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德沉思須臾,想不明白,這元使跑到他地盤的意圖。


    這元使莫非相信那句——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難道對方會天真地以為自己不會殺他嗎?


    要知道,自己和元朝的關係,將來一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麵。


    這個時候派來元使,總不會是來送人頭。


    肯定有其他的意圖。


    至於這意圖,程德暫時想不明白。


    索性,就見一見這元使也好。


    於是,程德看向了大帳裏站在一旁的士兵,至於方銘一行人,則被他忽略了。


    “那元使,目前在何處?”程德問道。


    “迴稟將軍,那元使就在淮安城城外,目前被李偏將帶人給圍了起來。”士兵答道。


    程德聞言,笑道:“讓李定國把元使帶過來,至於元使所帶的東西或人,全都嚴加看守。”


    “是。”士兵躬身應道,轉身便離開了。


    而方銘一行人,則是心不在焉地處理著公文。


    他們心中都在想,元使來的意圖。


    隻是,無論他們怎麽想,都沒有什麽頭緒。


    半個時辰後。


    李三七推搡著兩個人進了大帳裏。


    程德端坐著,看向李三七所帶來的這兩人。


    一個年紀較大,頭發都有些發白,臉上皺紋密布。


    一個中年男子,國字臉,神色嚴肅,隻是雙眼亂轉的眼珠子,看著有一種賊眉鼠眼的感覺。


    程德又將目光看向李三七。


    “迴稟將軍,這年紀較大的便是元使,這位年紀較小的就不知道了。”李三七朝著程德躬身行禮道。


    程德聽後,將目光看向韓伯高,微眯著眼,“你是元使,來之前難道沒打聽一下,我泗州軍上下對元朝可是恨之入骨的?”


    韓伯高聞言,定了定心神,朝著程德作揖道:“中書省參知政事韓伯高見過將軍。”


    程德一愣。


    中書省參知政事?


    看來這官還不小。


    隨即,程德冷笑道:“沒想到元朝派了你這麽大的官當元使,如果殺了你,這元朝會不會很心痛呢?”


    韓伯高一聽,便直感到一種寒氣頓時籠罩全身。


    這反賊,一言不合就殺人,也太殘暴了。


    韓伯高穩了穩心緒,顫聲道:“我韓伯高可是奉朝廷旨意,特來送給將軍一場潑天富貴的。若是殺了我,恐怕這場富貴就要落空了。”


    程德哂笑道,“元朝恐怕恨不得殺了我,還送我一場潑天富貴,你莫不是在消遣本將軍?來人——”


    “慢!”韓伯高心中一慌,連忙喊道。


    程德冷冷看向韓伯高。


    韓伯高硬著頭皮說道:“將軍,我是攜帶朝廷旨意而來,按朝廷的意思,是給將軍一個征北將軍,然後加封兵部尚書銜,以及送來數十箱財寶、一百美人。”


    同時,韓伯高心中暗道:完了,此次,能不能走出淮安城,尚未可知。


    兇多吉少了。


    程德沉默了。


    然後,程德起身,來到了韓伯高麵前,快速抽出了李三七腰中懸掛著的長刀,架在韓伯高的脖子上,殺氣騰騰地看向韓伯高。


    “你不知道我是反元的嗎?竟然還想招安我?不要命趕來送死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程德目露殺氣,凜然道。


    韓伯高身體一僵,不敢再動絲毫。


    他有點擔心,程德的刀沒拿穩,會給他脖子劃拉一下。


    冷汗浸透了韓伯高的背後,嘴唇有點哆嗦。


    這時。


    跟著韓伯高一起被押送來的另一人出聲道:“郎中馬合謀見過將軍,還望將軍知曉,我大元可是帶著足夠的誠意來的,目的是為了讓雙方化幹戈為玉帛。”


    程德沒有看馬合謀,而是給了李三七一個眼神。


    李三七領會到了程德的意思,直接來到馬合謀麵前,朝著馬合謀踢了一腳,直接讓馬合謀跪倒在地。


    “將軍在跟元使說話,你插個什麽嘴?給我放老實點!”李三七捏著拳頭,嘎吱作響。


    馬合謀一怔,接著他的臉漲得通紅,紅了又變白,白了又紅,望著李三七的兇煞模樣,本欲張嘴的他,卻沉默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馬合謀低著頭,目光裏閃過一絲仇恨的光芒。


    程德見此,看了李三七一眼,點點頭:“以後,看到跳梁小醜,就這麽幹。”


    李三七重重點頭。表示很讚成這種說法。


    而馬合謀身體發抖,氣得嘴唇發白,卻始終不敢有其他動作。


    韓伯高將這些全都收之眼底,心中頓覺淒然,自知此行,自己兇多吉少了,膽氣卻轉瞬間增加了許多。


    “都說征虜將軍程德是一位仁義將軍,沒想到卻是如此名不副實,可真是讓人失望啊!”韓伯高忽冷聲道。


    聽到韓伯高的嘲諷,場中氣氛刹那間安靜了。


    馬合謀恨恨地瞄了韓伯高一眼,你一心要求死,幹嘛拖我下水?


