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七九聞言,便連忙開口道:“迴稟淮王,那些罪證,目前都在來南京城的路上。”


    程德目露疑惑:“嗯?”


    張七九繼續道:“啟稟淮王,屬下在搜查罪證的過程中,倒是查到了一重要的人證,由於該人證知曉諸多機密,屬下擔心會出現不可預料的結果,便率先帶人將他押到了南京城。此刻,此人在南京城詔獄中關押著。”


    “額?不可預料的結果?”程德的目光望著張七九道。


    張七九迴道:“屬下在將此人帶迴南京城途中,曾遭遇三次刺殺。那些刺客,根據屬下的猜想,全都是奔著人證而來。不過,那群刺客要的是人證的命。”


    程德看著張七九問道:“那如你所言,你搜查到的罪證,那群人會不會有所行動?”


    張七九應道:“淮王明鑒,屬下暗中將那些罪證早已移交給絕聲衛的人馬。至於明麵上,則是為了吸引那些叛亂分子,目的就是為了引出他們,然後再將他們一網打盡,順勢摸清他們的底細。”


    程德讚道:“這事,辦的不錯。待會兒,你去夫人那裏領賞銀一百兩去。”


    張七九聞言大喜,連忙道:“多謝淮王賞賜。”


    “你說的人證,確定知曉諸多機密?”程德忽然問張七九道。


    張七九接話道:“啟稟淮王,屬下所言,並無半分不實。”


    程德笑道:“如此甚好,本王倒是想要見一見他,看能不能從他嘴裏知道一些所謂機密。”


    張七九欲言又止。


    程德瞥了張七九一眼:“有什麽事還沒說嗎?”


    張七九老老實地迴道:“啟稟淮王,此人口出狂言,出言不遜,屬下擔心此人會對淮王不敬。”


    程德笑了。


    “此人,你可查出有什麽違法之事?”


    張七九迅速迴道:“沒有。”


    程德的笑容僵住了。


    “沒有?你確定?”


    “屬下萬分確定。”


    “這樣啊,那本王倒是更想見一見他了。”


    張七九無奈地點頭道:“那屬下去安排一下。”


    程德點頭道:“午時後,本王便去見他,到時候由你帶路。”


    張七九高聲應道:“遵令!”


    “好了,你先下去吧!”程德衝著張七九擺擺手道。


    張七九向程德恭敬地行了一禮後,便快速離去。


    程德在屋裏徘徊一陣後,目光閃爍著寒意,嘴裏喃喃道:“本王倒是要看一看,究竟暗地裏有多少人想要對本王不利?”


    ......


    大明國南京城詔獄一角。


    一處昏暗不見天日的牢房裏。


    這間牢裏正有一人正對著牆壁打坐,目光緊閉。


    四周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亮。


    這處牢房,似乎與其他牢房不同,周圍很寂靜,也顯得有些陰森,一陣陣涼意不斷襲來,此人眉頭緊皺。


    良久。


    此人忽而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非常亮,就像是黑暗中的一處燈火,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下一瞬。


    一聲幽深而悠長的歎息聲隨之響起:


    “有安天下之才,不若有安天下之命!”


    迴想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如夢如幻,哪怕到了現在,仿佛置身於一場夢境一般,令人不敢置信。


    想我餘世傑參加泗州科舉入仕,擔任淮安城吏曹書佐,作為戶曹的左右手,本想施展一身才學,奈何遭到上司打壓,還被同僚孤立,漸漸地,他也就心灰意冷了起來。


    不過,一次無意整理賬冊時,他竟然發現淮安吏曹林塵竟然貪汙了不下十萬兩,這簡直出乎餘世傑的意料之外。


    為了查證此事是否屬實,他便暗中搜集一切有關林塵的情報。同時,盡量讓自己表現如常,並未被林塵發現什麽異常。


    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隨著搜集到的證據越來越多,他發現自己無意中牽扯到了一件謀反的大事情中。


