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溢麵色一滯,卻沒亂猜,而是疑惑地看向青年文士。


    青年文士道:“在我胡惟庸看來,欣賞音律,有兩種境界。其一,是聞悲而悲者,此乃登堂入室者也。其二,是聞聲不見音色,隻知藝精者,此乃最高之境界也。這首曲子,是我昨夜偶然間得到的靈感,才自製了一曲。隻是,我意不在此啊!”


    章溢卻是聽出來胡惟庸話中有話,便默不作聲了。


    須臾,章溢才開口道:“胡兄,可是有何難事?”


    胡惟庸目光一亮,看向章溢說道:“春去容華盡,年來歲月蕪。想我胡惟庸,空有一身才華抱負,卻無一施展所長之地,還蹉跎著歲月,心中自是有些懷才不遇之感。”


    章溢怔怔地看向桌子上的古琴,沒有迴應。


    “我跟隨我師到處遊曆,結交了不少好友。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隻是,我曾有所感悟——古人為學,皆躬行實踐人倫,日用之間無非學也。今人以記誦詞章為務,特學之末事耳。本以為我可以和胡兄在此事上,可以多交流,未曾想到,人各有誌。而今,我也同樣想要贈送一句給胡兄——浮名浮利,虛苦勞神,從來名利地,皆起是非心。”章溢目光有些不悅地迴道。


    胡惟庸沉默了,沒有說話。


    章溢見此,心中歎了一口氣。


    “我有一好友,名宋濂。如今,他便在泗州將軍府擔任禮部主簿。這次,我主要是來見見他,與他交流下學問。胡兄到時候,可以隨我一道去。我想,在我的引薦下,宋濂會將胡兄向征虜將軍引薦的。”章溢目光有些失望地看向胡惟庸。


    胡惟庸聞言,則笑道:“如此,就多謝章兄了。此番恩情,胡惟庸記下了。”


    章溢搖搖頭:“不過一件小事而已,無需如此。隻是,今後這世間,我少了一個可以交心談學問的好友,而世上多了一個追名逐利之人。可惜可歎!”


    胡惟庸聽了章溢的話,卻是不認同。


    在他看來,大丈夫當雄飛,安能雌伏!


    世間人,皆在名利場。


    而章溢所作所為,在胡惟庸看來,有些迂腐。


    要是自己的兒子和章溢一般,他鐵定要說一句:愚不可及,朽木不可雕也。


    但念在章溢剛剛答應給一個能讓他踏入仕途的機會,他也不會當場反駁他。


    這種蠢事,他才不會幹。


    看著胡惟庸沉默以對,章溢便知曉,他是無法勸說胡惟庸的。


    對此,他也沒有辦法。


    總不可能,阻止胡惟庸踏入名利場吧。


    做這種事,恐怕也會惡了對方。


    這種結果,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


    良久。


    章溢平靜地說道:“胡兄明日酉時,便隨我一道前往宋濂府中。今日多有叨擾,告辭了。”


    聽到章溢要走,胡惟庸也知道對方心意已決。


    他也就沒有再勸。


    於是,胡惟庸迴道:“明日酉時,我會去章兄所在房間外等候章兄的。”


    章溢點了點頭,便迅速轉身離去。


    胡惟庸望著章溢離去的背影,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看著桌子上的古琴怔怔出了神。


    少頃。


    胡惟庸穩定了心神,目光流露出堅定:“大丈夫抱經世奇才,豈可埋沒於山野?我一定會做人上人,要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瞧一瞧,我比他們更強大。”


    胡惟庸說完後,才發現房間已經空無一人。


    隻有一張古琴陪伴。


    看著眼前這架古琴,胡惟庸忽起身,將這古琴,朝著牆壁上狠狠一扔。


    “砰!”


    古琴毀壞了。


    而胡惟庸卻是沒看它一眼。


    因為從現在起,以前的胡惟庸已經死去。


    而如今的胡惟庸,才是新生。


    此時,他腦海中在想著,該如何在與征虜將軍見麵時,讓征虜將軍對他刮目相看?


    章溢迴到自己屋裏,麵色有些陰晴不定。


    他與胡惟庸結識,也是一場偶然。


    準確地說,是意外。


    但現在細細思來,仿佛這場偶然,並不是偶然。


    意外,又像是不是意外。


    而是一場精心的設局,而入局的人卻是他。


    想到此處,章溢就沒再往深處想。


    他隻是覺得,這人與人之間,有一份真誠的情誼,可真難得。


    不過,事情已然發生。


    他也就沒有反悔之意。


    但今後他也不會過多地與胡惟庸來往。


    因為他很擔心,下一次,依然被胡惟庸設局。


    這個人,可是為了仕途,而直接犧牲他們兩人的一份書友情誼的。


    一旦胡惟庸下次再設局,他有些擔心,到時候胡惟庸犧牲的是他的什麽。


    生命,也不是不可能。


    章溢沉默地獨坐在屋裏,默然不語。


    ......


    轉眼間,便是日落時分。


    程德正在陪著羅燕聊一些家常,雙方看上去都很開心。


    “將軍,我想為你生一個兒子。”羅燕目光看向程德。


    程德一愣。


    “女兒也很好的。”程德笑道。


    羅燕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將軍以後地位隻會越來越尊貴,而這樣一來,到時候,將軍擁有的女人,也將會越來越多。我聽下人說,泗洲城有很多人,都在想方設法,要給將軍送女人。而那些女人的姿色各個並不下於我,若是有個兒子陪伴,也能解解悶。”


    程德沉默了。


    隨後,程德開口道:“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我都喜歡。還有,目前,我擁有你和秀英妹子兩人,已經很滿足了。至於今後會不會有更多的女人,這點我沒辦法保證。但我會一如既往地待燕兒和秀英妹子好的。至於你說的悶,等明日我和秀英妹子大婚後,我會教你和秀英妹子一些有趣的玩意,保證你們今後也就不會有悶的感覺了。”


    程德頓了頓,看向羅燕的目光說道:“若是以後還覺得悶了,也可以帶著幾個人,在城內多轉轉,想買什麽,就挑喜歡的買,想吃什麽,就選喜歡吃的,你也不用太過於苛待自己了。”


    羅燕聞言,心中有幾分感動,將胸膛靠在程德的肩膀上,靜靜地享受眼前的美好。


    程德見此,也沒有多數什麽。


    而是默默地樂得見此。


    翌日。


    清晨。


    程德早早地醒來,趁著沒人的時候,從羅燕屋裏,向書房走去。


    剛在伏案旁坐定,揉了揉腰。看書喇


    可是,沒過多久。


    程德才想起,今天便是他的大喜日子。


    強自打起精神後,程德拿起一本書漫不經心地翻看著。


    而心中卻是在等待著給他換上大紅袍的下人來。


    時間,可真漫長。


    長到能煎熬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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