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戲很精彩,台下時不時便會爆發出一陣喝彩。


    但顧辭卻總不能專心。


    麵對心上人,又有哪個男子能做到心如止水,毫無波瀾?


    他會時不時牽起念兮的手握在手中把玩,或是剝了果鬆子親自喂到她唇邊,時刻留意著她杯盞裏的茶水用不用添,又怕她悶著,拿起扇子緩緩扇風。


    念兮無奈轉頭,“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顧辭不肯承認,“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念兮看了眼周圍,他們所在的包廂在二樓最西邊,比較隱蔽,如今客人們的注意力都被台下吸引,四周昏暗,沒人會看到他們。


    於是她老實不客氣地捏住顧辭的嘴,“你就是故意的,擾我心神。”


    顧辭是很豐神俊朗的長相,如今被念兮扯著嘴,又滑稽又好看。


    他半點不惱,眼神中滿是溫柔的寵溺,就那麽含著笑,一眨不眨看著念兮。


    從前多數時候是他被念兮逗的臉紅,但現在已反了過來,經常出其不意的,念兮會感到一陣羞赧。


    就比如現在,念兮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剛要放開手,卻被他眼疾手快握住,低下頭親了一下。


    “明明是你不安生,坐在那裏叫我沒法專心。”


    杏月與謝秋早在念兮捏住顧辭嘴時,已經含笑低頭出了包廂。


    顧辭很喜歡和念兮黏在一起。他喜歡她身上清甜的味道,喜歡她嫵媚靈動的瀲灩眼波,喜歡和她親密相觸。


    哪怕是最平凡普通的一件事,隻要與她一同來做,便會成為一次美妙而快樂的經曆。


    他從來沒有這樣認真地喜歡一個姑娘,喜歡到隻要一想起她,心口便是滿溢的笑意。


    顧辭希望每時每刻,都有念兮的陪伴,可他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他不怕給她太大的負擔。


    很喜歡一個人時,總是會變得莫名其妙,又患得患失。


    念兮被顧辭看得心動。


    她形容不上來那是種什麽眼神,隻覺得明亮如碎金,包裹著他所有的愛意與溫柔。


    鬼使神差的,她輕吻那雙眼睛。


    隨即離開。


    然而下一刻,她已被人攬過腰肢,坐在顧辭的懷裏,承受他澎湃洶湧的吻……


    於無人在意的角落,他們擁抱熱吻。


    結束的時候,念兮感覺自己的舌頭麻了,喝茶時舌尖有些痛。


    真是瘋了。


    他們竟然這樣放肆。


    要知道瓦肆的包廂不比酒樓,看戲的那一麵是完全敞開的,隻要有人探過身,就能看到他們做了什麽壞事。


    念兮心跳得很快。


    前世做慣了循規蹈矩的裴夫人,她發現自己竟然很喜歡這樣恣意放縱的感覺。


    很刺激,很快活。


    被人全心全意地愛著。


    周圍掌聲雷動,皮影戲落下帷幕,燈光亮起時,顧辭在她耳邊溫柔呢喃,“念兒,我很喜歡你。”


    ……


    眾安橋的瓦市,是整個京都最熱鬧繁華的所在,勾欄瓦舍,酒樓腳店,風情又端莊。


    從戲院出來,念兮靠在車窗向外張望,隻見一道璀璨燈海,蜿蜒至繁華深處。


    謝秋駕車,馬車緩緩向前。


    經過一處勾欄時,念兮看見打扮得花紅柳綠的粉頭小姐們,在門口處招搖,或是與相熟的男客相擁著走進堂內,仔細看得的話,那男客的手竟是放在小姐的股上……


    顧辭原本陪著念兮一起朝外看,見到此,他不聲不響放下竹簾,“烏煙瘴氣,莫汙了你的眼。”


    念兮雖有些發窘,卻還是饒有興趣。她方才甚至看到兩個男人擁在一處,尚未看個清楚究竟,就被顧辭打斷。


    念兮問,“你們五城兵馬司的人,是不是經常出入勾欄?”


    五城兵馬司,現管著京中治安,顧辭身為北城副指揮,光顧這種地方的時候應該不少。


    顧辭卻一本正經,一副不可褻瀆的模樣,“我從不入勾欄。”


    這可算是難得的清流了。


    這一片勾欄相連,一座連著一座,馬車轔轔駛過,時不時能聽到簾外曖昧放肆的聲響。


    顧辭不想念兮聽到這些,便說起自己,“你也知我家裏,父親和兩個哥哥遠在北境,平日裏難得見上一麵,更遑論教導。母親隻怕我被人勾著學壞,自小耳提麵命,不許我進出這些地方。”


    見念兮果然好奇,不再往窗外瞧,他又接著道:


    “還有時章,都被我母親教導過,要堅守的底線,不許與那些風塵女子來往。母親常說,女子在家上孝公婆,下養子女,辛苦操勞,男子若不能體恤,反而朝三暮四,眠花臥柳,那便是沒有心肝。”


    念兮心念一動。


    前一世,她一直未曾生養,不知有多少人為了巴結裴儉,明裏暗裏給他送女人,可他卻像個聖人,坐懷不亂。


    念兮一直以為是許宛歆的緣故,裴儉在為她守節。沒想到,這裏麵還有顧辭母親王夫人的教導。


    王夫人當真是個深明大義的女子。


    她能體會到女子的不易,教子善待妻子,不像慕表姐的婆婆,一味隻想著磋磨同為女子的新婦。


    這樣好的王夫人,卻沒落得一個好結果。


    “聽我哥哥講,朝廷正在征兵籌糧,等到冬天出擊北梁。領軍的大將是公爺嗎?”


    “主帥是我父親。”


    念兮斟酌著措辭,“聽說北梁連年災害,百姓餓殍遍野。那這一仗,咱們定能大勝是嗎?”


    顧辭問,“怎麽突然對這個感興趣?”


    念兮微笑,指著簾外的繁華煙火,“就是覺得,大景的海晏河清,都是鎮國公和兩位將軍,以及數萬將士換來的。”


    顧辭摸了摸她的頭,“別擔心,不會有事的。我家世代駐守北境,對於敵人,沒有人比我父親更了解。這一役,一定會做好萬全準備,對敵人一擊斃命。”


    念兮聞言,心口一陣陣發涼。


    她終於體會到那日裴儉所說的艱難是什麽意思。


    就像是既定的宿命,眼睜睜看著它走向命運的拐點,無論怎樣掙紮,都無法逃脫的無力。


    “是不是困了?”


    顧辭見她不說話,柔聲道,“馬車且得行一會兒,困了就靠著我先睡。等到了我叫你。”


    說著,他將念兮摟進懷裏,好叫她舒服一些。


    念兮心中雜亂,靠在顧辭懷中。


    對於重生,頭一次生出一股茫然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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