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帝國征戰了兩百年。”


    “但在此之前,我從未見過如此龐大的傳送陣列:數千名整裝待發的阿斯塔特戰士排隊列陣,也隻是占據了最核心的區域,而在外層與更外層的不穩定區域中,其實還能再站更多的人,成千上萬。”


    “但很可惜,我們的基因之母不允許有任何人,能夠停留在她的掌心外:她從始至終都是這樣,如果是外人的話還能通融一二,但若是我們這些破曉者,那麽任何的非戰鬥損失都會令她震怒不已。”


    “我完全能夠理解這種心情。”


    “所以,我完全服從這命令。”


    當他站在原地,如夢囈般自言自語了如是的話語之後,破曉者軍團麾下,【勒菲騎士】的首席指揮官夏亞,才不慌不忙地睜開了自己的雙眸,鐵拳緊握,寬大的動力劍在掌中暗自嘶鳴:他的最後一名戰鬥兄弟剛剛就位。


    他們可以出發了,唯一阻擾開拔號角的,便是在隊伍最前方某位禁衛總管的嘮嘮叨叨,聲音大到所有人都能聽到他在說什麽:無非是些數字和馬屁而已。


    “十六個連隊已經全部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再算上諸如勒菲騎士等特殊編製後,我們將一次性向烏蘭諾戰場投放八千五百名戰士,占據此次遠征軍力的一半了:這還是建立在忽略掉我們早已出發的十二支先鋒連隊的前提下。”


    “當然,最重要的是,您將親自指揮這次戰鬥,這比任何一條增援消息都更能鼓舞人心:有相當一部分的戰鬥兄弟已經很久不曾擁有您並肩作戰的榮耀了,他們懷念您在戰場上的身姿,另一方麵,先鋒部隊中的赫克特連長與達武連長已經向我保證,他們將用自己的生命確保您選擇的降落地點,不會遭到哪怕一絲一毫的騷擾。”


    拉納仍在滔滔不絕,而在他身後的戰鬥兄弟們,此刻卻早已一個個麵露嘲諷了起來:唯一讓他們沒有對這些廢話笑出聲的原因,便是背對著他們,此時不知道正在想些什麽的基因原體了。


    畢竟誰都知道:拉納一直都是摩根最信任的子嗣,原體給予他的權力和地位勝過了所有人,盡管拉納在這幾十年間,一直不斷地犧牲與稀釋自己的權威,但這反而讓他的地位愈加穩固了。


    原體更信任他了,戰鬥兄弟們也都更尊敬他了:別看現在有不少人都敢在禁衛總管麵前嘲笑他的諂媚作態,但若是在戰時,也恰恰是相同的一批人,將會成為拉納手下最值得信賴的戰士,此前已有無數次案例證明了這一點。


    在蜘蛛女皇沒有賜予她的子嗣們【並肩作戰】的榮耀的那一段漫長歲月力,正是拉納和他的同僚們支撐起了第二軍團的戰陣,摩根的放任讓他們迅速成長為了值得信任的可靠戰士,擁有了能夠指揮整個軍團的智慧和權威:隻要原體能夠將權力賦予他。


    不過,這都改變不了此時的拉納正在說廢話的事實。


    夏亞於心中低語著。


    就算……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勒菲騎士在心中嘀咕著,還沒等他在自我辯解中,完成對於禁衛總管的鄙夷工作,阿斯塔特超人般的聽覺便讓他捕捉到了隊列最前方的基因原體輕微的咳嗽聲:空氣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停止他們心理活動,數千雙眼睛盯想最前方緩緩轉身的蜘蛛女皇。


    【準備好了麽?】


    摩根微笑著發問。


    沒人出聲,迴答原體的是八千多雙洋溢著戰意的瞳孔


    【很好。】


    摩根點了點頭,隨即向一側的陰影處招了招手,有著一頭淡粉色雙馬尾的【室女座】便快速的來到了母親的身邊:夏亞有些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他當然認識這位原體的首席侍女,但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自己明明算得上是破曉者軍人中前百的強者,卻也不怎麽能看清室女座剛才的行動。


    真是……


    勒菲騎士收迴了思維,注意到身旁有不少部下也陷入到了和他剛剛一樣的震驚中,夏亞不由得輕咳了一聲,提醒他們既然是有關於原體的事情的話,那麽,該忘掉的時候就應該及時忘掉。


