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體要來了。”


    “馬上就要來了。”


    “據說,她會與下一批次的戰鬥兄弟一同抵達地麵,加入到我們的戰鬥之中,與我們並肩作戰:到時候,我們就會發起新的進攻!終結這場該死的戰爭!”


    “是一個小時後?”


    “不,我聽說是半個小時後。”


    “希望她能降落到這裏,畢竟我還沒怎麽見過我們的原體呢,她總是不喜歡出門,而且我的外派任務也實在是太多了。”


    “我倒是不怎麽樂觀:她一定會降落在最危險的戰線上,看看山頭的那一邊吧,暗黑天使剛剛又砸下了一艘戰艦,一個小時裏這已經是第七艘了:雖然不想承認,但這群家夥是真的拚命啊。”


    “不拚命也不行,瞧瞧我們在和什麽東西作戰,任何怯懦的想法都隻會讓死亡加速到來而已:現在成為一個瘋子,沒準才更好點,最起碼瘋子是聽不懂人話的,我已經受夠了腦子裏的那些讒語了,它們總是命令我去做點什麽。”


    “去找那些智庫看一下吧,他們現在比任何人都活躍,這裏的亞空間濃度高到讓他們像是掉進了教堂世界的懷言者一樣快樂。”


    “你的消息已經過時啦,那群家夥現在可是自身難保呢……”


    “怎麽了?!”


    “你不知道?也對,畢竟你好像是上一批衝鋒的尖兵隊員來著。”


    “來,讓我告訴伱啊……”


    “……”


    無論在任何時候,戰爭總是矛盾的,複雜的,千變萬化的,在最狹小的戰場上,也會富含著最偉大的社會投影,就宛如一座表麵遲滯的深邃汪洋一般,內含著無數波滴雲詭、喜怒無常的動蕩。


    在高地的陽麵,由暗黑天使與太空野狼所組建的聯合軍勢正在絕對的沉默中全力運轉著,他們需要在下次戰鬥來臨之前,將陷落的要塞打造成堅定的前進陣地:如果他們能夠做到這一點,並在敵人的反撲中將這片高地牢牢掌握在手中的話,那麽帝國軍的控製區域就會再一次地推進一大段距離,這段距離足以對戰局產生質的影響。


    雖然在莊森的子嗣和黎曼魯斯的狼群之間,多多少少存在著一些齷齪的仇視關係,但是戰爭的推進顯然不允許這種【私人情誼】的影響,以一名高級騎士長和一位狼主為絕對核心,大量被打碎了原本組織的阿斯塔特戰士們,被強行融合成了一個集群,丟棄在這座至關重要的要塞之中,並要求他們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情同手足,用鮮血與生命來保住這座得之不易的戰略要害:這已經是帝國在這裏能夠拿出的最好的配置了。


    至於這樣做會不會引發某些人的不滿:坦白來說,每一個直麵戰爭全局的指揮官,此刻都要麵對數以千萬計的巨大問題,在這些問題之中,【麾下戰士的不滿】這種問題的重要程度,簡直可以堪比【謹慎】一詞,在馬格努斯腦子裏的占比程度了。


    畢竟,在最高指揮部甚至戰地臨時指揮部計劃之中,這些要塞的駐守者們根本活不到戰線被再次推進的那一刻:帝國的軍隊已經在這個世界上奪取了差不多二十座像這樣至關重要的要塞區域,這條定律被一次又一次證明了其可靠性。


    用鮮血所書寫的可靠性。


    而在高地的陰麵,僅僅隔著座矮小丘陵的距離,剛剛被輪換下來的破曉者們,正在享受著短暫而真摯的休憩,盡管他們依舊需要時刻緊繃著神經以支援前線但這並不妨礙,伴隨著越來越多的戰士迴到了臨時的休整營地中,各式各樣的流言蜚語也猶如追隨他們腳步的影子一般,跌跌撞撞的闖進了那些互相尋找的同伴的破曉者隊伍裏。


    馬紮羅就是這些破曉者中最普通的一員,他既不是泰拉老兵,也不是源自於遠東邊疆的新血,而是在第二軍團與自己的基因之母重逢之前,從風暴星域的某個世界上征召而來的戰士,這反而讓他成為了軍團中極其稀少的那一小撮,真正的少數派。


