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陽城,終於迎來了它的新主人。


    戰後的傷亡統計,幾乎忽略不計,這點,倒是令程德心中十分高興。


    高興之餘,程德還親自帶人去查探泗陽城存糧的情況。


    隻是,讓程德失望的是,泗陽城的糧食並不多,也就一萬石。


    好在他在泗陽城兵庫裏,繳獲了一些火銃與大炮。


    之後,他深感一陣疲憊,決定在萬戶府裏歇息。


    至於府裏的下人,則是全都被他給遣散了。


    就在他準備熄燈入睡的時候,李孝慈求見,程德便在萬戶府大堂見李孝慈。


    李孝慈臉上的笑容,無比燦爛。


    此刻,在程德的眼中:李孝慈身高體大、虎背熊腰,粗線條勾勒出的臉上,濃眉大眼,鼻梁高挺,配上那濃密的絡腮黑胡,顯示出幾分英雄之氣。


    程德:“怎麽笑得這麽開心?”


    李孝慈:“迴稟將軍,屬下已經將泗陽城達魯花赤的人頭給砍下了。”


    程德看到李孝慈的笑臉,目光一怔。


    原來是來邀功來了。


    程德思索須臾,便道:“這功勞先記著,等擊退元軍後,再一並賞賜。”


    李孝慈點點頭:“將軍,下一步我們該做什麽?”


    程德聽到李孝慈相問,沒有絲毫猶豫地迴道:“下一步,對泗陽城封城。之後,我會領兵攻打宿遷,等拿下宿遷後,再對清江、清河進行攻城,打脫脫一個措手不及。攻打宿遷必須速戰速決,唯有如此,方能解淮安城之圍。”


    李孝慈聽後,陷入了沉思。


    “將軍,我們現在拿下泗陽城,元軍遲早會很快知道。我想的是,要麽,趁著現在元軍沒有反應過來,直接強攻宿遷城不好嗎?”李孝慈忽然看向程德。


    程德沉默了一會兒,輕歎一口氣:“你說的我何嚐不知道呢?隻是,拿下泗陽城後,我泗州軍將士都很疲憊。況且,再過不久,就天亮了,將士們身體疲憊,若是這個時候堅持去攻打宿遷城,恐怕會徒增不少的傷亡。依我之見,暫且讓將士們養精蓄銳一番,等明日天黑時分,再去夜襲宿遷城好了。”


    李孝慈沉默了。


    “對了,李孝慈,你持我的命令,在四個城門城牆上的守軍不要更換泗州軍的旗幟,同時,讓他們穿著元軍的戰甲。”程德補充道。


    李孝慈目光一亮,“將軍此番用意何在?”


    程德看到李孝慈目光賊亮,一副虛心請教的模樣,不由地大感欣慰,他也沒有藏私:“這麽做,主要是未雨綢繆。據我推斷,元軍的糧草,應該大部分在徐州囤積著。若是運糧至淮安城,則泗陽城必然是他們的必經之地。”


    “我想的是,如果恰好有運糧的人經過泗陽城,我們若是偷襲了他們,然後將這些糧食搶了,再聯係洪澤城那邊的張遇,將這些糧食用船運迴洪澤城。豈不是很好?當然了,這個要看元朝運糧的隊伍是不是這幾日經過這裏了?按理說,應該就是這幾日經過這裏了,我之前也翻了一下萬戶府的糧食登記。”


    “現有的泗陽城糧食一萬石,在之前,記載的是隻有三千石,但在脫脫來之後,卻成了一萬石。而且,登記的冊子雖說隻有隻言片語,但我根據它也推斷出了不少信息。”


    “元軍的運糧路線,我可以確定是從徐州——邳州——宿遷——泗陽——清河——清江。因為這條路線是最快的,也是最省錢省力的。戰場上瞬息萬變,脫脫肯定會選擇這個路線。”


    聽到程德這番話,李孝慈在一旁不斷地點頭。


    “其實,還有一個目的,那便是掩人耳目,迷惑元軍。能晚一點被元軍發現泗陽城被我們泗州軍占據,自然是極好的。這樣的話,我們泗州軍就有更多的發揮餘地。如果有足夠的時間,我的心中並不滿足於隻拿下一個宿遷城。”


    “若是可以,連同邳州城、徐州城一並拿下,這樣的話,才是最好的。”


