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樓二樓,賈蓉偷摸盯著的方向。


    光著膀子、露出一副幹枯皮囊的賈珍正氣喘籲籲地低頭看著毫不起眼的某處,眼中赤紅頭發散亂宛若惡鬼。


    此刻房間內一片狼藉,無論是金漆繪山水雲紋紫檀長幾,還是銅刻雕花三足冰鑒,亦或者黃花梨木書桌上擺放著的名貴徽硯以及黑玉虎形鎮紙,皆是東倒西歪,或碎或裂,都被寧府之主砸了個七七八八。


    然而即便是發泄了一通,又坐在墨玉漢白涼床上,也絲毫不能平息賈珍心頭的那股無名火。


    蓋因無他,隻是這些天麵對貌美如天仙的兒媳婦,自己卻突然變的心如止水,絲毫沒有了一探究竟的想法,這讓賈珍很是奇怪,大為不解。


    起初還不以為意,想著和秦可卿賞畫吟詩也是一樁雅興。


    隻是漸漸地,他就發覺到了不對勁,今天更是在兒媳婦走後一連叫來了府上兩個貌美小丫鬟,就待在秦可卿坐過的位置上幾經撥弄,可結果卻還是讓他心生惶恐。


    對於流連花叢幾十年的賈珍來說,若是今後不能再人道,那必然是生不如死的大恐怖。


    隻看他嘴角的燎泡,便可知一二。


    每日都要宣泄火氣的習慣輕易是改不掉的,如今積壓在心頭,也就讓賈珍的脾性越發暴虐。


    “老爺,人帶來了。”


    門外大管家賴二的敲門聲響起,賈珍立刻不耐煩地說道:“趕緊進來,廢什麽話!”


    下一刻,便又有兩名身量高挑的丫鬟走進房間,在見到滿地的狼藉後,頓時神情一凝,縮了縮肩膀。


    然而麵對賈珍的那一雙陰翳目光,兩人皆是絲毫不敢表現出來任何異常,隻能乖乖向前,伏下身子。


    砰地一聲,房間門再次關上。


    足足兩刻鍾的時間過去,伴隨著賈珍的一聲怒罵,兩名不斷揉著腮幫子的丫鬟倉皇跑出房間,連外麵候著的賴管家都顧不得多看一眼。


    望著她們身上完好無損的衣物,再聯係到這幾日賈珍的異常舉止,賴二那雙三角眼中閃過一抹狐疑。


    大馬金刀坐在墨玉床上的賈珍麵沉如水,他實在想不通為何好端端地自己就成了這副模樣,但心底的怒火卻是實打實的。


    “啪!”


    手邊的龍泉青瓷玉釉杯被他一把砸碎,不知怎地,突然腦海中就浮現出了一張令他幾不能寐的麵容。


    “賴二!”


    他吆喝了一聲,門外恭敬站著的賴二立刻應聲跑了進來,在看到滿地的碎渣子後,眼皮子不由得一跳,心道自己可要小心應付,千萬不能被這蠢貨給挑了理。


    望著低眉順眼的狗腿子,賈珍冷哼了一聲,喝道:“那該死的小畜生現在怎麽樣了?”


    賴二前段時間不知聽賈珍嘴裏罵了多少句小畜生,因此瞬間便猜到了他說的是說,連忙迴道:“老爺,那賈薔如今還在芝麻巷子裏呢,據說每日都習武念書。”


    對於看書,賴管家自然是不屑一顧的,因此也不清楚近幾日關於俠客傳的事情。


    一聽到霍去病的名字,賈珍隻覺得心頭火更旺了幾分,每每想起當日在榮慶堂被他當著眾多人的麵,拿劍逼迫自己的那一幕,就憤怒地忍不住想要殺人。


    “小!畜!生!”


    賈珍咬著牙罵了一句,而後又陰惻惻說道:“那個忤逆不孝的孽障,他倒是過上了好日子!”


    對於這樣的結果,賈珍萬分不甘心,他自覺若是沒有月餘前那道聖諭,自己必然是要把霍去病逐出賈家,事後再打死了賬的。


    賴二福靈心至,跪地說道:“那賈薔惹怒了老爺,犯下了活該抽筋扒皮的大罪,是該活活打死才對,老爺可是想治他一番?”


    聞言賈珍雙眼一亮,斜睨著賴二道:“哦?你可有什麽注意?”


    賴二嘿嘿一笑,快速說道:“老爺,既然那孽障死皮賴臉還要留在賈家,那在大義上,他就始終得受您這位族長的教訓,小的倒是有個想法,可以好好治治他,且不受旁人指摘。”


    說罷,賴二得意洋洋抬起頭看向賈珍,本以為會得到賈珍的誇讚,沒想到卻迎來對方劈頭蓋臉一頓罵:“該死的下賤東西,敢跟老爺我賣關子,仔細你的一身好皮!”


    額頭上的老痰也不敢抹去,垂頭喪氣地賴二連忙認錯說道:“老爺,小的是這麽想的,既然賈薔還是賈家人,那他一切就得按照咱們賈家的規矩來,西府的寶玉公子如今都還在族學,以他的年齡,自然也是要去的,老爺自可以尋這個由頭把他叫迴族學,若不是不去,便可以理所應當地用族規處置。”


    賈珍一皺眉,又罵道:“好個蠢貨,老爺我還要安排他去族學?”


    賴二生怕再挨上一頓打,解釋道:“老爺,並非如此,而是先把賈薔以讀書的名頭喚迴族學,就說賈家子弟課業不可荒廢,然後再命令先生賈代儒或者他孫子賈瑞,好好照顧一番,給賈薔多布置一些課業,若是完不成,嘿嘿,自然有他的好!”


    “嗯?不錯!”


    賈珍越聽越滿意,此舉倒是頗有可行性,若是早些時候就想出來,那豈不是就沒有這麽多幺蛾子了?


    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能整治霍去病,賈珍瞬間就覺得心頭火氣消了不少,簡直比幾個丫鬟還要有用多了。


    “老爺,等到那賈薔完不成課業,又不願意接受族學老夫子的懲罰時,屆時便是您出麵的時候了,到時候萬般家法一同施出,定教那廝生不如死!”


    賴二說著說著自己就興奮起來,自從上次在環春閣險些被霍去病給打尿了之後,他也是對其恨之入骨。


    如今見有機會報仇,自然是恨不得身先士卒。


    望著下麵露出討好笑容的賴二,賈珍卻是一腳踹在了心口上,嘴上怒罵道:“狗奴才,竟現在才想出來這麽個注意,看來以前都是白養你了,倒不如喂條野狗好使!”


    這一腳直把賴二踹的眼前一黑,險些沒閉過氣去。


    他眼中的怨毒之色一閃而過,立刻就恭敬地跪在地上,任由賈珍發泄。


    在好一通打罵之後,累了的賈珍終於停了手,覺得暢快了不少,大手一揮,喝道:“還不趕緊去通知那個小畜生,明日就給我去族學去!”


    賴二連忙磕頭作揖,隨後一溜煙地就叫上人手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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