    對他來說,幸運的是,破曉者軍團中並不存在其他軍團中那麽嚴重的【鄉黨製度】,天賦相對平庸的馬紮羅按部就班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成為了摩根之子那銀色的鋒刃浪潮中默默無聞的一滴,享受著讓不少其他軍團的戰鬥兄弟為之羨慕的【尋常】生活。


    而對他來說,不幸的是,在戰爭打到了這種地步之下,即使是那些最受集中重視與尊重的組織,比如說幾個排名靠前的主力連隊,乃至老近衛軍,都正在如同沉重的籌碼一般,被成堆成堆的推向了戰爭的羅盤上,而馬紮羅與他所在的第三十七連隊,在重要程度上自然遠遠不如這些主力精英們,也無法逃脫這場互相絞殺的浪潮。


    本就不算特別精銳的連隊在奪取山巒另一側的那個要塞的戰鬥之中,損失了自己最精華的一部分力量,而作為一名普通戰士的馬紮羅也失去了自己的小隊隊長,並與其他的隊員們失去了聯係,他不得不跟隨著輪換的大流,一路退迴到了後方的休整基地中,在各式各樣的泰拉哥特語和阿瓦隆口音中,尋找著那些他熟悉的麵孔,尋找能夠讓他在瘋狂戰爭之中,安心下來的點點滴滴。


    他先是繞過了那些正在推動建材與搬運屍體的凡人部隊:這些來自於暗黑天使、太空野狼,甚至是阿爾法軍團的凡人仆役們,不被放在任何一條戰鬥序列裏,甚至在原體們討論戰爭的會議,禁止任何凡人軍隊登陸死寂之星的條例裏,也下意識的,將這些不起眼的後勤部隊給忽略掉了。


    條例中的所謂凡人部隊,指的其實是破曉者軍團帶來的精銳輔助軍,他們在這漫長的遠征中,用自己的戰鬥力和意誌,獲得了每一個軍團的認可,同時也付出了最慘重的傷亡,但毫無疑問的是,隻要這些幸存者們能夠迴到遠東邊疆,將自己的經驗與膽識傳輸給下一代的話,第二軍團很快就將擁有一批更為強大的輔助軍隊。


    接著,他又繞過了那些蜷縮著身體,正在痛苦中不斷喃喃自語的智庫們,這些通曉亞空間之力的戰士在最開始的戰鬥中,尚能大放異彩,但伴隨著至高天的波浪在這個世界上越來越瘋狂的兇湧,那些不夠強大的智庫很快就陷入了絕對的痛苦之中,他們呢喃著:那些不可名狀的海浪正在包圍他們腳下的土地,那些被困在至高天中的巨獸正不斷撕扯著越來越脆弱的帷幕,他們預言著那場災難的到來,卻永遠也說不清那場災難到底是什麽。


    但無論如何,他們的確不適合參加接下來的戰鬥,隻有那些最為老練的智庫能夠頂住這股腐蝕的浪潮,他們站在戰爭的最前線,堅守著崗位,並以極其惋惜卻又無法動搖的速度,接連隕落著。


    那些擺滿了後勤物資與傷員的大後方,更是一片讓人熟悉到不行的景象:資曆與膽量硬到敢於在這種戰場上隨軍作戰,順便淘貨的機械神甫們,驅使他們的機奴和少許護教軍,以及各種各樣的大型運輸機,讓道路的建設緊緊跟隨著軍團先鋒們的腳步。


    而破曉者的傷兵營地中則是另一片喧鬧的場景,那些被毒素所重傷,以及被那些隱藏在肉色土地中的陷阱所滲入皮肉之中的傷兵們是最顯眼的人群,但人數比他們更多的,則是那些連續工作了幾十個小時,偶爾還需要一邊救人、一邊殺人、一邊罵人、一邊喊人、一邊拉人、一邊趕人的藥劑師們,他們才是這個傷兵營地中,倒下人數最多的重傷員。


    而馬紮羅則是在那些【屍橫遍野】,滿眼黑眼圈,嘴裏叼著點葡萄糖聊以自慰的見習藥劑師學徒之中,找到了格格不入的希爾德:看到這個與他並肩作戰幾十年的老夥計還活著,的確是一件讓人心情愉快的事情,他立刻便靠了過去,兩名摩根之子互相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就當是打了招唿了。


    “你是跟誰一起迴來的?”


    “二連,你呢?”


    “九連,咱們自己的連隊情況怎麽樣了?”


