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嬤嬤主動向馮雨璿提及丫鬟一事,「大少奶奶成了當家主母後,身邊隻有兩個老嬤嬤是不夠的。」


    馮雨璿從善如流,而秦嬤嬤更是個行動派,翌日,她已從人牙婆子那裏選了兩名看來就賞心悅目的小丫鬟,她們皆被訓練過怎麽做事及侍候人。


    一個叫春黎,一個叫秋蓉,兩人都長得眉清目秀,幹幹淨淨的。


    一個活潑,一個文靜,馮雨璿幾乎是第一眼就喜歡上她們了。


    秦嬤嬤留下兩人,便先行離開。


    馮雨璿也喚來兩個嬤嬤介紹給兩個丫頭,然後,再一臉認真的說:「我這個人很護短,但前提是,我的人是忠誠不二,不耍嘴皮,不陽奉陰違。」


    她眼眸清澈的看著戰戰兢兢的丫頭,還有頭發灰白的嬤嬤,「一旦你們成了這樣的人,不管誰出了任何差錯,我這個主子都會一肩扛下。」


    兩人詫異的看著她,但隨即很有默契的跪下,「春黎(秋蓉)謝主子。」兩位嬤嬤也馬上要屈膝下跪。


    「別別別都起來!」馮雨璿連忙上前拉起她們,一臉認真的說:「我這裏不玩這種的,你們千萬別跪,我會扣薪餉的,記著沒?」


    四人飛快的交換目光,但也很認真的點點頭,「奴婢記著了。」


    就在賀府的婚事如火如荼的籌備時,慶州的和郡侯府也得到消息,府裏上下又驚又喜,賀喬殷乃商業巨擘,南方航運大富豪,皇城多少店鋪,南方又有多少店鋪,日進鬥金,而侯府所出的庶女就要成了當家主母。


    和郡侯馮萬裏大樂啊!他笑容滿麵的喊著,「來人,快,快備份厚禮,備馬車,我得馬上去見見親家公、親家母啊。」


    侯爺的臉皮有銅牆鐵壁那般厚吧,府裏小廝丫鬟暗暗在心裏鄙視著,當初六小姐馮雨璿去衝喜,侯府沒半點嫁女兒的喜氣,整座宅子靜悄悄的。


    這迴可不同了,府裏見風轉舵的人精不少,不過一會兒功夫,侯爺夫人及幾名妾室全笑眼眯眯的往側院去。


    馮雨璿的生母嶽氏與年歲差距甚多的庶妹就住這裏,大夥兒或站或坐,向兩人通知這天大的好消息。


    「真的?雨璿耍尚賀府嫡出大少爺的正妻?」嶽氏不敢置信,但喜悅的淚水已不自禁的流下。


    「這消息都從皇城傳到咱們慶州來了,多少人上門恭賀呢,侯爺更是迫不及待的坐馬車到皇城去了。」


    侯爺夫人王氏心裏著實妒嫉,賀喬殷可不是泛泛之輩,雖然是商人,但在南方與多名皇親官商交情深厚,誰不賣他麵子,他可是他們眼中的金山銀礦啊。


    她真後悔,早知道有這麽好康的事兒,當時賀府輾轉派媒人上門媒合衝喜一事,她就該把自己的女兒推出去,而不是對侯爺吹枕邊風,讓懦弱的馮雨璿去。


    「你哭什麽啊,你女兒好命了,你還會差到哪兒去嗎?」侯府棑行第一位的姨娘受不了的說了句。


    嶽氏將小女兒抱在懷裏,沒理會那幾個尖酸刻薄的臉孔,「映璿,姊姊能過好日子了,老天爺總算想到你那可憐的姊姊了。」


    「那娘別哭啊,要高興,替姊姊高興。」小小的馮映璿早熟的為娘親拭淚。


    「嗯,不哭,娘不哭。」嶽氏將小女兒抱得更緊,淚還是拚命的落。


    另一方麵,馮萬裏已乘著馬車,約兩個時辰後,抵達皇城的賀應。


    但他沒想到隨行的小廝在報上自己的身分時,他竟然還被人晾在門外好一會兒,待裏麵去請示主子後,才讓人引進府。


    賀府裏處處雕梁畫棟,並且正在粉刷、裝飾,布置得喜氣洋洋,隨處可見價值連城的古董字畫,讓他羨慕不已,但更讓他意外且不解的是,賀府內竟沒半個主子現身招待他這未來的親家公,這讓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帶路的奴才早在大少爺的指示下,直接領著馮萬裏一路往府宅深處的夜雲軒去。


    雖是偏僻別院,但四周花繁葉茂,屋裏的擺飾家具也比寒酸的和郡侯府好上許多,馮萬裏在椅子上坐下,來迴打量這不大不小但雅致的廳堂,一名老嬤嬤為他倒了杯茶,隨即退到一旁,而引領他過來的小廝也退到門外去了。


