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縣公堂,聽聞鼓聲便戴著董敬儒烏紗帽趕到場的董槿書,未曾想訴訟人會是許三平,欲走還留,自知瞞不住幹脆捅破:“啥叫上位,替父審案不行嗎?”


    “父?”


    許三平詫異,話中包含的信息炸的他腦瓜子嗡嗡亂響。


    換言之,令自己做過噩夢的“靳官爺”不但是個女的,還是三河縣縣令的千金?


    董槿書把頭頂烏紗帽撥端,正視許三平:“行吧,本小姐給你主持一迴公道,咋個迴事?”


    糖水人,涼茶人作為縣城土著,自然知道縣令董敬儒寵愛女兒遠近聞名,許三平又跟董槿書親密無間的模樣,這官司還怎麽打,瞬間知錯,賠缸又磕頭,從縣衙連滾帶爬出去。


    一個窮鄉避壤來的賤民,咋會認識堂堂縣令千金呢?真特娘離譜!


    公堂中,許三平拱手:“多謝靳官……不,董小姐!”


    董槿書張圓櫻桃嘴巴:“我……審都還沒來得及審,這就跑啦?”


    許三平吹彩虹屁:“氣勢威嚴!”


    接著岔開話題:“怎麽不見董大人?”


    董槿書嗓音脆生生地說:“最近縣城發生命案,翠雲樓花魁雲娘遭人殺害,我爹正守在殮房查驗屍體尋找線索,要不要去看看?”


    許三平利索拒絕:“不!不!不!我還急著迴村呢!”


    他現在除去經商致富外,對任何瑣碎都沒有半點心思,當下給南山叔使個眼色,準備離開,董槿書咦道:“對了,你來縣城賣什麽玩意,酸梅湯?”


    許三平點頭。


    董槿書好奇口吻:“好喝不?”


    許三平謙虛式迴答:“全縣第一解暑飲品!”


    董槿書咂巴咂巴舌,隻差將吃貨兩字寫在臉龐,要求道:“明天再來記得給我帶些!”


    許三平自然應允。


    待他與南山叔駕牛車離開,宋建明湊到跟前悄音慢語打探:“小姐,這人是?”


    董槿書邊往下取烏紗帽邊說:“前些時候鼠潮,在東涯灣遇到的一朋友,怎麽嘍?”


    “沒……沒事!”


    宋建明眼神避開。


    董槿書則激動的一拍臉蛋:“哎呀咋這麽健忘呢,趕緊都到院中去,本小姐教你們玩五子棋。”


    ……


    ……


    ……


    返迴東西崖灣的途中,南山叔邊掌控速度方向,邊欣賞著手中給孫子買的虎頭鞋,長命鎖,臉龐洋溢出沉甸甸的笑容。


    許三平則端坐在牛車板廂遙望遠山夕陽沒入峰崦,兩排鳥雁高飛進橘黃色的雲海,思緒悠揚,從穿越到現在,他很少享受這種安逸靜謐的時光了。


    不知過去多久,許三平視線緩緩收迴,習慣性總結今天的“工作”內容,注意力莫名其妙定格在董槿書提到的命案。


    “翠雲樓,怎麽好像有些熟悉!”


    他思來想去,伴隨整輛馬車被鄉路中央的石板顛到半空,腦瓜跟著變得豁然開朗,喃喃自語:“我記得周寡婦有講,她是在縣城翠雲樓專業作過雞的。”


    “翠雲樓花魁慘死,離家八九年的周寡婦歸來,未免有些太巧合,她跟這場命案,怕不是有啥聯係!”


    許三平麵色驟變,暗地裏醞釀出深深的擔憂情愫。


    “阿彌陀佛千萬保佑周寡婦跟雲娘的死沒關係,她身上倘若背著命案的話院落肯定會充公,我就得再找新地方建廠。”


    待迴到東崖灣,許三平徑直朝周寡婦家走去,進門時唐月兒,唐小喜姑侄倆正在院中拾掇明日要進城售賣的酸梅湯。


    周寡婦則在廚房忙碌晚飯。


    許三平注意到唐素兒趴在牆頭往院內窺探著什麽,並未戳破,任由她為所欲為。


    吃過飯剛把各種器具收拾完畢,大嫂吳桂花笑盈盈的出現在門口:“我還奇怪那邊咋沒人,原來都在這裏!”


