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議事大廳,各部官吏早已來此候著。


    劉伯溫在人群中,已經被李善長等人所圍著。


    李善長望著劉伯溫道:“劉軍師,今日作為儒科主考官,可有發現出類拔萃的考生?”


    劉伯溫看了一眼圍住自己的這些人,苦笑道:“這......第一場考試中,在下並未發現。”


    李善長等人聞言,目光閃過一絲愕然。


    就在這時,程德走進了議事大廳。


    眾人向程德行完禮後,各自分兩列站立。


    左邊為首之人是李善長,右邊為首之人是呂不用。


    程德俯視著在場眾人,出聲道:“今日儒科第一場已經結束,我召集大家過來,便是讓諸位對第一場考卷進行批改。從即刻起,大家都呆在這裏批改考卷吧。至於劉伯溫,是儒科主考官,未時時分考生還有一場策論需要考,現在若是無事,則可以退去,可自行安排。”


    劉伯溫朝著程德躬身行禮後,便在眾人注視下,退出了議事大廳。


    隨後,程德一聲令下,霎時間,便有拿著若幹伏案以及木椅子的泗州軍士兵進入了議事大廳,以及徐達帶著人搬著幾箱考生答卷進來。


    各部官吏在各自對應伏案旁坐定後。


    程德看向徐達說道:“將考生答卷分給在場之人批改。”


    接著,程德的目光環視在場眾人道:“務必在今日天黑前批改完。”


    在場眾人紛紛點頭道:“是。”


    安排好此事後,程德便令人叮囑將軍府的廚娘,多安排一些午食送來議事大廳給各部官吏吃。


    忙完這些後,程德便退出了議事大廳,將這議事大廳留給在場眾人使用。


    對於程德這番安排,在場眾人也無話可說。


    畢竟,這些考題都是他們合力出的,這批改考生答卷一事也應當由他們來批改。


    時間過得總是飛快,另一邊考場上參加儒科第二場的考生,已經全都坐定。


    每位考生的伏案上都留著三張空白紙張。


    而準考證號與第一場的準考證號不同,這參加第二場考試的考生,他們的準考證號需要重新隨即抽取。


    時間不長。


    劉伯溫讓徐達領著泗州軍士兵給考生分發試卷題目。


    當考生拿到試卷題目時,發現整張紙就隻有兩個題目。


    第一個題目:誌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生以成仁。請以此論。


    這是各部主簿共同商量所出的策論題目。


    第二個題目:論圈地亂國。


    這個題目是程德出的。


    此時,程德就呆在離考場不遠處的軍營裏,他手持著這份策論題目,思索著若是自己是考生,該如何答題。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程德眉頭緊皺。


    倏忽間,程德的眉頭又重新舒展了許多。


    這場策論考試,恐怕才是可以篩選出真正有才幹之人。


    對此,程德暗暗期待著。


    隨後,程德放下策論考題,開始巡視著軍營。


    不知不覺間,天黑了下去。


    程德返迴將軍府的時候,發現議事大廳各部官吏依然埋頭批改著考生答卷,不過,他們批改的答卷已經換成是儒科第二場策論。


    程德見此,便悄悄地離開,往羅燕屋裏而去。


    翌日。


    劉伯溫來報,昨日考生答卷,經過各部官吏晝夜批改,如今已經批改完。


    說實話,程德從劉伯溫口中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極為震驚的。


    這些人,也實在太拚了些。


    程德讓劉伯溫將此次考試的成績,按照成績排名,編出一個前兩百名的榜單。


    因為這一次泗州軍,隻會錄用前二百名考生。


    劉伯溫欣然接受了這個任務,隨後便匆匆離去忙著此事去了。


    程德因為是理科的主考官,所以在見了了劉伯溫後,便急忙往考場方向而去。


    等到了考場時,程德發現馮勝已經維護了考場秩序,考生也已經在考場上坐定。


    馮勝見到程德來後,向程德恭敬地行了一禮。


    爾後,程德讓馮勝將試卷給考生分發下去。


    同時,趁著這個時間,程德抬起頭,朝著在場考生望去,發現在場考生不到百人。


    在場考生拿到算學試卷題目後,紛紛皺眉苦思。


    而程德時不時地從考生旁邊經過,希冀發現幾個好苗子。


    結果,幾圈轉下來,程德不禁感到有些失望。


    在場的這些參加算學的考生,沒有幾個能讓程德滿意的。


    但考慮到參加算學這科的考生本來就少,程德也隻好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現實。


    理科第一場很快地在平淡中結束。


    理科第二場考的是泗州軍基礎常識,這一科本來就是送分題,在場大多數考生都答了全對。這是程德轉了幾圈才發現的現象。


    至於理科第三場醫學,程德發現參加理科的不到百人考生中,最終隻有六十多人參加了這場考試。


    令程德頗為欣慰的是,參加理科第三場醫學的考生,倒是有不少本領的。因為這第三場開始前,程德也把王履給拉了過來,陪他一起監考這些考生,從王履口中他知曉了在場有些考生是真有本事的,而且本事還不低。