    “隻是,恐怕事情並不會按照我們想的來進行。”


    李孝慈似乎恍然大悟一般,點頭道:“將軍這麽說,我李孝慈明白了。”


    程德瞥了李孝慈一眼:“現在天已經很晚了,你迴去好好地休息,明天還有一場夜戰等著我們,一定要養精蓄銳一番才行。”


    李孝慈朝著程德躬身行禮道:“屬下告退!”看書溂


    見李孝慈離開後,程德便熄了燈入睡了。


    在程德入睡後,淮安城的馮國用、鄧友德刻睡不著,沒有一點睡意。


    馮國用、鄧友德、周德興、張啟四人,都圍坐在一張伏案旁,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伏案上擺放著的是元朝疆域圖。


    一直沒有人開口說話,整間房裏顯得有些壓抑。


    馮國用第一個率先打破了目下的局麵:“諸位,你們都說說,接下來,我們淮安城九千泗州軍該如何守住淮安城呢?”


    馮國用說完後,鄧友德立即接話道:“昨日,我們在元軍的猛攻下,整整兩萬大軍,隻剩下九千人,這一次大戰,是我鄧友德經曆的最為慘烈的一次。說到底,還是我們泗州軍在人數上不占據優勢。”


    “至於如何守住淮安城,我以為當在淮安城招一批人充當泗州軍士兵,以彌補銳減的泗州軍士兵。這樣的話,可以讓淮安城守的更久一點。”


    鄧友德說完後,便將目光落在馮國用身上。


    周德興、張啟也都將目光看向馮國用。


    馮國用見此,便知道自己必須要說話了。


    “將軍那邊可有什麽消息?”馮國用問道。


    眾人紛紛搖頭。


    如今整個淮安城都被元軍圍個水泄不通,已經什麽消息都無法傳出去,自然也是無法傳進來。


    馮國用眼神一黯,他深吸一口氣道:“剛剛鄧偏將的話,的確頗有幾分道理。元軍之前攻下清江城、清河城,都進行了屠城。我們可以讓絕聲衛將這個傳至淮安城每一個角落,告訴百姓,若是元軍攻破淮安城,元軍會進行屠城,如此便可激發起淮安城百姓的血性。同時,我們泗州軍也將誓死與淮安城共存亡,一定要將我們的這種決心透露出去。這樣,淮安城的百姓們才會相信我們,才會願意跟我們一起殺敵。”


    馮國用話音剛落,鄧友德便接著話題道:“聯係絕聲衛的事情就交給我吧,我保證會讓淮安城每個百姓都知道的。”


    馮國用點了點頭,又將目光移向了伏案上的元朝疆域圖:“昨夜,我們僥幸擊退了元軍。但你們應該也發現了,元軍至少還有十萬大軍沒有派上。我在想,那十萬大軍不可能平白無故的消失,你們說有沒有可能,這十萬大軍前去拖住了將軍。”


    周德興麵色一變,他看著馮國用道:“馮將軍,你的意思是說這元軍已經派了十萬大軍,拖住了我們將軍來支援?”


    馮國用:“沒錯。這是我的推測。不過,我猜想自己的推測,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鄧友德:“馮將軍的推斷,我以為很可能就是這樣。如果我是脫脫的話,肯定會派一個大將,前去洪澤城往淮安城的必經之路上堵住我們將軍。而且,這脫脫派出的大將,本事應該不低,或許就是那個脫脫手下的汝中柏了,至於那伯帖木兒隻有匹夫之勇,沒有什麽謀略。”


    張啟:“如此說來,那這淮安城,我們隻能靠自己來守了。將軍那邊,恐怕也很難啊!”