    迴過頭來,摩根對長女的話語也沒有絲毫的遮掩。


    【我將前往前線,艦隊的指揮已經分散給了各個提督:既然綠皮的艦隊和軌道防禦裝置大多已被我們消滅掉,那麽僅剩的地麵火力支援他們還是能做好的的,你隻需要注意一下特殊情況,還有複仇之魂號發來的新訊息。】


    【另外,拿好這個。】


    摩根將一個精美的雪鴞雕像塞到了長女的手中。


    【我在這座雕像裏寄存的靈能力量,應該足以支撐整座傳送陣列維係到戰爭結束的那一刻,我會在下麵調整坐標的,讓後援部隊按照說好的時間出發:記得不要讓這些裝置過載,否則它會在瞬間炸碎整艘曙光女神號的,也許還有我們身邊的這幾支艦隊。】


    室女座點了點頭。


    “母親,如果在必要時刻,需要我動用那個……”


    【還沒到那時候呢:區區一個烏蘭諾帝國而已。】


    【又不是那個混蛋……】


    原體口中的虎狼之詞和更後麵的低沉抱怨,終究還是沒有流入到夏亞的耳朵裏,就在他的大腦還在處理更前段的話語時,一件令人頭暈目眩的錯位感,混雜著白光,瞬間吞噬了他的靈魂,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眼前扭曲變化。


    耳邊能夠聽到的,無非是原體啟動了傳送陣列的低語。


    而這種生理不適,卻是傳送技術的頑疾,哪怕是摩根本人也無法避免它,但蜘蛛女皇卻可以通過自己的改進,將傳送陣列的負麵影響壓縮到最低:夏亞能夠很清楚的感覺到這一點,比起他人生中無數次的折躍傳送,這一次的折磨感和痛苦感都大大地減輕了。


    在片刻的失重後,他們就已經抵達了目的地,隨之而來的副作用不過是些許的反胃感:雖然夏亞並不覺得自己移動了,他明顯察覺到了有一段時間已經從自己的靈魂中被抽取了出來,所以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眼前的場景就已成從曙光女神號洋溢著溫暖氣息的艦橋甲板,變成了烏蘭諾的土地上熊熊燃燒的鐵幕。


    “我們來到了地獄的棺材裏。”


    有人在夏亞身邊低語。


    他說的……真他媽的對!


    夏亞咬緊了牙關,在強光徹底散去後,他才仔細地觀察著這片即將揮灑血汗的戰場:此時的烏蘭諾已經淪為了地獄,或者說,這個該死的世界從一開始,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地獄。


    綠皮帝國的王冠世界讓夏亞產生了某種很不良好的聯想。


    死去的迴憶開始攻擊他。


    因為……這就像泰拉一樣。


    像帝皇到來之前的,泰拉。


    以及統一戰爭中的,泰拉。


    作為軍團中的泰拉裔,勒菲騎士完整地經曆過上述兩段時間,兩座截然相反的地獄占據了這位泰拉老兵的整個前半生,而如今,它們就在他麵前,完美的合二為一,真是操蛋啊。


    在青灰色的蒼穹上,滿是厚厚的塵霾。唯有些許如同火山岩般的裂縫裏麵,會透露出讓人惡心的斑斑陽光,但哪怕是這點溫暖,此時也不複存在了,因為帝國海軍的怒火已經撕裂了烏蘭諾的鐵幕,讓它如鏡子般碎裂,汙染與雲霾被拖拽的遍地都是,其中又夾雜著歐克獸人那讓人唾棄的孢子味。


    在這破敗的失樂園下,便是真正的人間煉獄,帝國大軍與歐克獸人的戰爭已經讓整個烏蘭諾的地表撕裂成了兩個部分,一半是綠皮盔甲上的生鏽髒汙,另一半則是阿斯塔特刀刃間的血色腥臭,兩股鋼鐵浪潮在烏蘭諾平坦的曠野上,一刻不停的互相拍擊著,一塊塊巢都大小的土地被接連攻克、失手,然後拉鋸、爭奪,最後在無數屍骸的掩埋下,再也看不到原本的模樣。