    “嗶嗶!”


    周寡婦第一時間朝許三平吹響口哨,並不停擠弄嘴角征詢如何處理,迎客抑或驅趕。


    許三平舉右手,驅趕的意思


    周寡婦立刻間有了動作,揮舞掃帚飛奔過去,吳桂花還沒來得及反應,腦袋便給正中好幾下。


    “陸周氏,你敢打我?”


    吳桂花可非善茬,爆喝著順手拎過旁邊木棍,施展反擊。


    兩位婦人神經病似的扭打在一起,撕扯,蹬掐,各種招式應有盡有層出不窮,甚至彼此扯抱滾上滾下。


    許三平在旁滿臉關切的勸架:“趕緊停下來,周大姐你別光揍我大嫂屁股,還有臉呢,趕緊停下來。”


    “迴家去吧大嫂,你這樣是幹不過周大姐的。”


    “周大姐,左手邊有塊石頭,千萬別用它砸我大嫂腦袋!”


    原本勢如破竹的吳桂花心理防線節節奔潰,落入下風,被連著扇幾巴掌後落荒而逃。


    她昨夜品嚐過唐月兒送去的酸梅湯,又聽聞許三平到縣城做買賣的消息,料定這玩意能賺大錢,便想偷學製造方法,豈料連門都沒跨得進。


    這邊,許三平用整理酸梅的名義支開唐月兒跟唐小喜,看向周寡婦直奔主題:“周大姐迴來東崖灣,是否與翠雲樓花魁雲娘的死有關?”


    牽扯到商業生產步入正軌後,白嫖來的廠子原型根底是否清白,他必須得查個透徹幹淨。


    啪嗒!


    “這……你怎麽知道?”


    果真,聽聞這話周寡婦神情驟變,手中酸梅湯碗不自覺掉落在地,摔成粉碎。


    許三平身體前傾,一字一句:“還請周大姐別作欺瞞,認真迴答。”


    “我……”


    “這……”


    周寡婦支支吾吾良久,緩慢開口:“好吧,我迴東崖灣的確是因為雲娘的死,但殺她的可不是我,而是縣城大戶韓昌壽的朋友。”


    “韓昌壽?”


    許三平眉毛輕斂。


    周寡婦頷首:“我姿色雖佳奈何年齡過長,因此在翠雲樓屬老妓檔次,最便宜的那種,平時主要招待些沒錢的工販,給他們瀉火。”


    “但幾年下來,跟花魁雲娘關係混的特別好,上月中旬雲娘突然將塊繡帕交給我,叮囑要保管穩妥,是她從韓昌壽那裏偷到的。”


    許三平在腦海中略做整理:“後來呢?”


    周寡婦哽了哽:“沒過多久,韓昌壽應該是察覺到東西被偷,帶著兩個朋友去雲娘房中搜查,恰巧被我經過門外看見。”


    “韓昌壽的朋友嚷嚷著我聽不懂的話,將把彎刀刺進……刺進雲娘胸膛。”


    周寡婦麵容霎時涼的能擰出水來,餘驚未消,牙關輕微打顫。


    許三平則陷入沉思,莫約有個半分鍾左右,他開口:“聽不懂的話,彎刀?”


    周寡婦點頭。


    許三平又問:“繡帕在哪裏?”


    周寡婦重重吞了口唾沫,如實交代:“被我藏在翠雲樓250號房被褥的夾層中。”


    許三平聽完,聚精會神不知想些什麽,手指無規律的在桌麵彈敲,喃喃自語:“看來明日,我得去趟翠雲樓,不為別的,隻為月兒以後能過的安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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