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寶琳血肉之軀,哪裏經得起水火棍的亂砸,剛開始還能掙紮,漸漸就不再動彈了。


    等蕭鎧冷靜下來,發現自己打死了尉遲寶琳,頓時腦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了。


    這時候,許森和法願兩人也都走了進來。


    許森看了一眼尉遲寶琳的慘狀,問道:“死了?”


    法願則呸了一口:“活該!”


    手足無措的蕭鎧慌忙拉著許森的手說:“許少府,現在怎麽辦?”


    他現在腦袋裏嗡嗡亂叫,隻能請許森拿主意了。


    當許森放蕭鎧進去的時候,就已經預見了結局。正好尉遲寶琳這隻雞不大好啃,有蕭家幫忙分擔火力再好不過。


    許森道:“事已至此,明府後悔已是無益。說到底,今夜之事是尉遲寶琳逞兇在先,明府護妹心切才失手打死尉遲寶琳。明日這樣,明府先在早朝上當眾彈劾尉遲敬德教子無方,然後再詳述此事原委,向聖人請罪。聖人早對功臣貴戚子弟驕縱跋扈有所不滿,尉遲寶琳之死正好能起到震懾作用。若聖人因此重罪明府,那以後長安城恐怕就群魔亂舞了。以聖人的聖明,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而且,尉遲敬德在朝中得罪無數,應該不會有人為尉遲敬德說話,所以明府不必太過擔心。”


    蕭鎧搖頭道:“我不是擔心這個,最多就是罷官,又能怎麽樣,過幾年也就起複了。我擔心的是尉遲敬德這個人,一旦他知道尉遲寶琳死在我的手裏,難以想象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法願道:“二兄,我曾經聽大兄說過,當年尉遲敬德因為宴席座次問題差點打瞎任城王的眼睛,因此被聖人用韓信、彭越的故事告誡,之後就夾著尾巴做人了。我想,尉遲敬德應該不想步韓信後塵吧。”


    “但願如此!”既然事情已經發生,蕭鎧再自怨自艾也沒用了。


    於是改為自己打氣道:“二妹別想太多,就算尉遲敬德找上門來,我們蘭陵簫氏有何懼哉!尉遲寶琳欺我太甚,就算重新來過,蕭某也一樣殺他。”


    “謝二兄為小妹報仇!”法願感動道。


    許森肯定不會再去把尉遲敬德亂箭射死,剛死了一個李世積,若尉遲敬德再以同一種方式被殺,李世民會把大唐的全部暴力機器運轉起來,難保不會露出馬腳。


    長安城蕭鎧煩惱,千裏之外的絳州龍門縣,薛仁貴也在煩惱。


    別人歡歡樂樂地歡度上元佳節,而薛仁貴和妻子柳氏連件新衣裳都沒有,隻能稀湯寡水的湊活過日子。


    早上,柳氏在收拾房間的時候,看到了一封書信,好奇地拆開一看,然後跑到薛仁貴麵前道:“郎君,這封信是怎麽迴事?”


    原來,薛仁貴的姐姐許薛氏從丈夫許鴻口中得知,她那個小叔子許森做了萬年尉,而曾經在荊州讀書生活的武九郎、武十郎則在許森手底下做尉史。因為這個跳板,武十郎現在更是成為了保護聖人的千牛備身。


    許薛氏的心思再次活動開了,然後又給薛仁貴寫了一封信,希望薛仁貴拿信去京師投奔許森,也去謀一個尉史。以薛仁貴的本事,不愁沒有出頭的機會。


    連武九郎、武十郎這種公侯子弟都屈身去做胥吏了,薛仁貴還有什麽好嫌棄的。


    薛仁貴見信後,還是不大願意靠這種裙帶關係生活,所以迴信再次拒絕去長安。沒想到今天這封信被其妻翻了出來。


    “大姐想讓我去京城投奔姐夫的弟弟,我拒絕了。”


    “為什麽?”柳氏很生氣,橫眉冷對道。


    “這個……”薛仁貴有些難以啟齒。


    夫妻一場,柳氏馬上就看穿了薛仁貴的想法,坐在薛仁貴麵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驕傲,可是,你還想過這種每天種田的日子多久?你要知道,你是河東薛氏的子孫啊!先祖是北魏的河東郡王!”


    “你是看不上尉史還是什麽?你看看大姐信上說的,安陸公的兒子都去做了尉史,現在已經是千牛備身了。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先考先妣想想吧。你出人頭地之後,先考先妣才能享受好的香火。”


    被薛柳氏一頓苦口婆心的說教之後,薛仁貴終於放下執著,在正月十六這天,背著包裹,踏上前往京師之路。


    第二天早朝,萬年尉蕭鎧按照計劃啟奏彈劾尉遲敬德教子無方,其子尉遲寶琳昨夜在東市為非作歹。接著馬上向李世民請罪,稱被尉遲寶琳擄走之人是他的妹妹,所以義憤填膺之下失手把尉遲寶琳殺了。


    整個兩儀殿頓時炸開了鍋,大家看向蕭鎧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都在心歎果然不愧是宋國公蕭瑀的兒子,難怪聖人會欽點蕭鎧做萬年令。


    滿朝文武,誰不對性格乖張的尉遲敬德退避三舍,任城王李道宗的眼睛都差點被他打瞎。沒想到蕭鎧竟然殺了尉遲敬德的兒子。


    長孫無忌和房玄齡看熱鬧不嫌事大,雖然蕭瑀也經常懟他們,但相對而言,他們更討厭武夫尉遲敬德。


    當年他們和尉遲敬德吵起來,尉遲敬德是敢對他們亮拳頭的。


    此時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時。反正冤有頭債有主,尉遲敬德頭一個要找的是蕭家。


    長孫無忌出班道:“陛下,吳國公當年把任城郡王的眼睛差點打瞎,其飛揚跋扈,滿朝皆駭。臣本以為吳國公近年已經有所收斂,沒想到其子竟還如此橫行霸道,在長安城裏,昨夜上元燈會眾目睽睽之下,連宋國公的女兒都敢強擄,實難想象,在同州,尉遲寶琳是如何為非作歹的。有子如此,恐怕吳國公比尉遲寶琳,有過之而無不及。臣請陛下,嚴懲同州刺史尉遲敬德,還同州百姓一個公道。”


    房玄齡緊接著出班道:“臣附議!”


    有了長孫無忌和房玄齡出頭,其他百官也都紛紛附議,對尉遲敬德落井下石。可謂天下苦尉遲敬德久矣,連長孫無忌和房玄齡都被尉遲敬德欺負過,何況他們。


    僅有的幾個跟尉遲敬德關係還好的武將見此情形,也隻能閉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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