    他百無聊賴的喝著茶,等到不耐煩正要喊人時——


    門口一抹藍影映入眼簾,老嬤嬤跟小廝似乎喊了一聲「小姐」。


    他沒好氣的起身要罵人,卻是眨了眨眼,難以置信的看著輕移蓮步走到麵前的女子,眉頭也攏緊了,這、這張出色的臉龐的確是馮雨璿,但她又不太像馮雨璿,那神態、氣質都不像他那怯懦軟弱的女兒。


    馮雨璿是第一次看到原身的父親,透過原身的記憶,她忍不住在心裏哺:棄這個格局太小、沒眼界、沒胸懷、沒親情、沒血沒心沒肝沒肺的爛咖父親。


    馮萬裏吞咽了口口水,眼見這一雙澄澈明眸裏的厭惡與不屑一波波的往他殺過來,這——這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那個隻會哭得全身發抖的儒弱女兒身上?


    馮萬裏被嚇得跌坐迴椅子上,抖著手指著她,「你、你是雨璿?」


    她突然嫣然一笑,「爹糊塗了嗎?我這張臉不是雨璿是誰?」


    他呐呐的道:「是、是沒錯,可是——你……這模樣、這性子……」


    「變了很多?」她深吸一口氣,低頭,深斂眼底的悲哀,不願讓他看見,屬於原身的記憶,讓她的情緒變得有些沉重。


    她在他對麵坐下,丫鬟上前為兩人倒了杯茶,再退了出去。


    「女兒怎麽能不變? 一個人被丟在賀府,若不學會自立自強,怎麽可能扭轉自己的命運?你說是不是?父親。」她定定的注視著他。


    馮萬裏笑得尷尬,但他也不愧是讀書人,引經據典、出口成章的說起他的無奈、他的苦衷、他的不舍,在動之以情後,竟還厚臉皮的希望一旦她成了賀家的主母後,能偷渡些金銀珠寶迴娘家,還說其他嫁得好的姊妹們也是如此,大家都非常孝順,能體諒他要養一大家子的艱辛。


    馮雨璿抿緊唇看著他厚顏無恥、滔滔不絕的說著,簡直、簡直——太惡心了,她真想吐了,竟還教她如何挖賀家的錢。


    「男人都不喜歡太情明的女人,賀家大少爺的父親就是一例,你成了當家主母更要切記,小心扮豬吃老虎。」萬裏自以為慈愛的看著她,諄諄教誨著,「當然,賀家隨處一看都充滿了粗鄙的銅臭味,他們一開始願意與咱們候府結成親家過是想提高自家地位,附庸風雅,所以,咱們是各取所需,你這孩子千萬別覺得內疚,要知道,沒錢可是萬萬不能的啊吧啦吧啦,怎麽一個男人可以如此長舌?


    也難怪啦,她這算是鹹魚大翻身!她懶得聽內容,免得怒火高漲,就當他在唱歌吧,但聽得久了,聽到她都困了,他還是說個不停,她隻能拿起茶杯喝口茶,邊神遊去也。


    「對了,賀家人都不在嗎?醜媳婦也要見公婆,賀大公子也該見見我這準嶽丈吧,婚禮不是在籌備,不必派媒人上門嗎?下聘的禮呢?」


    馮萬裏愈說愈不高興,忍不住拍桌了「砰」地一聲,讓馮雨璿迴神,看著他斯文臉上的怒火,她突然明白賀喬殷為什麽不許賀家人見馮萬裏,甚至連他也不會見他,而隻交代她一些話……


    「我的準夫婿隻交代一些話,耍我轉述給父親。」她放下杯子,淡淡說著。


    「什麽話?」馮萬裏心頭突然有一股不安的預感。


    「前債清了,父親要的都會有,但他若是父親,他會安靜的讓我成親,不做任何要求,或許他還會盡盡半子的責任,不然,後悔的絕對會是父親。」她垂下眼睫,嘴角一揚。


    弦外之音就是前債的金額絕對超乎他的預料,讓他悔不當初。


    馮萬裏臉色難看的看著她。


    她抬頭,目光澄澈的迴視。


    許久後,他悶悶的撩袍起身,無聲離開。


    幾日倏忽而過,明日就是賀喬殷跟馮雨璿成親的黃道吉日。


    二更天,馮雨璿讓丫鬟、嬤嬤下去歇息,獨自步出屋子,往老鬆樹走去,似是心有感觸,她停下腳步,迴過頭看著燭火映亮的夜雲軒,穿越來古代,她在這裏住了好幾個月,成親後,就不住在這裏了。


    她靜靜看了許久,這才迴身,來到老鬆樹旁,抬頭看著月光下,枝影茂密的老鬆樹,「謝謝你,不會說話卻陪了我最久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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