    在場眾人聞言,紛紛默然不語。


    “那就先這樣吧!大家都好好去歇息,一番大戰後,大家都很疲憊。等養足了精神,明日才能更好地防備元軍攻城。”馮國用忽然道。


    “是!”在場其餘人紛紛應道。


    與淮安城馮國用、鄧友德等人都無法入睡的,還有洪澤城東城門城外的元軍。


    他們此時,都在心裏問候了洪澤城泗州軍上下,至少問候了十八輩祖宗。


    洪澤城泗州軍雷聲大雨點小的陣勢,折騰了他們一夜,都無法安心入睡。


    他們生怕下一刻,這泗州軍就會從城內衝出來。


    雖然他們人多勢眾,但是這種心緒卻是避免不了。


    因為洪澤城泗州軍的動靜,實在是太逼真了,讓他們不敢大意。


    隻是,他們等了很久,都沒見洪澤城東城門守將領兵出來。


    此刻,他們都在不斷地打著嗬欠,神情都很疲倦。


    在他們更後麵些的,便是汝中柏的中軍大帳。


    汝中柏大帳中燈火通明,此時的他,心中萬分不爽。


    本以為洪澤城的泗州軍衝出來會來和他們戰一場,結果令他大失所望。


    不過是泗州軍的一場把戲。


    他心中開始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他想要確認一下那程德是否還在洪澤城。


    為了確認這點,他派了一萬人,前去附近搜查村子,準備抓捕一個村子的人,跟之前一樣,引出程德。


    隻是,他派出去的一萬人,搜遍了附近所有的村子,卻發現那些村子竟然沒一個人。


    村子都是空蕩蕩的。


    這讓汝中柏意識到,那些村子的人,或許是聽到了什麽消息,提前跑路了。


    或者被什麽人給轉移了。


    想到這裏,汝中柏的心情更差了,臉上陰沉如水。


    “不行,我明日便要強攻一次洪澤城,試探一下程德是否在城內。如果不在的話,那我就趕快派人傳信給丞相,讓丞相小心程德。”汝中柏喃喃一聲後,投向伏案上大元疆域圖上標注的洪澤城,散發著幽深的冷光。


    忽然。


    大帳外,他最信任的心腹烏圖赤忽然求見。


    汝中柏讓烏圖赤進入大帳後,烏圖赤一看到汝中柏,便行禮道:“大人,末將在附近抓到一個泗州軍的信使。”


    汝中柏目光頓時一亮,“那泗州軍信使呢?”


    烏圖赤沉默須臾,才開口道:“那個泗州軍信使被抓後,便直接當場咬舌自盡了。我們阻止,也來不及了。”


    “什麽?下麵的人幹什麽吃的?”汝中柏怒道。


    烏圖赤:“大人,我從那信使身上搜出了一封書信。”


    汝中柏:“書信呢?”


    烏圖赤從懷中摸出一封密封好的書信,遞給汝中柏。


    汝中柏打開書信後,頓時,腦海中一萬個問號。


    “你確定搜出來的是這封信?”汝中柏黑著臉望著烏圖赤道。


    烏圖赤目露疑惑,朝著這封書信望去,望了後,烏圖赤瞬間懵逼了。


    “這是什麽符號?”烏圖赤瞪大了眼睛。


    “這是阿拉伯數字,也幸虧我曾經見過。隻是,這一串阿拉伯數字代表什麽意思,我就不知道了。”汝中柏話語中充滿了無力。


    這串數字正是:“”


    此時,在高郵城的姚廣孝與劉重五同樣收到了這一封書信。


    姚廣孝看到信的刹那,他不慌不忙地從拿出一個木箱。


    這是一個鎖著的木箱。


    姚廣孝打開木箱後,從裏麵取出了一本厚厚的書。


    這本書赫然是《泗州律法》。


    姚廣孝對著《泗州律法》的頁碼,開始對這串數字進行破譯。


    破譯後結果如下:“張士誠要攻打高郵城。”


    隨即,姚廣孝看著劉重五道:“信是從鹽城那邊送來的。應該是徐英傑或者劉仁二人中其中一個傳出來的。”


    “徐英傑與劉仁,絕聲衛已經對他們查過了?”劉重五問姚廣孝道。


    “絕聲衛查過了,而且不止一遍,最後經過分析,他們兩人沒有背叛將軍。我們的人接觸了他們兩人,可以確定此事。而且,他們現在在張士誠那邊,都位高權重。尤其是徐英傑,還擔任著大周朝右丞。”姚廣孝並沒有向劉重五隱瞞,將所知道的告訴他。


    劉重五:“既然如此,姚祭酒,我們該如何防備那張士誠來攻呢?”


    姚廣孝沉思須臾:“如今高郵城,城比之前還要高且更加堅固,再加上高郵城城內有足夠的士兵,且糧食充足,即便是張士誠來攻,我們守住高郵城也是綽綽有餘,根本不必擔心張士誠來攻。”


    劉重五:“張士誠來攻高郵城,那麽,鹽城那邊,需要和建湖城的李偏將通通信,讓他配合著攻打鹽城嗎?”


