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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位軍團之主的談話持續了大概三十分鍾。


    而在那之後,便是長達三個泰拉標準時的軌道轟炸。


    【不屈真理號】、【努馬克之劍號】、甚至包括已經初步修複的【尼德霍格號】與【埃斯魯姆尼爾號】,所有的帝國艦船全部加入了這場駭人的轟炸之中,杜蘭地表上的那些龐大要塞被挨個點名,而那些分布在要塞群落之間的軍隊營寨與戰壕網絡則是在鋼鐵與烈焰所組成的暴雨中不斷地崩塌瓦解,帝國的懲戒砸落在他們身上,一遍,又一遍。


    直到某個時刻,兩個軍團的艦隊默契地停止了轟炸,緊接著,傳感器的無形射線掃過了大半個杜蘭地表,而連接著它的電子投影上瞬間便出現了數百個閃亮的紅點每一個都意味著一處可以強行登陸的薄弱點。


    下一刻,標誌著戰鬥開始的指示燈在每一艘戰艦上響起,它們不斷閃爍的燈光照應在迴廊的牆壁之上,照應出了一個又一個高大的影子數以千百計的暗黑天使與太空野狼正湧向空投艙中,這些殺戮鐵籠將在下一個泰拉標準時中,為杜蘭投下一場象征著懲戒與死亡的暴雨。


    伴隨著最後一名戰士的抵達,命令傳遞,齒輪轟鳴,數以百計的死亡鐵棺從巨大的虛空巨獸口中飛出,它們的目標直指腳下那顆深紅色的行星,勢不可擋。


    當杜蘭的戰士在此時抬頭仰望的時候,他們便會發現死亡天使的降臨。


    這個世界的太空已經變成了某種堪稱昏暗的深紅色,那是長久的工業汙染與剛剛的軌道轟炸所共同作業的結果,而在這荒蕪的蒼穹之間,恆星的光芒已經微弱不堪,唯有一朵朵支離破碎的雲層仍舊掛在天際上,宛如被狂風所蹂躪的沙丘。


    而在這一層又一層的勾芡之物的洞穿中,那赤紅與橘紅色的流星自虛空中而來,帶來著關於毀滅與殺戮的福音,它們成群結隊,宛如震怒的天神開啟了天國的大門,從奧林匹亞的山巔上唿喚出滅世的隕星。


    那些裹挾著死亡天使的鋼鐵巨岩,它們足有數百個之多,在撕破了一層又一層的雲壁與大氣之後,它們已經變成了一團團熾熱且顫抖的純白火球,已經化作了一縷縷迅捷到模糊不清的流星,將整個天際點燃。


    這些殺戮鐵籠分屬於兩個軍團,而想認清它們也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那些屬於暗黑天使的空投艙安靜且沉重,就仿佛裏麵搭載的是一台台無情的機械,而那些不斷抖動著,偶爾能聽到各種各樣的野獸嘶嚎與敲打牆壁所形成的節拍的……


    但無論如何,當這些鐵籠落地的時候,他們便會同樣致命。


    伴隨著一聲聲震撼天地的碰撞聲,狼群與騎士從漫天的灰塵中衝出,他們手中的爆彈槍與長劍輕而易舉地撕碎了第一批抵抗者,在杜蘭的國土上割據了一塊塊狹小的登陸場。


    數以千計的杜蘭士兵在空投艙落地後的一分鍾之內被殺死,他們的鮮血浸透了第一批失土,逐漸冰冷的屍骸被各種各樣的爆炸與照明彈所點起的燈光所照耀,流露出一種讓人惡心的色彩,而當這些死者的思維最終停歇的時候,已經有一個更強大的巨獸開始行走在戰場之上坦克、火炮與風暴鳥,帝國用重型運輸船將它們運到了杜蘭的地表,在抵抗者的防線上揮舞著一下又一下的重擊。


    而杜蘭人的反擊也當黃不讓一個個由數萬名精銳士兵所組成的方陣赤紅著臉龐,在震天的口號聲中向著阿斯塔特的控製區域發起了連綿不斷的反衝鋒,在他們身後,各種各樣的機動火炮被拖出了掩體,竭盡所能的提供著自己的力量,而在更遠處,杜蘭人獨有的陸行戰甲從要塞的陰影中走出,在極遠的距離上殺傷著帝國的軍隊。


