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們在這裏就是白吃白住,成了受氣包也是應該的,被罵幾句也沒因此少塊肉啊。」馮雨璿上了床,話說得不痛不癢,但胸口的刀傷還沒完全痊愈呢。


    再說了,從百合搜集到的情報,這賀府人多嘴雜,天天都有雞飛狗跳、下絆子、陷害來陷害去的事,有些人一肚子火沒處發,總往她這裏發,好在,假裝自己是老鼠,其他人都是貓,很容易演的,讓那些人沒出到氣反而自找罪受,氣到差點吐血,她是真的無所謂。


    「侯爺說我慣會看人臉色,偏要我陪嫁,我怎麽這麽命苦?嗚嗚嗚——難道要我自己、自己去巴上府裏哪個主子,來養活自家主子嗎?嗚嗚嗚——」


    百合哭得傷心,但這個哭多少有演戲的成分在,過去這個主子總是任自己搓圓捏扁的,可這段時日下來,她卻看不懂了,總是不疾不徐,甚至過分的樂觀。


    馮雨璿沒理會百合,徑自拉了被子就躺平下來。


    有些戲看久了也會生厭的,何況,這小丫鬟也不秤秤自己的斤兩,長得也隻是不錯罷了,這段日子來她這裏找碴的女眷至少超過十個吧,每一個都比她漂亮,真不知她腦袋在想什麽。


    倒是自己,不想卻不成,說來,馮雨璿其他姊姊們都嫁得不錯,至少沒有一個像她這樣進到另一個家中卻沒成親拜堂,不是這家人,也迴不得娘家,地道的悲慘人球。


    在此狀況下,還要她去勾引賀家大少爺?她又沒有頭殼壞掉。受點氣兒,委屈求全的在這裏過日子,好好思考未來的路才是正道。


    從原身記憶,她知道她沒有任何陪嫁的鋪子或莊子,賀府豐厚的聘禮則留在和郡侯府,她擁有的隻有她的親娘六姨娘偷偷塞給她的二十兩銀,但在遭難後,早已不翼而飛了,如今在這屋子裏,隻有些半新不舊的衣飾,要賣也賣不了多少錢,口袋空空,她要怎麽逆風飛翔,來個轟轟烈烈的逆轉勝呢?


    雖然很無賴,很不要臉,但在傷好之前,她真的隻能賴在這裏當廢材,慶幸的是,在賀府這鉤心鬥角的大宅院裏,聽起來是氣場極大的大少爺,還沒空來到她這裏,她是阿彌陀佛。


    再想到杜嬤嬤稍早前向翁氏報告的那些話,情形再樂觀些,也許這個大少爺很快就被他爹趕迴江南去,她跟他壓根不會見到麵呢,那就我佛慈悲嘍。


    賀府占地極廣,夜雲軒隻占一小塊地,而居中的萬譽閣卻是占了一半空間,是個花木林立、布置雅致的大院子。


    此時,天朗氣清,在迴廊花徑後方,臨湖一隅,兩名小廝恭敬站立,在前方約五步的亭台內,兩名男子麵對麵坐著,一個氣定神閑的下棋,右手拿白子,左手拿黑子,另一人一手端著茶,一手拿著糕點,興趣缺缺的看著棋盤上的變化。


    半晌,兩鬢微微斑白的賀敬哲忍不住開口,「喬殷,你這院子前後都派人守著,除非你點頭,閑雜人等都不能進來,可是你這閑雜人等怎麽包括你爹我、你繼母,還有我那些姨娘們,甚至你的嫡庶兄弟姊妹—— 」


    賀喬殷將黑子放入棋盤中,再斜看父親一眼。


    賀敬哲立即尷尬改口,「是是,你沒有嫡出兄弟了,隻剩一個嫡出妹妹,幾個庶出弟弟妹妹。」


    賀喬殷點頭,再次專注在棋盤上,右手再放下一隻白子,這才開口,「嫡妹妹也不是我親娘所出,拜爹之賜,慣養得嬌蠻刁鑽,至於幾個庶出弟妹也不遑多讓,讓那些人進我的萬譽閣,爭相指責,猶如鬧巿,我還能做事?」


    賀敬哲悶了,沒錯,家中老小個個愛花錢擺闊,喜奢華,什麽都要爭,屋裏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都是常態。


    「咳——那皇城幾家店鋪的生意都重新上了軌道,你何時要迴南方去?」他壯起膽子開口再問。


    賀喬殷握著白子的手陡地一緊,那白子竟然成了粉末落在棋盤上。


    賀敬哲吞咽了一口口水,年近四十,卻仍俊秀的臉龐浮現一抹羞慚的紅。


    賀喬殷定定的看著父親,緩緩問道:「這句話是爹的那些女人還有子女們讓爹來問的?」


    賀敬哲屏住氣,聽出這語氣背後蘊藏的不悅,慌得低頭喝口茶,再順勢點點頭,天底下這麽怕長子的父親應該沒幾個,看不起父親續弦、妾室,甚至其所出的兄弟姊妹的長子應該也沒幾個,偏偏賀喬殷就是其中之一,也偏偏他這個當爹的沒半點魄力去扳正。


    不遠處的兩名小廝何鬆、石傑聽到這裏,飛快的交換目光,眼裏冒出怒火。


    他們真的替大少爺抱不平,怎麽會有這樣的父親?!


