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昭公主的次子柴令武最近日子過得很不如意。


    前年他從一個胡商那裏搶了一匹大宛馬,本來都已經把事情擺平了,結果去年被劉洎那個老不死聽說了這個事情,於是他就開始倒黴了。


    先是被舅舅兼老丈人召到皇宮狠狠挨了一通罵,閉門在家躲了好幾個月風頭,等他以為風頭過去,準備重新出山時,發現長安城已經變了天,尉遲敬德的下場屬實把柴令武嚇到了。


    作為一個從小任性妄為,一向在長安城裏作威作福的紈絝子弟,這段時間可把柴令武憋屈壞了。


    前日,柴令武聽說秘書監虞世南要把許閻王收為關門弟子後,頓時計上心來,立刻去魏王府找和他關係最親近的表弟,魏王李泰。


    “你說要孤把許森召到文學館?”李泰得知柴令武的來意後有些迷惑不解。


    “是啊,表弟沒聽過長安城流傳的童謠嗎?‘寧會閻羅王,不見蕭二郎;寧食三鬥芒,不逢許三郎。’相比蕭鎧,許閻王更加可怕。如果表弟能把許森從萬年尉任上調走,長安城裏的勳貴子弟肯定都會對表弟感恩戴德的。”


    “以後表弟與太子爭位,這群人就是表弟潛在的助力。”柴令武又給李泰加上一塊份量最重的砝碼。


    李泰有所意動,但還是憂慮道:“隻是許森為官剛直,有魏征之風,若是讓他進了魏王府,不瞞表哥說,我還真有點怵他。”


    “許森雖然剛直,但極有能力,現在更是做了虞世南的關門弟子。表弟對其施恩,未必不能讓許森為王府所用。退一步說,即使許森和我們不是一路人,隻要他進了魏王府,在太子眼裏,他就是表弟你的人了。表弟若不趁此機會把許森收入門下,難道要將他推給太子承乾嗎?”


    於是就有了剛才那一幕,李泰向李世民請求把許森召入魏王府文學館。


    許森連忙推辭道:“魏王殿下錯愛,下官深感榮幸。但是魏王府文學館的學士都是學富五車的大儒,下官末學後進,除了《左傳》,其他八經都沒有通讀過,豈敢入文學館貽笑大方。”


    “許少府過謙了,你可是虞監的關門弟子,虞監的眼光,孤一向是佩服的。許少府如此說,是看不上魏王府文學館嗎?”


    “下官不敢!”許森隻好另辟蹊徑道:“魏王殿下,下官在萬年縣判法曹,庶務繁忙,恐怕也沒有時間兼顧文學館的事情。”


    李泰馬上道:“這個許少府不用擔心,做了文學館學士,自然不會還讓你做萬年尉。父皇,就讓許少府到秘書省,做個秘書郎吧。”


    諸子中,李世民對李泰最為寵愛,也是因此才讓李泰滋生了和太子李承乾爭位的心思。


    對於李泰的要求,李世民一向都是滿足。不過這次卻遲疑道:“青雀,許卿家做了萬年尉後,京中風氣為之一清,若是現在把許卿家調走,恐怕京師會舊態複萌。”


    李泰道:“父皇,把許少府調走,萬年縣不是還有蕭二郎嗎?再說,父皇難道要一輩子把許少府困在小小的萬年縣?”


    李世民點頭道:“你說的也對,許卿家遲早要調離萬年的。許卿家,剛剛青雀的話你也聽到了,你還有什麽意見嗎?”


    李世民都這麽說了,許森還能有什麽意見,隻好接受李世民的任命,調到秘書省做秘書郎,並做了魏王府文學館學士。


    迴到家中,許文寶欲言又止。


    “阿耶,你想說什麽就說吧。”許森道。


    許文寶歎息道:“自從前幾年太子騎馬不慎摔下,變成跛腳後,聖人就有了易儲的心思。當年聖人在秦王府潛邸的時候,就設文學館廣招賢士。時過境遷,聖人又特許魏王開設文學館,其中蘊含的深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隻是礙於太子的儲君之位已經立了十幾年,根深蒂固,一旦易儲,恐動搖國本,所以聖人一直在猶豫中。”


    “不過雖然聖人在猶豫,但已經讓魏王看到了希望。這幾年,魏王和太子之間的明爭暗鬥從來沒有停止過。我入京以來,一直置身事外。沒想到魏王今天竟然會主動要求召你入魏王府,終究還是不可避免的卷入這場漩渦了。當年的玄武門之變,至今曆曆在目,對於我們許家來說,禍福難料啊!”


    “既然你已進入魏王府,卷入奪嫡之爭不可避免。我在想,要不要學當年武家那樣,讓二郎投入太子門下。”


    許森道:“阿耶,如今聖人千秋鼎盛,別看現在魏王和太子鬧得歡,以後指不定那個位子會落到誰的手裏。這次和十幾年前那次不同,聖人可不止魏王和太子兩個兒子。”


    事實正如許森所言,最後的結局誰也想不到,李泰和李承乾鬥得兩敗俱傷,讓李治漁翁得利。


    “你是說晉王治?那等以後晉王開府,再讓大郎投入晉王門下。”


    許森不禁白眼道:“聖人除了三個嫡子外,還有眾多庶子,阿耶就確定以後的皇位一定會落在三個嫡子手裏嗎?”


    “這個……”許文寶憂心忡忡,早知道會卷入奪嫡之爭,還不如把兒子生的平庸點。


    看許文寶惶惶不安的樣子,許森隻能說道:“事已至此,阿耶擔心也沒有用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如果可能,許森也不想被打上李泰的標簽。可是剛才在虞世南家中,許森怎麽推脫都沒用。這讓許森更加堅定了以後要做伊尹、霍光的決心。不然皇帝一句話,要讓你幹什麽就幹什麽。


    去魏王府也好,距離權力中心更近一點,也許更容易實現做伊尹、霍光的願望。


    許家愁雲慘淡,而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武元爽的心情就更差了。前幾天,看到他炮製的流言在長安城裏傳播得愈演愈烈,一直沾沾自喜,自鳴得意。


    沒想到,隨後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傳來。先是虞世南收許森為徒,成為文壇佳話,接著又聽說許森得到魏王李泰的青睞,被舉薦為秘書郎,召入魏王府文學館。


    武元爽實在想不通,他精心準備的報複,卻做了小醜。沒有傷及許森分毫,反而成了許森進階的梯子。


    在家裏不知砸了多少東西後,武元爽痛定思痛,看來想要用常規的方法報複許森是不可能的了,唯有求父親在天之靈幫忙。


    於是武元爽讓下人準備了豐盛的供品,帶到城外的衣冠塚,請求武士彠在天之靈為他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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