    這個世界在拚盡全力,在竭盡一切,在不惜自己的最大力量,保衛著他們從紛爭時代中所得到的最寶貴的傳承自由,與獨立。


    但是帝國接下來的底牌麵前,杜蘭人的決心與信念是如此的蒼白。


    又是一個空投艙落下,不過這一個格外的巨大與醒目,在它落地的一個瞬間,至少有數千個槍口對準了它。


    艙門開啟,槍炮齊鳴,無形的屏障橫亙在兩者之間,阻擋著鋼鐵的彈幕。


    而在火力覆蓋稍稍衰竭的那一瞬間,冰冷無情的卡利班雄獅便從護盾中衝出,他宛如一個純黑色的幽靈一般在戰場上遊走,無論是多麽銳利的鷹眼都無法捕捉到他的影子,一些僥幸的彈片擊打在他的盔甲上,卻隻是留下了轉瞬即逝的火星。


    他衝向了那些最危險的地方嚴陣以待的永久性要塞、塞滿了士兵與炸彈的戰壕、以及那些被重型武器徹底封鎖的無人區,他在這些哪怕是阿斯塔特戰士都無法再進一步的地方閑庭信步,收割著那些最核心的防禦者的要塞,杜蘭人最精良的重武與火炮在十分鍾不到的時間裏就殺死了至少一個小隊的暗黑天使,但在莊森的劍鋒麵前,他們宛如烈日下的冰碴一般脆弱。


    莊森行走在戰場之上,行走在陰影之中,他的動作沒有絲毫的遲疑,他的心髒沒有片刻的憐憫,他那純黑色的盔甲近乎完美地融入了鮮血與死亡之中,唯有那雙碧綠色的瞳孔成為了數以千計的杜蘭人在臨死之前的悲愴幻影,他掌中的大劍不斷揮舞著,釋放著烈焰、氣浪與墨綠色的旋風,將每一座擋路的要塞化作灰燼。


    他行走在純黑色的烈日之下,在他的身後便是猩紅色的流星之雨劃過天際,便是暗黑天使一次又一次迅猛的突擊,便是無人能夠阻擋的絕望、悲鳴與恐懼。


    崩潰開始了。


    並非是所有的杜蘭人都像他們自己想象的那麽勇敢,尤其是當他們目睹到了那些絕對不可能出現在人類身上的偉大業績的時候,絕望與恐懼便在一瞬間吞噬了那些臨時士兵的心靈,潰逃開始出現,很快就無法阻擋。


    數千名杜蘭的戰士拋棄了他們的陣地,而更多是則是倒在了暗黑天使的爆燃槍與等離子之下在基因原體親自撕碎了那些最核心的抵抗之後,在軍團的重型武器與火力支援逐漸抵達之後,那支未逢一敗的第一軍團終於恢複了原本的樣子。


    暗黑天使的劍鋒長驅直入,他們隻用了四十分鍾就完成了預定的計劃,第二與第六兩個騎士團開始擴展自己的陣地,為接下來的防禦戰準備更多的戰略空間,蓋爾與莫裏恩兩位騎士長的麾下有數千名戰士,而他們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要麵對至少上億的敵軍,這是一項並不簡單的任務,因為絕望與失利也許會加重杜蘭人的瘋狂,更何況他們原本就能對阿斯塔特造成根本上的威脅。


    作為暫時的勝利者,莊森此時正目睹著他眼前的最後一個目標那是一座比之前的任何據點都要更龐大的要塞,它的層層高牆宛如山峰重巒,數以千計的火炮與射擊孔夾雜其間,杜蘭暴君那紅黑色的惡龍旗幟正掛在這座難陷之地的中央,獵獵作響。