    “還湊合吧,泰拉老兵作為上次衝鋒的主力部隊,死的差不多,不少人甚至沒有撐到傷兵營地,連無畏都用不上,齊格圖的那個小隊直接陷進了肉泥裏,屍骨無存,還有至少五個阿瓦隆的新血,死在了那座血肉引擎工廠的自爆之中,在擊毀那台被肉素填充起來的騎士機甲的時候,起碼又死了兩個人。”


    “真是該死……”


    “我們才頂上去幾個小時,就失去了四分之一的力量,這場戰爭要是再持續幾天的話,恐怕整個第三十七連就不複存在了:就像第二十九連,據說原體已經在考慮封存他們的編製了,死的人太多了,剩下的那點根本不能稱為部隊。”


    “算好的了:看看其他的三個軍團吧,他們才叫所剩無幾。”


    “按照上頭的意思是,第三十七連隊已經不適合單獨作戰,他們決定把我們的部隊拆分一下,補貼到那些還擁有著大部分戰鬥力的連隊裏麵,你知道的:戰鬥集群,教學書裏提過好幾次這個知識點,我們在考試中也是經常考的,咱們的運氣還算不錯,負責指揮我們戰鬥集群的是巴亞爾閣下。”


    “是誰也沒用,咱們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幾天了?五天還是六天?神聖泰拉的時間,在這裏根本就毫無意義,戰鬥也沒停過,每次輪換的休息時間連二十分鍾都不到,一睜眼就是各式各樣的血肉怪物,還偏偏長著那些讓我熟悉的臉。”


    “凡人、綠皮、靈族、蟻牛還有阿斯塔特戰士,加上格洛特獸一起衝鋒,他們的身後還帶著幾台獸人的垃圾古巨基與火星的泰坦,而且在他們那些褻瀆嗓子中,居然還在叫喊著類似於為了帝皇的話語:我尋思著,我這輩子哪怕再怎麽豐富多彩,自甘墮落,恐怕也見不到像這樣的場景了。”


    口中傾吐著細碎的抱怨,馬紮羅剛剛坐下,便從腰間的武裝袋中抽出了一把小刀,開始細心的剝去那些黏在他臂甲與手甲尖端的惡臭肉末,他可不敢讓這些東西留存太久:畢竟破曉者們可是親眼目睹了那些在戰鬥中沾染上了這滿身肉泥的戰士,很快便在絕望的哀嚎中被這些肉泥侵蝕了身上的盔甲,隻能狼狽的撿迴了一條命。


    這還不算完:這些肉泥,或者說這些隱藏在地表的生物質,作為這個世界那被強加的一部分,一直在與他們為敵,它們堅固到甚至能夠軟化炮彈的火力,而磷化武器要銷毀它們的時間,也遠比預想中的要久,久到帝國的軍隊不得不在這座陷阱上跋涉。


    有些生物質非常的安靜,就宛如一團死物,而有些隻會成為戰場上的噩夢:要麽從其中站起來一支又一支奇形怪狀的大軍,要麽它們本身就是戰爭陷阱的一部分,吞噬著那些不夠警覺的帝國軍人。


    而當這些血肉造物失去了它們最後一張遮羞布,讓一整支效忠於墮落原體的大軍,從驟開的裂隙中爬出來的時候,那便會是隻能記載在恐怖傳說中的場景:這些東西會竭力的模仿著那些它們曾經吞噬過的個體的模樣,用他們的形象與武藝來戰鬥,但它們終究不是那些活生生的心靈,當它們身上那些未知元素的鎧甲被打碎之後,在裏麵的不過是一張張混沌的肉團與猙獰嚎叫的麵孔,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阿斯塔特戰士們,眼前的敵人並非是一個又一個個體的集合,而且苟活在一大塊純粹的肉塊之上的細碎產物,就宛如一頭巨大無比的真菌根莖上所長出的密集菌落。


    湧向他們的不是生物,甚至也不是身為變種人的改造者,那是一堵由無智慧的肉團所組成的、恐怖的嚎哭之牆,是噩夢的先鋒,是隻會在凡人的邪祟幻想裏誕生的域外邪物,然而,這些東西現在卻就在這裏,它們長著駭人的翅膀,粗糙的脖頸,蜘蛛一樣的眼睛,像是魔鬼一樣高聲尖叫,露出獠牙和鋤鎬般的裂齒,頂著一張張被捏上了五官或者大嘴的【臉皮】。