    理科的監考,總體來說,平平淡淡。


    至於理科考完後批改答卷的人選,程德則是將第一場考生的算學答卷,交由方銘等戶部官吏批改,第二場考生的泗州軍基礎常識答卷,則是交由宋瓚等禮部官吏批改,至於第三場考生的醫學答卷,則是交由王履批改。


    第三日,是武科考核。此事,由鄧友德負責。


    程德比較關心的是儒科與理科的成績。


    今天,不僅是武科考核的日子,也是儒科和理科成績放榜的日子。


    這則消息,還是昨日程德讓人散發出去的。


    是以,天還未亮,參加過儒科、理科的考生,紛紛來到貼榜的位置等候。


    張定生,來自張村,原名張二狗,在泗州學院讀書,其老師便是宋濂。


    由於讀書天賦驚人,宋濂將其收為弟子,並親自授徒。


    此次,張定生在宋濂的建議下,同時參加了儒科和理科的考試,試試自己的水準。


    在等候成績榜單的人群中,張定生的臉色顯得很是平靜。


    昨日,他花了二兩銀子,從一位在將軍府擔任親兵的口子探得一條消息:儒科成績分主榜和副榜,這兩份榜單都由劉主考官劉伯溫擬定,主榜排一百人,副榜排一百人。


    張定生暗暗估摸了下自己的成績,他覺得自己的成績應該在主榜末尾附近。


    按照宋先生的意思,這一次他要是進入了主榜,他就算是通過宋先生的考核,宋先生之後會教他成為大儒的本事。


    當然,這僅僅隻是自己的猜測,具體如何,還需要看了榜單,才能完全放下心。


    忽然。


    在張定生的目光中,在他西北處對麵,左右兩邊的人,自動地分出一條道。


    定睛望去,張定生才發現,是貼主榜與副榜的人來了。


    也不知自己究竟排在多少名?


    懷著這個想法,張定生看著這個貼榜的人,莫名地感到有些眼熟。


    仔細一想,才發現這是自己參加考試時信息核對處的那位大人。


    柯善財望著四周滿是朝著他看的目光,那些目光裏充滿著緊張、希冀,直把他看得身體一僵。


    哎,上一次,我就不該拍將軍馬屁。


    現在好了,因為那一次自己對將軍拍馬屁,將軍每次想起這種瑣事的時候,總會讓自己去幹。


    柯善財搖了搖頭,不知不覺走到了貼榜的區域。


    在他身上跟著八個大個泗州軍士兵,各個士兵看上去極有威懾力。


    柯善財轉頭給這幾個士兵一個眼神後,這些士兵便自覺地開始在左右兩邊,各自貼著儒科成績主榜與副榜。


    貼完儒科的榜單後,柯善財看到四周的人紛紛快速湧上前來,連忙從人群中快速鑽了出去。


    才鑽出來,柯善財唿出一口氣,迴頭望著人山人海伸頭望著榜單的情景,不禁感慨萬千。


    沒想到,柯善財剛收迴視線,便看到麵前站著的張定生。


    “是你!”柯善財一見到張定生,便想起了之前與宋濂見過幾次麵,每次宋濂身旁都有這個張定生作陪的情景。


    張定生的心中雖然很疑惑,但他還是主動朝著柯善財行了一禮。


    “你是宋先生的弟子吧?”柯善財的目光望著張定生露出了溫和的神色。


    張定生點了點頭:“嗯。我是宋先生新收的弟子。”


    柯善財聞言,便出聲道:“有宋先生作為你的老師,將來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張定生搖了搖頭:“將軍曾經說過——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我,還差得遠呢!”


    “你怎麽會來此處?”柯善財目光疑惑地投向張定生。


    張定生迴道:“我參加了儒科、理科的考試,這是宋先生對我設置的考驗。”


    柯善財不禁咋舌不已,看著張定生稚嫩的麵孔,他暗道:這麽小就參加這種考試,這宋先生不愧是嚴格啊!


    “你叫什麽名字?”柯善財看著張定生道。


    張定生:“我叫張定生。”


    柯善財:“張定生?這名字好熟悉啊!容我想一想。哦!我想起來了,各部主簿因為你寫的策論曾經爭辯過幾次,你也不用往前湊過去看榜單了,你的排名我記著呢!你儒科的成績排在主榜第五十七名。”


    張定生聽後,心中卻是驀然鬆了口氣,暗道:看來,我是完成了宋先生的考驗了。


    柯善財看到張定生沉默不言,以為他對自己的成績不滿意而感到喪氣,便出言安慰道:“你也不必感到氣餒,以你的年紀,能考到這樣的成績,已經很不錯了。即便是我親自上考場,我可能都不一定有你考得好!”