    它看起來是如此的偉大、強悍,不可戰勝。


    但此時,它正在哀嚎。


    第九騎士團的兵鋒正在鋪天蓋地地湧向這最後的目標,在他們的鐵蹄之下,哪怕是杜蘭的蒼穹都在顫抖與哭泣。


    莊森閉上了眼睛,細細的感受著這一刻,感受著鮮血與灰燼的氣息灌滿了肺腔,感受著一座座鋼鐵之城在炮火與戰吼中瓦解,感受著數以千萬計的怒吼、咒罵、命令、哀求與哭泣在無盡的天空中不斷交織著,奏響了一次殺戮的開啟,一場戰爭的高潮,與一個帝國的終末。


    他如癡如醉。


    ——————


    【對,莊森,是我。】


    【我這裏已經結束了,他們比我想象的要弱一些,杜蘭人沒什麽對抗靈能的手段。】


    【好的,我知道,我馬上就會迴到你那裏去的,你沒必要對自己的子嗣這麽沒信心。】


    【說到子嗣,你還記得我和伱說過的那個事情麽,就是我們在空投之前討論的那個。】


    【對,杜蘭人的戰艦沒有被全部擊毀,與太空野狼對抗的那些戰艦裏有至少一艘趁機逃走了,我那時候覺察到了它,那艘戰艦上還有著一些杜蘭人,以及一個……氣息非常奇怪的生物。】


    【他有些像太空野狼,不過又不是完全的相像,我能從那個氣息身上聞到純粹的野獸的暴躁與狂怒……】


    【好的,我知道,莊森。】


    【戰爭才是重點。】


    【我馬上就會去找你的。】


    【待會見。】


    ——————


    奧索維茨能感覺到,自己的左腿斷了。


    他有些艱難地唿吸著,從那些斷裂的牙齒之間流出了滋滋的鮮血,染紅了花白的胡子。


    這位重新服役的杜蘭老兵能夠感受到自己被壓在什麽東西的下麵,他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了下來,迴憶起了昏厥前的畫麵那些高大無比的黑色魔鬼攻破了他所駐守的要塞,屠殺著他的戰友,鮮血與腦漿飛濺在冷灰色的牆壁上,失去生命的屍體在地板上累成了小丘,他還記得自己被一個彈片所打倒,便被活活地埋在了屍堆中。


    他的腿在流血,大量的流血。


    他能感覺到他的左腿斷了,右腿被一處鋼筋整個地貫穿了,似乎還有兩枚子彈打在了他的肚子上,攪爛了腸子與胃,也不知道是友軍的誤傷,還是那些所謂的【阿斯塔特戰士】的傑作。


    那些入侵者……


    他在心中唾罵著,他知道,他也隻能做到這些,幾十年的從軍生涯早就告訴了他現在的情況他的一條胳膊和一條腿都已經被炸飛了,肚子裏的器官也被攪成了爛泥,差不多所有的牙齒都掉沒了,嘴裏全是血,甚至不能說話。


    他活不了多久了。


    他要死了。


    死……


    他想到了這個詞,卻並不畏懼。


    當他的大兒子和二兒子死在了杜蘭最邊緣的國界線上,死在了那些所謂的太空野狼的手中,當他的另外的兩個兒子死在了一個月前的海戰裏,當他的最後一個兒子剛剛死在了他的眼前,頭顱被四散的彈片直接擊穿,癱軟的身體直接倒在了他的懷裏,鮮血和腦漿從他的指縫中流出……


    他已經不再害怕死亡了。


    奧索維茨感受著生命的流逝,他決定要再做些什麽,他抬起頭,伸出了他僅剩的那一隻手,艱難的抓住了麵前的泥土,一點點地在地麵上拉扯著自己的身軀。


    他撥開了那些屍骸,看到了外麵的情況戰鬥已經結束了,毫無疑問,那些最可怕的黑色魔鬼獲得了他們的勝利,他們中的大部分已經離去,僅剩寥寥幾人還在剛才的戰場上忙碌,老兵能看出來,他們似乎是在埋下詭雷與其他的什麽東西。


    他不關心。


    他的目光看向了另一邊,捕捉到了一名軍官手中沒有摁下的啟動器,他認得它,隻要按下那個按鈕,埋在地下的炸藥便會讓這裏徹底被炸上天,這些炸藥就是他們當初親手埋下的,麵對這些最可怕的對手,他們不得不做好一切準備。