    你難道不知道這樣說話,會死嗎?


    可有為我的小命考慮過嗎?


    馬合謀差點氣得吐血。


    與此伴隨的便是惴惴不安。


    本以為是一件肥差,可以從中分一些功勞。


    沒想到現在卻很要命。


    丞相,你誤我啊!


    是誰告訴丞相說這程德貪財好色的,娘的,等有機會迴到中書省後,弄死這個給丞相提供消息的混蛋。


    敢坑我馬合謀,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程德一愕,接著目光幽幽,“這是準備破罐子破摔,想一心求死了嗎?”


    程德心中有幾分猶豫。


    他在權衡殺死這韓伯高的利弊。


    要是殺了他,必然掃了元廷的麵子,這後果可能是獲得和劉福通一樣——被幾十萬元軍長期圍剿的待遇。


    不死不休。


    但不殺,自己的臉麵往哪放。


    就在這時,馬合謀突然出聲道:“將軍,我想和你做一個交易,這個交易便是用一座城來換我的命。”


    程德驚訝地看著馬合謀,“你確定不是在開玩笑,我手中的刀可是很鋒利的。”


    馬合謀穩定了心神,開口道:“清江城,我願意拱手相讓給將軍,隻要將軍答應放我離去。”


    突然。


    韓伯高怒發衝冠,指著馬合謀怒道:“你這是出賣大元,難道你想當叛賊不成?等迴去後,我就向陛下參你一本。”


    誰知,馬合謀忽然拍了拍衣裳,站了起來,看向韓伯高,“你以為這次,你還能活著迴去?就算你僥幸活著迴去,你以為右丞相和陛下是願意相信我多一點,還是願意相信你多一點。”


    韓伯高沉默了,神色極為痛苦。


    馬合謀轉過頭,看向程德,拱拱手道:“將軍,你恐怕不知我們大元封你為征北將軍,而不是什麽征東將軍、征南將軍、征西將軍的緣由吧!”


    韓伯高冷冷地看了馬合謀一眼,眼神殺氣騰騰。


    這等賣國賊,當殺!


    程德征征地看著馬合謀,眉頭緊鎖,少頃,才漠漠道:“征北將軍的征北之意,莫非元廷的意圖是讓我泗州軍與劉福通的紅巾軍拚殺?這等險惡用心,元朝可真是良心用苦啊!”


    馬合謀一愕,他沒想到程德竟然猜了出來。


    不過,馬合謀連忙說道:“將軍可真是聰明,在下佩服得緊!”


    程德沉默片刻。


    “你剛剛說,清江城讓給我,條件是放了你?你和清江城的守將是什麽關係?”程德死死的盯著馬合謀看。


    馬合謀迴道:“沒錯。清江城的守將是我三弟,而我一向和三弟關係極好,這次能順利來到淮安城,都是托了我三弟的幫忙。而我三弟一直以來,很聽我的話。”


    程德:“若是這樣,我倒是可以答應你。不過——”


    馬合謀一驚,莫非自己的籌碼不夠。


    要是如此,那安東州便再加上吧。


    安東州的守將是我四弟,四弟向來重情義,為了救我,肯定會不惜任何手段的。


    韓伯高心如死灰,深感無力。


    “不過,再加上糧食兩萬石。”程德補充道。


    可程德心中則想,兩萬石拿不出來,再喊一萬石,總覺得這馬合謀不簡單。


    能壓榨多少就壓榨多少。


    馬合謀心中鬆了一口氣,看向程德,鄭重地說道:“沒問題,我與安東州守將有舊,待我書寫一封信後,定會在三日之內湊齊。”


    程德點點頭:“在那之前,你得在我軍營裏待著,哪裏也不能去。還有,清江城元軍那邊,你也要寫一封信,讓他們在三日後撤退,等糧食一到,我必放了你,你也可以讓撤退清江的元軍接應你,就約定在清江交易。寫的信,我需要查看一番。”


    馬合謀點頭道:“我答應了。”


    程德看向李三七,“給馬郎中挑一個好的帳篷,讓你信得過的手下把守好。另外,給馬郎中準備一套紙墨筆硯,待他信寫完後交由我查看,再讓馬郎中帶來的人送去。”


    李三七準備帶著馬合謀離去,程德卻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馬合謀卻一個激靈。


    “好吃好喝地招待這馬郎中。”程德笑道。


    馬合謀徹底鬆了口氣,終於不用死了。


    李三七躬身說道:“是。”


    話音落,李三七帶著馬合謀離去。


    而馬合謀在離開前,朝著韓伯高望了一眼,目光中滿是嘲諷、不屑、憐憫。


    恭喜你即將成為一個死人。


    這是馬合謀離開前,心裏對韓伯高的真誠祝福。


    程德環顧在場一眼,“今日之事,不得泄露半句,違者——”


    “殺!!”