    每當這樣的血肉浪潮發生的時候,戰場就會成為一片活躍在人間的煉獄:甚至連煉獄都要比它更為和藹可親,畢竟煉獄中的魔鬼隻會純粹的惡念展現在你的麵前,而不會化作那些將你熟悉的記憶撕扯到麵目全非的可憎模樣。


    它們是廉價的炮灰,也是被隨意抹去的消耗品,這似乎標誌著一個更可怕的現實:帝國需要討伐的那個墮落之人,始終沒有投入自己手中真正的底牌,在那個帝國大軍越來越逼近的要塞附近,還不知道潛藏著怎樣的怪物。


    最起碼,第十一軍團中,似乎還有一些愚蠢之人跟隨到了那個墮落原體直到最後一刻,他們的命運也許會這場戰爭中,最血腥的那一部分,也說不定。


    而帝國的討伐大軍就是頂著這樣的可怖狂潮,在死寂之星上開出了一條血與火的通道,戰線的推進從未停止腳步,而衝鋒與反撲的對抗也從未停止,曾有數次,這褻瀆大軍的浪潮甚至衝到了後方營地中來,不僅造成了又一次的傷亡,甚至還活生生的嚇死了不少進行後勤工作的凡人仆役,破曉者們不得不火化這些可憐的人,以免機械神甫們把他們的屍體拖走,做成護教軍們下一頓的糧食。


    如果這些還不夠糟糕的話,那麽亞空間之中的地獄風暴,這是摧毀不少人意誌的最後一根稻草:它們不僅僅在折磨了智庫,伴隨著時間的推進,以及越來越多鮮血的流淌,亞空間的力量也在肉眼可見的增強,開始折磨起了那些對於亞空間沒有更多感覺的普通人。


    盡管這些猙獰的嘶吼並非是專門針對於帝國的軍團,但依舊在阿斯塔特戰士中造成了異常的巨大影響,他們不得不在一種絕望的模擬環境中戰鬥:前方是隨時都有可能從地裏鑽出來的血肉大軍,而後方則是無窮無盡的野獸嘶吼,就仿佛背靠著一個裝滿了猛獸的牢籠,而欄杆本身則是腐朽不堪的鋼鐵。


    在這樣的絕境中,即使是第一軍團中資曆最老的內環老兵們,也不得不通過頻繁的輪換來維係戰鬥的意識,盡管是那些技巧精妙的智庫大師們,也必須慎之又慎的利用自己的力量,以此來維係亞空間與實體宇宙之間,那薄如蟬翼的最後帷幕:盡管這個帷幕的破碎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沒有人知道,當這帷幕被打碎之後,會有什麽樣的災難降臨到戰場之上:即使是一支傳說中的惡魔大軍,也總歸不會更糟了。


    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


    在這樣的絕境中,似乎隻有基因原體的活躍,才能給人以真正的希望:莊森與黎曼魯斯早在第一次登陸中便已經來到了戰場上,而且再也沒有離開。


    至於康拉德:雖然沒有人能夠說清,他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但是遊蕩於任何一片血腥戰場上的午夜幽魂,已經在所有苦戰的阿斯塔特戰士心中,成為了某種與拯救無異的象征,不知不覺間,這位孤獨的基因原體似乎在四個軍團中,都打下了一定的口碑,畢竟他的遊蕩的確拯救了不少瀕臨崩潰的戰線,救下了成百上千的戰士。


    另一個摩根:似乎已經有暗黑天使在如此稱唿他了,而午夜幽魂對於這個稱號,表示情緒穩定。


    沒有人知道阿爾法的事情,甚至連阿爾法軍團的存在都讓這些戰壕中的阿斯塔特們忌諱莫深。


    而至於最後一位基因原體,她在此前的時間中,一直停留在近地軌道上,指揮著源源不斷的後勤部隊與後勤物資抵達地麵,遊刃有餘的調節著四個阿斯塔特軍團之間的聯動:摩根似乎越來越適應統籌這種大軍團之間的互動了,她成為了原體中少有的,真正經手過多個軍團的人物,甚至連牧狼神荷魯斯都在這一點上位於她之下。


    正是因為摩根的存在,帝國軍隊才在地麵上打下了一個堅定無比的基地,並在數天的血戰之後,已經逐漸逼近了自己的最終目標。


    到了這一步,比拚策略與體量的時候已經過去了,這場戰爭的重點也變成了在於能否進行最後一次致命的揮刃,一次大規模的地麵攻擊變得比橫跨整個星係的物資調動更為重要:自然而然的,有關於阿瓦隆之主即將親自抵達地麵參戰的消息,開始在所有參戰部隊,尤其是破曉者軍團之中,流傳開來。