    現在……如果他能啟動它……


    他伸出了僅有的那隻手,死死的抓住了眼前的土壤,那些鋒利的石子與鐵屑毫不留情地劃破了他的手指,但是比起他身上那無以複加的疼痛,簡直是輕柔。


    他慢慢的拉拽著自己的身軀,小心翼翼地躲藏在燃燒的屍堆的身後,躲避著那些暗黑天使的視線與腳步,所幸,他們對這些燃燒的屍體毫無興趣,一門心思都用在了他們手中的活計上。


    近了……


    又近了……


    就差一點!


    馬上就要……


    【你在幹什麽,老先生?】


    一聲輕笑傳來,冰冷的鋒刃懶散的抵住了他的脖頸。


    ——————


    摩根饒有興趣地看著腳下的垂死者。


    原本,她不過是在臨行前最後搜索一下有沒有落下的靈魂,雖然她無法進食大部分人類的靈魂,但是這並不妨礙她收藏。


    然後,她就發現了這麽一個正在屍堆中緩慢前進的人物。


    她看著他,又看了看他的目標,一種百無聊賴的惡趣味在心頭翻湧如果給一個將死的靈魂以虛無的希望,他的靈魂是否也會有些別樣的改變?


    【你沒必要如此的掙紮,老先生。】


    通過內心的傳感,她的聲音能夠直接在老人的腦海中迴蕩。


    【看看你,如此的老邁,如此的傷重,可他們依舊把你征召到了這裏,這樣的國度根本不值得付出。】


    【投降吧,你可以選擇真正的道路,帝國將統治這個世界,順從會帶來好處,但是反抗卻不會。】


    她輕笑著,手指一點,無數的幻像便在垂死者的腦海中流轉財富、權力、一具恢複了青春的軀體,曾經的上位者卑若仆從,跪倒在他的腳邊,那些死去的子嗣在偉力下再次複活,環繞著他的膝下。


    這一點都不困難,她知道這些最普通的人物想要什麽,在她的幻影與言語中,她曾蠱惑過銀河中最強大的一些人物,更何況是眼前這個渺小的凡人。


    摩根感受到了那個蒼老靈魂的動搖,她輕笑著,準備觀察一下它的改變。


    但是一秒過去了,然後是第二秒,第三秒……


    它沒有任何變化。


    而直到這個時候,那個蒼老的、孱弱的、摩根甚至沒有正眼相待的靈魂,正用一種最堅定的語氣訴說著。


    【帶著你的許諾,滾吧!魔鬼!】


    【我不知道什麽權力、榮譽和永葆青春,我是個粗人,我隻知道,你們這群混蛋闖入了我的祖國,殺死了我的親朋,將我的生活撕成了碎片,讓我的一切都被點燃了。】


    【無論你們有什麽樣的理由,我都不會原諒你們!】


    【你以為你很偉大?你以為你很高貴?】


    【你就是一個惡毒的魔鬼!你的話語除了虛假與欺騙,什麽都沒有!】


    【你自己,都不相信它!】


    他的靈魂在怒吼,在咆哮,而那副蒼老的身軀也同樣在咆哮,他的掌心已經被石子與鐵屑磨得血肉模糊,但他依舊死死的抓住每一塊泥土,艱難且堅定地前進著。


    他唿吸著。


    他掙紮著。


    他感受到了什麽。


    他感受到了風聲的響起。


    好冷的風啊。


    他的大腦後知後覺的想到,然後,他才覺得自己的脖子似乎有些痛,他才發現眼前的一切似乎在天旋地轉,他才覺得自己的腦袋似乎在與岩石撞在了一起。


    他看見了那些黑色的魔鬼,他們似乎注意到了這邊,他看見了那黑色的盔甲,還有著那把長刀,上麵沾著血,好像是他的血。


    ……這樣啊。


    他的內心在歎息,後知後覺的疼痛在脖頸的每一處傳來,他看到了自己的身體,沒有頭的身體,正在流血。


    可惜。


    他就差一點了。


    他如此想著,然後,閉上了眼睛。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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