    「爹不是趕你走,也不是你幫忙處理那些虧損的店鋪後,就翻臉不認人……」賀敬哲呐呐的想解釋。


    「這不是翻臉不認?對了,還剩最後一件事吧,夜雲軒的馮雨璿處理好後,我就該走人,對吧?」賀喬殷朝父親溫文一笑。


    兒子笑了,老子卻是心驚肉跳,「呃—— 她是一定得處理的,沒名沒分的留在咱們府裏,總是不對,可偏偏外頭的人都關注這事兒,又不能太過強勢,這很棘手。」賀敬哲知道自己沒用,也知道自己對這過世元配所出的大兒子虧欠太多,但他就是沒能力解決這雞犬不寧的大宅子,而賀喬殷就是優秀,像有三頭六臂,自然是能者多勞了。


    「爹知道爹對不起你,可你知道的,你爺爺才是真正的經商扛霸子啊,但爺爺一脈單傳,又隻有爹這個兒子,爹……爹知道自己沒用,可是,你在家裏管得太多,府裏狀況一樁接一樁的,爹真的處理不來啊。」賀敬哲說得吞吞吐吐。


    何鬆、石傑眼中的火兒更旺了,這是一個當爹的該說的話嗎?


    旁觀者清,連他們都知道老爺身邊的妻妾子女為何會願意忍耐大少爺這些日子,如今皇城那些店鋪都讓大少爺重新管理上了軌道,有錢入賬後,他們就迫不及待的要將大少爺趕迴南方,不然,他們沒法子好好享受啊。


    偏偏這老爺沒主見,沒腦袋,根本不曾好好對待過大少爺。


    追根究底,都是老太爺太過寵溺,才會養出老爺這個敗家子,也因為老太爺建立太多座金山銀礦,就期許這唯一男丁能開枝散葉,於是老爺妻妾成群,不輸王公貴族。


    生下大少爺的大夫人,身子一直就不好,五年後還是走了。


    老爺娶了續弦翁氏,又生了一子一女,再加上其他多名妾室所出的五男三女,是開枝散葉了沒錯,但不管嫡庶,這些主子們個個都嬌生慣養,難侍候得很。


    這些年來,若沒有大少爺來來迴迴的進一趟家門整頓賀府,他們都不敢想象這賀府的榮景還在嗎?


    「我明白了,等處理完那件事,我會想想。」賀喬殷臉上笑容依舊,他沒去理會父親那眼睛一亮又突然呆住的神情轉變,仍笑容滿麵的將在亭台外的兩名小廝喊到跟前,「馮姑娘主仆留在賀府的費用明細,秦嬤嬤拿給馮姑娘過目簽名了?」


    皮膚黝黑、高壯的石傑立即拱手迴答,「稟大少爺,秦嬤嬤已經拿去了。」


    「很好,」他再看了高瘦但皮膚怎麽曬也曬不黑的何鬆,「你去把我書桌上的那迭賬本拿來。」


    何鬆眼睛一亮,「是。」個性活潑的他,一拱手,飛快的轉身跑了,較穩重的石傑也趁低頭拱手時,偷偷笑了笑,再次退下。


    賀敬哲卻是苦了臉,「喬殷,你知道爹最不想看賬本的——」


    「爹可以不看,那就叫那幾個弟弟過來看,看看他們到幾家店鋪收了帳,卻沒收迴帳上的銀子,公款挪為私用,要做何解釋?」


    賀敬哲臉色忽紅忽白,低聲咕噥起來,「你也知道他們年紀小,學商總得付些費用,酒樓交際——」他嘀嘀咕咕的說了一長串護短的話。


    賀喬殷波瀾不興,開始認真的下棋,至於馮家六姑娘,暫時,他沒時間也沒心思去理會。


    夜雲軒的寢臥一隅,半圓形的雕紋花窗半開著,日光灑落,馮雨璿坐在臨窗的桌前,低頭看著桌上一張長長的單子,上方寫了這些日子她住在賀府花用的明細,吃穿用度很簡單,但這幾個月的醫藥費可就不少了,不過她沒多說什麽,拿了毛筆在上方落了款,還差點寫錯名,忘了阮華倩已成了上輩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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