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麗珍聽到這句話,木然地望向自己的親媽。


    “娘,二銅剛才說了...”


    牛春蘭不耐地打斷大女兒:“大珍,現在女婿跟你感情好。但是,你就生了個閨女,閨女哪兒能當兒子給老白家傳宗接代。巧珍替你給二銅生個孩子,你們兩姐妹一起跟他過,也好過到時候女婿再找別的女人呀!”


    鄒家日子過得不好,全靠大女兒接濟。


    現在大女兒一家賺了錢,日子也好過。


    可惜,就是沒有生兒子,婆家總要嫌棄的。


    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姐妹兩人跟一個男人,再生個兒子,絕對能把女婿牢牢地攀住!


    她越想,越覺得這個法子好!


    就連站在一旁的鄒巧珍都聽到老娘的話,都麵色羞紅地低下了頭。


    鄒麗珍看到至親的妹妹竟也默默地同意,臉色一寸寸愈發蒼白,嘴唇更是微微顫抖。


    一時之間竟似力氣全失,說不出一句話,眼底滿是悲涼。


    過了一會兒,她方才痛苦地閉上眼睛。


    “你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一瞬間,她徹底心灰意冷,竟是覺得人生灰暗,活著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哇哇哇!


    就在這時,孩子哭出聲。


    鄒麗珍看向孩子,不由譏諷一笑。


    嗬嗬!


    現在,她跟獨自睡在嬰兒床的女兒一樣,都是沒人要的賠錢貨!


    一邊的牛春蘭根本沒有發現親閨女的異樣。


    她聽到鄒麗珍答應下來,笑嗬嗬地上前抱起外孫女,一邊搖著孩子,一邊哄著:“孩子,姥讓你小姨再給你生個弟弟!”


    鄒巧珍聽到這句話,一跺腳嬌嗔一句:“娘~!”


    等到白二銅迴來,牛春蘭抱著孩子,笑得殷勤:“巧珍,快去幫你姐夫拿水壺!”


    她一撇嘴,示意巧珍多跟白二銅親近親近。


    巧珍自然明白母親的意思,紅著臉湊過去,嬌羞道:“姐夫,我來吧。”


    “好,辛苦了!”


    白二銅渾然不絕,將熱水壺遞到小姨子手裏。


    鄒麗珍轉過頭,默默地閉上了眼睛,一滴淚珠順著她的臉頰滑落。


    白玉買好飯,讓丈夫幫忙拿著。


    她在前頭挽著母親的手,不放心地再次叮囑:“娘,你看二嫂一家都哭成啥樣了?為了二哥,你千萬不要再提了!”


    劉金花在一旁跟小雞啄米似的不斷點頭:“放心放心,我絕對不會提!”


    兩人剛剛走進醫院門口,突然,聽到有人大喊。


    “快看!樓頂有人要跳樓了!”


    “哎呦,你看那個女人還抱著個孩子!”


    “剛生完孩子,咋這麽想不開呢!”


    “可憐孩子剛剛出生,就要跟當媽的一起死,真是太慘了!”


    初春四月,白玉三人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醫院樓頂。


    當白玉看到站在樓頂上的女人,瞳孔猛地一縮,整個人震了一下。


    這...這不是二嫂!


    還沒說話,陸勵勤已經快速衝進醫院:“我先上去救人!”


    “娘,快!我們也快上去阻止二嫂!”


    她拉著劉金花,想要跟上丈夫的腳步。


    這會兒,劉金花也看清了樓頂上的人。


    “哎呦,老二媳婦兒怎麽想不開站上去了!咱們快上去,千萬不能讓人出事啊!”


    隨即,劉金花匆匆忙忙地跟著白玉從醫院的樓梯不斷往上爬。


    “娘,我先上去!”


    人命關天,白玉幹脆一咬牙,一蹬腿,一步邁兩個台階飛快跑上去。


    “謔謔...謔謔謔!你快去!”


    劉金花彎腰扶腿,揮著手讓閨女向上衝,不用管她。


    等到白玉衝到樓頂的時候,樓頂已經站了很多人。


    除了陸勵勤之外,二哥、鄒家母女還有醫院的醫生護士和看門的全都衝上來了!


    “你們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這會兒,二嫂鄒麗珍情緒激動,沙啞著嗓音,用盡力氣擠牙膏似的將這句話擠出來。


    她看到這麽多人,竟挪動步子不斷向後退!


    白二銅看著媳婦兒,眼裏滿是痛惜。


    他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咋麗珍一下就想不開要帶著孩子跳樓了?


    “媳婦兒,你迴來好不好?你剛剛動完手術,還有傷口。咱閨女還小,有什麽事,下來再說行不行?”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白二銅急得雙眼赤紅,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他琢磨著媳婦兒是生了閨女,心情不好,於是再次吼一句:“我們迴家吧!麗珍,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不用管別人說什麽!”


    他不要兒子,隻要媳婦兒跟閨女啊!


    一旁的牛春蘭也急得跳腳,看到大女兒的動作,眼裏帶著心虛。


    她剛才跟巧珍拉著女婿想要談這件事。


    誰知!


    大珍竟一個人拔了吊瓶的針,抱著孩子爬上樓頂要跳下去。


    聽到白二銅的這句話,鄒麗珍看向他,又轉頭瞧著老娘默不作聲,笑容淒慘。


    “沒用的,我生不出兒子!你娘嫌棄,我娘也嫌棄!以後,你就跟巧珍好好地過!我跟閨女一起跳下去,就不會妨礙你們了!”


    鄒麗珍心疼地看了一眼躺在繈褓中的閨女,眼裏滿是憐惜。


    生閨女命苦!


    她根本就不應該把孩子生出來,讓她受苦的!


    還不不如兩人跳下去一了百了!


    想到這裏,鄒麗珍竟然又慢慢地挪動腳步向外走去。


    隨著她的動作,腰腹的傷口崩開,一滴滴殷紅的血液順著寬大的病服褲腿留下,低落在地上。


    眾人聽到這句話,看著站在樓頂邊緣宛若凋零幹枯失去鮮豔顏色暗虛弱女人,俱都沉默!


    聽到這句話,白二銅齜目欲裂!


    “鄒麗珍!我這輩子就你一個女人!你要跳下去,我也不活了!”


    他大聲地嘶吼著試圖將媳婦兒喚迴!


    妻子女兒沒了,家也散了!


    他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劉金花來到樓頂,正好聽到兒子這句話,她看著鄒麗珍淒慘的模樣,心髒撲通撲通地劇烈跳動。


    一股難以言喻的自責與愧疚如同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就是因為自己的那點兒小心思,才會生出這麽多波瀾。


    若是兒子一家三口沒了,她就是必死兒子兒媳的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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