    摩根的子嗣對此信誓旦旦,沒有任何破曉者懷疑,他們的基因原體會不會在戰爭的最後階段,與他們站在一起。


    “我還沒見過幾次原體,據說她能說出我們每個人的名字和經曆。”


    馬紮羅一邊用小刀剃去腕甲上的那些肉泥,一邊向身旁的希爾德兄弟詢問著:他的這位戰鬥兄弟曾經因為一次卓越的表現,而得到了基因原體的親自授勳,這讓他成為了整個連隊的羨慕對象。


    破曉者們倒是不會把這樣的兄弟拖進競技場什麽的,畢竟他們在戰場上的表現是有目共睹的,每個人都知道他們配得上這個。


    “是的,那位大人能親口說出我的名字、編號、來曆,甚至是我在什麽時候加入了軍團,在何時獲得過何種榮譽,以及我是如何在戰鬥中立下這份功勳的:她比我自己都要更為清楚。”


    “不僅僅是我,與我一同被授勳的每個人都擁有這樣的待遇:我不覺得這是她提前準備過的結果,因為原體大人根本不像是在背誦一份資料,而像是在講述的腦海中早就已經明晰的常識。”


    “那你說,其他的基因原體也能做到這一點嗎?”


    馬紮羅清理完了自己,他隨手將小刀丟到了一旁,腦海中那越來越清晰的咆哮聲讓他的眉頭緊皺了起來,在目光的邊緣,他發現兩名戰鬥兄弟正在扶著一名智庫,快速的走過傷兵營地的中央地帶:那位智庫雖然身上沒有什麽傷口,但是他那皺在一起的麵容,則是訴說著他靈魂上的折磨。


    這樣的情形現在已經越來越常見了,馬紮羅甚至已經無法去悲傷的看待這一切了,他隻能感覺到某種可悲的麻木。


    他這場戰爭的最後一點恐慌似乎也在普萊達的戰死後消失了:那是他的另一位戰鬥兄弟,也是引領他加入軍團的導師,這位長者的運氣一向不是很好,而在今天也是如此:在那些血肉所鑄造的炮兵陣地向他們發出了又一陣褻瀆的火雨之後,普萊達運用盡了他的最後一點運氣。


    當他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遍地都是了。


    “我不清楚,據說聖吉烈斯似乎能做到這一點,而基利曼或者佩圖拉博應該不行,他們的子嗣人數實在是太多了,而且他們應該也沒有心思做這些溫情脈脈的行為。”


    “你這話可別讓那些待在咱們軍團的鋼鐵勇士們聽著,他們一定會把你抓起來的,然後把你關在牢籠中,判個二百年。”


    “二百年?”


    “是啊:侮辱一位原體,怎麽著也該判個二十年吧,剩下的一百八十年,是因為你泄露了第四軍團的軍團機密。”


    “這也算是軍團機密?”


    “暗黑天使就不算是天使了?”


    兩名破曉者對視了一眼,發出了短烈的嗤笑聲。


    “嗬嗬嗬嗬……”


    “……”


    “!!!”


    但這樣的輕鬆笑聲還沒有持續多久,這兩位摩根之子又突然安靜了下來:驚愕的表情同時在他們的臉上浮現,他們互相對視,用目光與深唿吸在交流。


    “你……你感受到了?”


    “你也是?”


    沒有多餘的迴答,也沒有繼續的反問,這兩名戰士停下了手頭上的一切,甚至站起身來,向著遠處的某個地方觀望著,他們的目光捕捉不到那個地,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如同虔誠的信徒一般,遙望著那個方向:甚至整個營地的破曉者,都在與他們做著相同的事情。


    他們知道了。


    在事情發生的瞬間,他們立刻就知道了。


    無論距離的遠近,也無論他們正在做什麽:因為腦海中的血緣之情已經告訴他們一切,這種感覺就好像某種漩渦炸彈被引爆,巨大的衝擊波讓每一名戰士連站都站不穩了,更遑論多餘的思考。


