但聽刺啦一聲,自己道袍上已給抓出一道大口子來。

    房芷君足下本也已朝師父那邊踏出,但陡逢此變,亦不禁頓住了腳,定睛一看,叫道:“原來是你。歹人,這解藥你又用不上,卻費力也搶個甚麽?”

    出手之人卻是朱無視,但聽他沉聲冷笑:“我便搶來捏碎,也絕不讓程素衣得了去!”

    他這惡毒言語也不見得比程素衣好到哪去,陰惻惻說出口,同樣令人毛骨悚然。素心聽到時,便不由打了個寒顫。

    程素衣輕輕握了握她柔荑,意在寬慰,心中也自知這一戰難免,便轉頭說道:“長姊,你護著素心。”言罷將人往婁夢卿處一推,同時足下輕點,人已似一隻白鶴,矯然直上,仿佛排雲而飛一般。

    她本就披著一身白袍,鬢發又如霜雪,自空中躍起擊下時,唯有一雙眼睛裏紅絲似血,眾人見她如此氣勢,實在陰森可怖,均覺有一陣寒氣迫人而來。

    大抵唯有朱無視這麽樣也已瘋狂之人,方能不驚不懼,反而痛快笑道:“好,程素衣,你來跟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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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好。生病了……想快些完結然後有空改一改《倚天》,讓它能發出來而不是鎖?住,可現實不是生病就是工作……《簪中雪》可以去微博或者老福特看,我記得應該是全的,《倚天》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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