    姚廣孝看著劉重五的目光多了一絲詫異:“沒想到,你竟然想到了這一層,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建湖城李偏將自然是要聯係的,既然張士誠想要攻打我們高郵城,那我們攻打張士誠,自然也是可以的。或許,在徐英傑或劉仁的配合下,這鹽城,或許不久後將會落入我們泗州軍手中。”


    劉重五讚同地點了點頭:“姚祭酒言之有理。”


    姚廣孝笑而不語。


    接著,姚廣孝的目光投向伏案上元朝疆域圖淮安城的方向。


    也不知道,淮安城現在是什麽情況?


    還有,將軍如今在哪兒呢?


    程德此刻,自然是在夢會周公。


    時間不知不覺間流逝。


    東方一白,窗戶亮堂了。


    清晨,天下起了雨。


    程德醒來後,站在窗戶旁,朝著外麵天空望去。


    暴雨傾盆,烏雲覆蓋著整個泗陽城。


    也是在大雨中,從宿遷城走出了一支隊伍。


    這支隊伍,他們冒著大雨,押送著糧草,往泗陽城而來。


    整支隊伍共有五千人。


    每個人都身著元朝的戰甲,他們都推著車,在雨幕中緩緩而行。


    他們的臉上都非常冷峻,從他們的體型來看,都是魁梧的大漢。


    而且,他們的目光充滿著殺氣。


    若是仔細看,會發現這批人,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騎在一匹高頭大馬的,是一位風姿魁偉的男子。


    此人,名為崔瑩。


    崔瑩是高麗王朝宰相崔惟清的五世孫,父為司憲糾正崔元直。


    崔瑩早年從軍,因在楊廣道對倭寇作戰有功而成為宮廷侍衛,參與平定趙日新之亂,知遇於恭湣王。


    在至正十二年三月,被宗主國元朝調到中原江淮地區,參與鎮壓元末農民起義。


    而他此次奉命鎮壓農民起義的人,顯然是泗州軍程德這支農民起義軍。


    不過,自從他隨著脫脫參與了消滅芝麻李後,因為戰場上表現突出,深受脫脫賞識,就被脫脫委以重任。


    這押送糧草重要的任務,自然也就因此落在了崔瑩身上。


    崔瑩的目光穿過重重雨幕,抬頭望天,眼裏閃過一絲陰鬱。


    這雨,顯然太大了。


    而押送糧草的任務,有時間期限。


    看這情形,下暴雨顯然讓押送的時間變長了。


    這也是他為什麽依然堅持在雨中前行的原因。


    時間期限到了,若是沒有將糧草運送到前線。


    那麽,等待他的將是來自丞相脫脫的懲罰——殺頭。


    他可是記得,離最後的期限,也就一天了。


    他必須在明日午時前,將糧草運到清江城。


    下一個城,便是泗陽城了。


    在那裏,讓泗陽城守將配合一下,應該可以盡早將糧草運送到前線。


    泗陽城不遠了,那麽,清江城、清河城,也不會遠了。


    想到這裏,崔瑩心中鬆了一口氣。


    時間流逝的很快。


    “將軍,前麵再行五裏,便是泗陽城了。我們需要去泗陽城躲躲雨嗎?”崔瑩身旁的親兵問道。


    崔瑩沉吟思索一番後,“不了,眼下,我們盡早將大軍的糧草運到清江城,早些交差才是首要的。一場雨而已,讓弟兄們克服一下。等將糧草送到後,到時候,再讓弟兄們去大都雲儀苑放鬆幾日。弟兄們的花費,全都由我承包了。”


    親兵聞言,目光大亮:“將軍,是那個大都貴族都常去的那個雲儀苑嗎?我雖然沒去過,但是我聽過那裏的花費不低,一晚上需要好多錢,而且那裏的女人個個都水靈靈的。”


    崔瑩:“嗯。就是那個雲儀苑。你傳我的命令,將我的意思,傳達給弟兄們。”


    “遵令!”親兵立即匆匆離去,往隊伍後麵而去,絲毫不顧頭上的傾盆大雨。


    目送著親兵的背影,崔瑩收迴視線後,開始繼續領軍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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