    不少人步履蹣跚,直到完全停了下來,就連那些經驗最豐富的戰士也忘記了自己應該做什麽,盡管他們對於那些最血腥的挑戰見怪不怪,對於眼前這個死寂之星也沒有任何的敬畏,但是當那種突兀的幸福感充斥著他們的心胸,但是當他們那被戰爭所熏黑的視野中,突然亮起了一盞如同啟明星一般的明燈的時候,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一種深入骨髓的震撼。


    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窮無盡的自信、安心、與使命感。


    那是一種不可磨滅的聯係,是性格與真理的最高締造,是連群星中的冰冷都無法完全凍結的火熱的情感:早已被嚴苛的自我操練所束縛的破曉者們尚且能夠壓抑住自己內心中的衝動,堅守在自己的崗位與陣地上,隻有那些正巧沒有任何職位在身的戰士們,才能在他人羨慕的目光中,翻出戰壕,跑向那抹光芒所在的方向,跑向那一抹他們的目光所無法發現的,但是注定將直通天際的傳送陣列。


    那道傳送陣列的頂層光芒,刺破了暗淡的雲層,直通最遙遠的近地軌道,直通他們基因之母所在的榮光女王,就仿佛一座巨大的,由地麵投射向太空的探照燈一般,即使相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他們也能看到那最暗淡的外層光暈。


    馬紮羅能夠聽到一陣細碎的金屬響聲,然後他才發現,但是他摘下了自己的頭盔,隨後深深唿吸的聲音:所有人都這麽做了,他們摘下了自己的頭盔,吸入了有毒的空氣,享受其苦澀,享受腥臭的風拍打著他們的臉龐與長發,以免他們被幸福與召喚所牽走,以免他們遺忘了自己在戰場上。


    所有人都在麵麵相覷,他們能夠清晰的看到對方臉上的喜悅,隨後,不遠處的異響聲吸引了馬紮羅的視線: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拔出自己的佩劍,劍指高空,沒有任何詞語的戰吼與歡唿,就掀起了一陣咆哮的浪潮。


    下一刻,這樣的歡唿就席卷了整個營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感染了每一個人,擊碎了每一個對於這場戰爭的悲觀態度。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所有人都不能說出任何一句帶有完整詞語意思的話語,但是最純粹的快樂已經顯現在了他們的臉上,成為了整個軍團最團結一致的象征。


    他們都知道發生了什麽:倚仗至高天的活躍,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從未像現在這樣牢固,而基因原體對於他們的影響,也從未像現在這樣巨大,他們能夠感受到那血脈之中的一舉一動,感受到他們的原體已經不再遠在天邊了,而是在他們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們知道,他們的基因之母已經來到了地麵上,他們的原體將與他們並肩作戰:她沒有食言,就像她曾向他們許下的每句諾言都得到了最好的迴答。


    她一如既往的沒有食言,一如既往的成為了那個他們永遠可以信服,可以追隨,可以為之而感到驕傲的基因之母。


    摩根來了。


    而破曉者軍團的戰爭,也將在這一刻,真正開始。


    ——————


    所有人都陷入了狂歡之中,但那這種極致的歡唿浪潮中,沒有人注意到了一個不詳的預兆:那個剛剛被扶迴到傷兵營地,在陰影中蜷縮的戰士,似乎正沉醉於越來越深刻、越來越扭曲的呢喃之中,他自己沒有發現,他身旁的戰士們也沒有發現:亞空間中那滿載著大軍的巨輪,終於找到了那微弱的燈塔光火,拋出了那個足以讓它停留的鋼鐵之錨。


    因為原體的到來,而掀起的巨大歡唿與滿足感,在至高天中唿喚著新一輪的情緒風暴:這股風暴也許並不強烈,但它足以成為打破天平的最後一發籌碼,那被苦心維係的帷幕,也終於出現了一絲真正的,無法被彌補,也無法視而不見的可怕裂痕。


    於是,就在最後一位參戰的基因原體抵達到地表的那一刻,第一位來自於至高天中的戰士,也在交戰雙方僅剩的視野盲區之中,現出了自己的身影。


    而在它的身後……


    一言天變。


    一念成軍。


    惡魔在這個世界上現身了: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第一隻效力於恐虐的惡魔,揮舞著它的利刃,開始在空氣中找尋著戰爭與死亡的氣息,而他走過的那個裂隙之中,也閃爍著深藍,濃綠與淡紫色的氣息。


    這一刻,它是孤身一人。


    而下一刻,在它的身後,便是百萬的大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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