    方銘一行人神情凜然,連忙躬身行禮道:“遵令!”


    程德盯著在場眾人須臾後,這才將視線移到韓伯高身上。


    韓伯高看到程德的幽幽目光,以為他要當場了結自己,便平靜地說道:“希望將軍殺我之前,讓我麵向北方,這樣,我才死而無憾。”


    程德挪開了架在韓伯高身上的長刀,而韓伯高感激地看了程德一眼,轉身,調整了下方向,讓自己麵向北方,爾後,韓伯高閉著眼說道:“將軍,可以動手了。”


    方銘等人望了一眼後,心中感慨萬千。


    程德將長刀刀尖尖刃點地,拖著長刀,走到韓伯高身後。


    方銘等人見此,不忍相看,紛紛別過頭。


    程德此時想通了,當他反元的時候,就已經和元朝不死不休了。


    開弓哪有迴頭箭?


    殺死一個人,也就沒多大難事了。


    倏忽間,程德計上心頭。


    或許,可以換個方式處理韓伯高。


    此人,竟然能當中書省參知政事的官,想必能耐不小。


    若是收為己用,那豈不是兩全其美嗎?


    望了望韓伯高擺著一張臭臉,程德知曉,想要收為己用,不必急在一時。


    察覺到方銘等人的視線,程德平靜地喊道:“羅二虎!”


    “將軍!”羅二虎躬身行禮道。


    程德走到羅二虎身前,對他耳語一陣,聲音極小。


    不久。


    程德往後退了幾步,冷著臉,指著韓伯高對羅二虎說道:“將他帶到那個地方,五馬分屍。”


    方銘等人聞言,都紛紛低下頭,目光中充滿著畏懼。


    將軍,竟然下如此狠手,可見將軍反元的決心堅不可摧。


    羅二虎眨了眨眼,便大聲道:“是,屬下必定不負將軍所托。”


    韓伯高聽到這些,心中冰冷一片,本以為可以獲得個體麵的死法,沒想到卻是這樣。


    於是,韓伯高忍不住高喊道:“程德,你如此殘暴,必將不得好死!!”


    程德連忙給羅二虎一個眼神。


    羅二虎便快速拖著韓伯高軍營外走去。


    隻是,韓伯高的怒罵生中氣十足,他的罵聲響徹在軍營中,久久不絕。


    望著方銘等人一眼,程德平靜地說道:“吃我泗州軍的飯,就不要惦記著元朝的那碗飯。要不然,就不是五馬分屍那麽簡單了。”


    方銘等人嚇得麵如土色,連忙跪地道:“望將軍明鑒,我等絕不背叛泗州軍,絕不背叛將軍。”


    程德目光溫和地看向方銘等人,“既然如此,就都起來吧,地上太涼!”


    “謝將軍!”方銘等人起身,紛紛擦了擦那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心中稍稍放鬆了些許。


    “你們繼續辦公吧!”程德摔了這句話後,轉身便往軍營外走去,他要去看一看這元朝給他送來了哪些東西。


    軍營大帳另一側。


    馬合謀剛剛在帳篷裏聽到韓伯高的怒罵聲,便猜測到這韓伯高恐怕兇多吉少了。


    此時,或許已經見了閻王爺了。


    想到這裏,馬合謀不禁暗暗一喜,這個瞧著不順眼的人可終於死了。


    幸好他隻用一個城和兩萬石糧食,逃得程德的屠刀。


    在馬合謀看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隻要他活著,後麵他可以弄來幾個城和五倍於兩萬石的糧食,也不是難事。


    畢竟,他很受右丞相脫脫的看重。


    權勢,是可以弄來想要的一切東西,若是沒有做到,隻因他權勢還不夠高。


    這下子,韓伯高死了,招安失敗的罪責就可以全推脫到他身上。


    至於報複程德,和踢他的李三七,等什麽時候出了這淮安城再說。


    不然,他很擔心,稍稍露出敵意,容易被殺。


    而這反賊程德明顯是一個狠人,殺他也不過是點點頭。


    程德來到淮安城城外後,看到圍著一個圈裏麵的人一眼,發現約莫有兩百多人。


    其中一百人全都是絕色美女。


    而圍著這些人的泗州軍共有三百人,他們紛紛站在外圍,看到程德靠近時,紛紛讓開了身子。


    程德沒有再看那些女子,而是盯著數十個箱子看。


    這些箱子離那些女子相隔不遠,約莫四步遠。


    當程德正準備查看下箱子裏的財寶,屈身相看時。


    而他的身上也沒帶什麽長刀,心裏也放鬆了警惕。


    忽然間。


    場中發生了一場變故。


    一百美人中突然有十人,從頭發中拔出銀色簪子,目光都殺氣騰騰的,紛紛朝程德殺去。


    程德頓時一驚,麵色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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