    這種事情,一個弄不好,他可能就會粉身碎骨。


    思之再三,他決定寫一封匿名舉報信,並且借著前往南京城匯報淮安城各種賬目的機會,便暗中向刑部投了一封匿名舉報信。


    再之後,他完成匯報賬目的任務後返迴淮安城。


    可是,他剛返迴淮安城沒多久,他便被錦衣衛找上門,然後就被控製住了。


    根據錦衣衛那名頭目所言,他們要帶著他去見如今的淮王。仟千仦哾


    對此,餘世傑也頗為期待想要見一見淮王。


    怎料,這一路上,他們一行人便在路上遭遇了多次刺殺,這讓餘世傑的心中膽寒不已。


    經曆過這樣的刺殺後,餘世傑心中對於見到淮王的心思也愈加堅定了,他要為大明除掉林塵這樣的毒瘤。


    他暗暗猜測過,這一路上刺殺他們一行人的刺客,或與林塵有關。


    為了鋤奸,也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必須要竭盡所能除掉林塵一行人才行。


    隻是,錦衣衛的人馬將他帶到南京城後,便直接將他押到了這暗無天日的詔獄。


    根據那名錦衣衛頭目所言,他人隻要呆在這裏,必定無比安全。至於他想要見一見淮王的請求,他會代為轉達。


    “唉,希望他真能和淮王說這件事,不是在敷衍我吧!”


    就在這時,餘世傑發現四周多了一道微弱的光亮,耳旁也聽到了一些聲響。


    下意識地,餘世傑心中驟然間有了幾分緊張。


    他此時考慮的問題是刺客難道摸進來了,這頓時讓餘世傑有些吃不準。


    淮王還不清楚林塵那罄竹難書的罪行,他還不能就此死去,他心中也極為不甘。


    該怎麽辦?


    不過,就在餘世傑思忖的當口,程德一行人已經來到了牢房外。


    “餘世傑!”


    餘世傑聽到這一聲,心中驚慌之下,忽而臉上帶著一些驚疑不定,接著,他整顆心便放鬆了下來。


    餘世傑聽出來這聲音明顯是之前那錦衣衛頭目發出的,想到這裏,餘世傑迅速轉身,望向大牢外。


    此時,張七九與一旁的幾名錦衣衛手中都舉著火把,這火把燃燒的光芒,倒是讓餘世傑覺得有幾分刺眼。


    餘世傑往張七九的身上望去,接著,他目光的瞳孔陡然一縮。


    因為他看見張七九忽然屈身,將位置讓了出來,然後退至一旁,一道新的人影出現在餘世傑麵前。


    當程德的身影剛出現時,餘世傑臉上大喜,連忙跪地朝著程德行禮道:“餘世傑拜見淮王!”


    程德見到一個麵色有幾分蒼白的年輕男子忽然跪倒在自己身旁,便淡淡地開口道:“你且起身說話。”


    餘世傑聞言,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張七九不知從哪裏搬來一張椅子,恰到好處地放在程德身後。


    程德便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的左邊站著的是張七九,右邊站著的其餘幾名錦衣衛。


    程德瞥了一眼餘世傑,又望向張七九道:“你留下,其餘人守在門口,沒有我的命令,不允許有任何人靠近這裏。”


    張七九點點頭,連忙給其他錦衣衛做了幾個手勢,很快地,場中便隻剩下程德、張七九、餘世傑三人。


    餘世傑這時候也完全看清了程德的樣貌,隻是,程德不怒自威的模樣,倒是讓餘世傑不敢直視他,反而低著頭目視地麵,一副極為恭敬的模樣。


    程德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刑部收到的匿名舉報信是你寫的?”


    餘世傑一愣,便立即應道:“迴稟淮王,正是在下。”


    程德看著餘世傑,在來到詔獄的途中,張七九已經向程德介紹了一番餘世傑,通過張七九的口子,程德對於餘世傑的印象便是此人是有自己堅持的一名讀書人。


    “那封匿名舉報信,本王看了後,極為震驚。本王從未想過,竟然在自己治下,會出現這種事。而且,此事不僅僅是一名戶曹貪汙十萬兩的事情,反而還牽扯上了一番謀反之事。本王捫心自問,並未虧待過那些官吏。可是,他們不僅貪汙巨額的銀錢,還想要造反,要本王的命。餘世傑,本王聽說你也是有才之人,你來說說,他們為何會這樣做?”


    聽到程德相問,餘世傑心中不敢大意,他開始細細揣摩與思索。


    少頃,餘世傑便迴道:“萬丈深淵終有底,惟有人心不可測。啟稟淮王,我以為這些人無論是貪汙,還是造反,隻因為他們的心一開始就不在淮王這裏,他們加入淮王的陣營,一開始應該是別有目的的。甚至我大膽猜測,這其中,或許有其他勢力參與了也說不定。”


    “畢竟,這天下爭霸,誰都想要成為最後的勝者,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也不是不可能。”


    程德麵露淡淡的笑意,對於餘世傑的話不置可否,反而繼續問道:“天下何種人最為快活?”