    張定生迴過神來後,便笑道:“我沒有氣餒,我隻是在想,宋先生對我的考驗可終於完成了。一時間,心緒有些複雜。嗯,就是複雜。”


    看著張定生的模樣,柯善財也沒有多說什麽。


    “我還有事,就先行離開了。一會兒,理科的榜單在另一個區域公布。你有興趣的話,現在就可以去那個地方守著。”柯善財朝著張定生說完後,便離開了這裏。


    張定生目送著柯善財離去後,便邁步往理科榜單公布區域而去。


    諸如公布成績的區域,將軍府早已向大家告知了。


    人群中倪瓚怔怔地望著儒科副榜上排在第一名的自己,不禁感到一陣愕然,似乎感到有些不敢置信。


    有關儒科成績,他先前可是有過估測的,他怎麽也沒想到,這排名也排的太低了。


    哎,看來是自己小覷天下讀書人了。


    輕歎一聲後,倪瓚很快地收拾好心情。


    這一次泗洲城科舉考核,他可是報了儒科和理科的。


    現在,他要去看一看理科的榜單排名。


    沒過多久。


    倪瓚來到理科榜單排名區域。


    這個區域不分主榜和副榜,隻有一個榜單。


    現在圍在理科區域的人數還較少,倪瓚的目光從第一名往後看去。


    忽然,倪瓚身體一頓,麵色大喜。


    他赫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排在第六位。


    可是,他沒開心多久,就聽到旁邊一個人的話語聲:“沒想到,我就隻考了個第五,哎!”


    倪瓚麵色一僵,往說話的人看去,發現竟然是一個稚嫩的臉龐時,心中大驚。


    他如今可是五十一歲了,這個稚嫩的臉龐,經過他的判斷,頂多隻有十二歲。


    沒想到,他活了大半輩子,在理科的考試中,竟然輸給了一個十二歲的孩子。


    想到這裏,倪瓚先前的欣喜便一掃而空。


    張定生察覺到一個人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自己身上,便抬起頭對上了那道目光,發現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很有禮貌的張定生便向倪瓚行了一禮,並出言道:“老伯伯,您是代孩子來看榜單排名的嗎?”


    倪瓚臉色一黑,別過頭去,不再看張定生。


    心中暗道:這孩子說話真氣人!


    看來,自己以前還是坐井觀天了。


    想到這裏,倪瓚平複了下心緒後,看向張定生:“孩子,你師承何人?”


    張定生雖然對倪瓚剛剛不理會自己不理解,但他也沒有因此有什麽其他的想法,便直接迴道:“我老師名諱宋濂。”


    倪瓚聞言,沉默在那裏,半晌無言。


    有關宋濂之名,他也曾有耳聞。


    不曾想,這宋濂的弟子竟然如此出色,那麽,宋濂作為弟子的老師,又該是如何厲害呢?


    念此,倪瓚心裏對宋濂湧現一種敬意。


    “宋濂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儒,在下也曾聽過他的大名。你拜在宋濂名下,將來前途一片光明。”


    說罷,倪瓚向張定生點了點頭,便離開了此處。


    到了他這個年紀,他本不願出來做官,但是為了給自己的孩子搏取一段富貴,他還是來了。


    更重要的是,他的妻子蔣氏,還有長子都患有一種奇怪的病症,他打聽過,這種病,在泗洲城或許能治。


    而泗洲城能治的原因便是泗洲城有很多神醫,這些神醫各自擅長不同方麵的治療。


    可是,那些神醫也不是他能夠聯係到的,而且醫治的花費恐怕也不是他所能承擔的了的。


    他隻能希冀借助於泗州征虜將軍程德之手,請求讓那些神醫替他的妻子,還有長子治療。


    想要做到這點,他就必須做泗州軍體製的官員,為泗州軍立下足夠多的功勞才行。


    而他沒有什麽人脈,隻能參加這次泗洲城科舉試點選拔考核了。


    一想到自己妻子蔣氏的病情,還有長子的病情,倪瓚的麵色陡然間凝重了許多。


    早些年,他生在富貴之家,可是,這些年為了給妻子、長子治病,他已經耗費了所有家財,目前基本上是一貧如洗了。


    至於這泗洲城,便是能夠醫治他妻子和長子的最後希望了。


    哎,我該如何見到征虜將軍呢?


    倪瓚抬頭望天,心中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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