    死人山。


    遍地都是死人山。


    烏蘭諾正熊熊燃燒,隻需十幾個小時的戰爭,便足以讓人類帝國的大軍在這片世界上,永久性的占據一塊淨化後的土地,成為撕裂獸人王都的疤痕:當人類之主本人及其四個子嗣,及荷魯斯、莊森、福格瑞姆與莫塔裏安,共同投入到對烏蘭諾的第一波攻勢時,奪取一片灘頭陣地便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在十幾個小時後,在察合台可汗與聖吉列斯先後率領自己的軍團加入戰爭後,這片原本的灘頭陣底已經化作矛尖,直向著烏蘭諾皇帝烏爾格大王的王座而去:人類之主和他的牧狼神,還有他的禁軍並肩開辟出來的血路,哪怕在太空中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比皇宮前的永恆大道要壯觀一萬倍。


    數以千萬計的綠皮用自己的生命打造了這座奇觀,因為它們早在帝皇登陸的那一刻,便狂熱的向全銀河最偉大的戰士發動了進攻,直到現在,直到十幾個小時的單方麵屠殺後,也不曾停下片刻。


    此時,全世界的綠皮都正源源不斷的朝這裏趕來,宛如鐵屑被磁鐵吸引一般:帝皇的偉力以令人驚訝的速度傳播著,沒有任何綠皮因此而畏懼,所有的野獸都隻是陷入了最狂熱的血腥中,烏蘭諾的皇帝也許是唯一清醒的存在。


    這反而大大緩解了其他人類軍隊在烏蘭諾上的壓力:當帝皇以千為單位,肆意收割著每一個挑戰者的醜陋頭顱時,烏蘭諾戰線上的其他人類軍團就可以利用綠皮的注意力轉移的時機,肆意的發揮他們各自擅長的戰術。


    暗黑天使、聖血天使、死亡守衛甚至是白色傷疤,每一個軍團都在加速朝烏蘭諾的王都前進,他們敬畏帝皇的力量,他們也尊重荷魯斯的威嚴,但這並不意味著這些在前線奮戰的戰士,不想將烏蘭諾戰爭最大的榮耀,戴在他們各自敬愛的基因原體的頭上。


    就連破曉者也是這麽想的,隻有一半的破曉者先鋒連隊守在摩根的降落點旁邊,而另一半則是積極地投身於戰爭,他們緊跟在莊森還有福格瑞姆的身後,在勝利後的陰影處,藏匿著能夠直接溝通甚至召喚自家基因原體的靈能信標:一旦破曉者的鐵蹄踏破了烏蘭諾王城的城牆,那麽這些信標肯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摩根對此……


    嗯……毫不知情……就這樣。


    破曉者之主點了點頭,既是迴應等待她的子嗣們,也是在內心中努力說服著自己,她的目光隨意的瞥過身旁的土地:原本的帝皇登陸點已經成為了此時人類軍隊在烏蘭諾戰場上的大後方,能看到大批的支援部隊與醫務人員,以及沒來得及被清理幹淨的綠皮屍體。


    這是摩根第一次仔細觀察到烏蘭諾的綠皮:隻看到它們身上穿著的防護其實相當落後,鏽跡斑斑的盔甲用皮帶和螺栓固定在這些野獸的肢體上,遠不如摩根麾下最不正規的凡人輔助軍,但若是再看看那些被損壞的氣動發電機,以及精美的槍械武器,卻又能給人一種匪夷所思的搭配感。


    這才是綠皮嘛。


    原體點了點頭,她將自己的視線與思維放空,開始在混亂的戰場上尋找自己的血親們,同時在思考她的下一步目標將放在哪裏:八千名破曉者戰士的投入,足以徹底扭轉任何一處戰線的局勢,甚至將決定誰能砍掉烏蘭諾皇帝的腦袋。


    而現在,荷魯斯與莊森幾乎保持著同一水平線,不過值得注意的一點是,也許是戰事匆忙,又也許另有任務,此時的牧狼神和帝皇其實已經脫節了:他和雄獅各自占據了人類之主的一側,彼此之間則保持著一個差不多的距離。


    摩根暗暗記下了這一點。


    接著,蜘蛛女皇的意識便看向了戰場的另一些方向,她能輕易的辨別出破曉者軍團在之前十幾個小時裏的前進路線,因為她的子嗣們在每一個值得注意的目標旁邊都擺上了他們的小標誌,最遠的一個標誌此時正緊挨著摩根的意誌中,名為福格瑞姆的特殊個體。