    餘世傑麵色一滯,認真思索了一會兒,才答道:“知足常樂者?”


    程德搖搖頭道:“依本王來看,這天下最快活之人,便是畏法度者。”


    餘世傑麵露思索,隨即目光愈來愈亮,接著餘世傑開口道:“淮王英明!”


    “這權力,天下何人不愛?隻是,有些人麵對一些誘惑,卻是無法堅守本心,反而追求奢侈之風,爭相攀比,置國法於不顧,甚至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來,最後一步步走上不歸路。那林塵不就是如此嗎?”


    餘世傑沉默著沒有接話,他在仔細體悟程德的話,在餘世傑看來,淮王是話中有話。


    “本王聽說,你呆在林塵身邊已經有一段日子了,對於林塵是如何走上這條不歸路的,你可知曉其中原因?本王想要借機整頓一下大明官場上的風氣,讓其他官吏警醒一番。”


    餘世傑聽到程德的話,立即開口道:“迴稟淮王,此事緣由,我曾私下多次思索過,依屬下來看,這林塵走向這條不歸路,其因有三。”


    程德目光一亮,看著餘世傑的目光瞬間多了幾分滿意。


    “你且一一道來,本王倒是想要聽一聽。”


    “是。”


    餘世傑繼續道:“其一,權力的變化和誘惑,使得林塵放鬆了對自己的要求,也放棄了堅守本心。在林塵成為官吏前,他也曾想要為天下施展一身才學,為天下百姓謀利。隻是,當林塵擔任官吏後,他深感自己的權力能讓他備受他人尊敬,卻忽略了他人隻尊他手中的權力,並非他本人。”


    “在與他人打交道的過程中,別人拿錢來求他辦事,一開始他也是拒絕的。但那些找他辦事的人,卻是打著其他名義,今天送他美人,明天送他金銀玉器,後日又送他銀兩。一旦他收下了其中一項,那麽,將意味著,這種事情,將會繼續發生,絕無杜絕的可能。因為幫了其他人的忙,漸漸地就覺得被人送禮是應該的,是他應得的。久而久之,就會做出許多不法之事。”


    程德讚許地望了餘世傑一眼,便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餘世傑得到了程德的鼓勵,膽子也變大了些,便繼續說道:“其二,林塵自認為沒有胡亂辦事,別人送錢送美人送禮等都是出於真心誠意,屬於人情往來。依屬下和林塵多次的接觸中,這點,或許是他做出這麽多不法之事的直接原因。甚至,他還因此生出了一些不該有的心思,想要造淮王的反。”


    程德點了下頭。


    餘世傑:“這第三,便是林塵心存僥幸。他認為自己所做之事天衣無縫,絕無被他人發現的可能,自認為掌控了一切。殊不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古訓之言,實乃發人深省。可悲可歎,這林塵早已忘了一開始選擇出仕的本心。”


    程德深深地看著餘世傑:“天理昭彰,人心難昧。餘世傑,你很不錯。隻是,本王倒是很好奇,將來有朝一日你會不會像林塵一樣呢?”


    感受到淮王程德的目光如刀一般望著自己,餘世傑額頭冷汗直冒,心裏頓時七上八下。


    餘世傑思之再三,對上了程德銳利般的目光,坦然地迴道:“還望淮王明鑒,我餘世傑所守者道義,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節。而且,屬下曾經答應過故去的雙親,絕不做逆臣,也不會成為一個貪官汙吏。屬下隻會用自己一身才學,想為這天下做出一些改變,僅此而已。此心,天地可鑒!”


    程德緊緊地盯著餘世傑半晌,忽而發出爽朗的笑聲:“將相無種,聖賢豪傑亦無種。隻要人肯立誌,都可做得到的。本王會看著你餘世傑的,本王倒是想要看一看,你是否言行如一?若你一生堅守此點,待本王平定天下後,本王保你後世子孫一生富貴。”


    餘世傑望著程德遠去的身影,連忙高聲道:“恭送淮王!”


    望著淮王程德的背影,餘世傑心中愈發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將相無種,聖賢豪傑亦無種。隻要人肯立誌,都可做得到的。淮王之言,可真是鞭辟入裏,發人深省啊!夫英雄者,胸懷大誌,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誌者也。而淮王正是古今之大英雄!此生,我餘世傑必追隨淮王,此誌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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