    此時此刻,鳳凰就站在烏蘭諾的一處廢鐵高山上,身邊簇擁著十幾名衛士和領主指揮官,眺望著遠方的戰場,揮斥方遒,至於說本應與他同行的莊森,此時卻是在更前方一點的位置上,帶著他的幾個騎士團,在綠皮的滾滾潮流裏快樂的東征西討著。


    說真的,摩根從未見過她的卡利班血親如此快活過。


    他快樂的就像是發現自己親爹康諾王還活著的基利曼一樣。


    嗯……對了……


    她有沒有告訴過基利曼,她在亞空間裏曾經發現過類似於康諾王的靈魂來著?


    一邊搖頭感慨,摩根一邊默默的做著她的老本行,也就是從戰場上收取著飄蕩的靈魂:不過此時的蜘蛛女皇早已不需要通過這種小本生意來增進自己的實力了,而且綠皮的靈魂,也著實算不上什麽大補之物,所以,蜘蛛女皇的目標自然而然轉移向了那些不幸戰死在烏蘭諾的阿斯塔特戰士的身上。


    她按著順序悉心收集,首先當然是破曉者的,緊隨其後的便是暗黑天使,當這兩者都細細的收攏完畢後,才輪到了其他人:比如說極限戰士、帝國之拳、禁軍、帝皇之子或者聖血天使、影月蒼狼……


    值得注意的是,當摩根將幾十個不幸犧牲在烏蘭諾的禁軍靈魂也收入囊中時,她注意到原本正在前線大殺四方的人類之主。突然猛地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隻是靈魂上的注視,卻也足以讓摩根渾身上下的銀毛都豎起來了。


    (根據小說焚塵之狼,起碼在戈戎之戰中,帝皇就損失了【至少一打】的禁軍,在烏蘭諾損失幾十個禁軍也算是合理的。)


    直到摩根悄然將這些金黃通透的,連她都知道永遠都不可能腐蝕的靈魂聚在一塊,然後擺在自己的靈魂邊緣,以表示她會在戰鬥結束後歸還的時候,帝皇的注視這才慢吞吞的移開了。


    與此同時,他還大方的為自己的女兒指明了進軍的方向,顯然看出了摩根此時的猶豫,而蜘蛛女皇順著這條指引看去,兩條淡色的眉毛卻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


    荷魯斯?


    帝皇讓她去……支援荷魯斯?


    摩根抿住了嘴巴,然後,她突然想起了什麽,後知後覺的開始在戰場上尋找另一位兄弟:所幸聖吉列斯那飛來飛去的靈魂,著實不算難找:能夠在摩根的靈魂探查中左右橫跳的,就隻有這家夥了。


    飛的快就是任性啊:摩根剛開始還以為誰被巨人打飛了呢。


    而此時此刻,大天使和他的第九軍團雖然還沒有衝到戰爭的最前線,隻是在盡職盡責的清掃一些會影響到戰線的綠皮援軍,但是聖吉列斯的本人的軌跡卻很清楚:在第九軍團的工作差不多完成後,巴爾的大天使正在以【追繳剩餘的綠皮殘軍】的理由,萬分合理的靠近……


    福格瑞姆的所在地。


    【啊哈~】


    原體輕笑了一聲,吸引了周圍早已迫不及待的子嗣。


    “我們要支援哪裏,大人?”


    拉納首先發問。


    【這個麽……】


    蜘蛛女皇笑了起來。


    【跟我來就是了:我知道最危急的戰場在哪裏。】


    【對了,拉納:要把我們的通訊頻道調到最低頻率。】


    “啊,為什麽……”


    【畢竟在這個戰場上。】


    【哪怕是帝皇的命令,也會受到不小的幹擾,不是嗎?】


    摩根微笑著,她最信任的子嗣自然不會反駁她。


    而當蜘蛛女皇的大軍開始向著帝皇之子的所在前進時,阿瓦隆之主也沒有忘記,向自己在天空中飛來飛去的血親發一條通訊:聖吉列斯的迴複來得很快。


    他沒有說話,但是摩根能夠感受出來,當大天使知道他親愛的姐妹和他一樣,也正在向著福格瑞姆的方向前進的時候。


    他快活得:像個莊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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