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卿像塵世裏的一縷青煙在有人的地方找尋不到可以消逝靈魂的地界,隻得遠走北境大漠。且生且死,都已然安於命數。直到他在大漠腹地無意間飄進北陌山脈中最不起眼的必躬山,才宛如進入一處世外桃源。至此也算是找到一處靜宜之地調養生息。


    “大漠居然也有生路,真是不可思議得很!”


    劉元卿緩緩地從沙土之上爬起,周圍的一切映入眼簾,令人詫異。隻見他一身粗布衣衫,幾日潦倒,除了明眸皓齒,身上已無幹淨之處。目光所及之處波光粼粼,他便站起身顫顫巍巍地倒入溪水中。流水躺過他人間絕色的輪廓,猶如仙子沉睡一般,惹來一些妙音。


    耳聞流水潺潺,體感寒意綿綿,他瞬間清醒。如何進入此地?想來踏入必躬山,也是晃眼間的事。正是他窮途末路,以為就要見到爹娘的時候,將頭埋進沙子的霎那間,就像誰給了一個“響指”,他就重生了。真可謂是不至死期,絕處也能逢生。


    “將來我給你置辦宅子,娶妻生子。”


    昔日,九樺珍念叨過的每句話,他都想聖旨一般銘記在心。原先,這些對他而言是一種慰藉,如今,卻是一種折磨。


    “不要,我不想聽!我最終還是一個懦夫!”劉元卿在溪水中掩麵哭泣。


    自卑到自毀,逃避與糾結,像是蔓延在花身上的蔫病。


    隻是花無百日紅,又何苦催凋零呢?


    “你是誰!如何進來的?”


    就在劉元卿淚水與溪水交織之時,一位騎著高馬,長相俊朗中不失威嚴的男子正俯視著厲聲嗬斥到。


    劉元卿默不作聲地站起身,掛著濕透的衣衫就要離開。趾高氣昂的那人即刻下馬擋住他的去路,打量著問道:“這位俠士是有喉疾嗎,為何如此不知禮數?”


    “萍水相逢,片麵之緣,何須道哉!”


    元卿並未抬起頭瞧那人一眼,便要逃離炙熱的視線。他有些疑惑,怎麽到哪兒都能碰到說天啟話的人,難不成天啟已經是天南地北的中心?


    隻見那人淩空飛身而下,又一次擋住劉元卿的去路,並有悖身份地問道:“君真是世間絕色!若是在林中被狼群圍攻之,在下豈不是闖了滔天之禍!”


    劉元卿聽聞後,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抬眼如尖刀一般刺入那人的眸子中。


    刹那間,那人慫了,並不是因為劉元卿的攻擊,而是,眼前這人不知何故突然閉眼暈了過去。他便上前攬住了這人的細腰。


    這時,那人好像是得了大便宜似的,將劉元卿帶迴古堡。


    “洛公子,你帶誰迴來了?”


    一位老者問。


    “一位俠士。”


    年輕人言罷,神秘兮兮地將劉元卿帶迴自己的房中,並找了北境宮中最好的巫醫給看病。


    “洛公子,這位身上有很多疾病,特別是……怕是時日無多!”


    巫醫跪地迴答。


    “治好他!”


    那人隻說了三個字,卻令地上幾人不敢再推脫半分。


    “遵命!”


    齊聲迴答,未有一絲猶疑。


    俯坐在床頭正溫柔地收拾劉元卿亂發的男子正是北境二世的太子琪琪格·洛尤。這人也是王妖最疼愛的侄子,老王的長孫。


    一樣的好盡天下美色之徒。


    “元卿,真是好名字!”


    洛尤從劉元卿的領口處掏出一枚玉佩,仔細辨別之後,發現他的名諱,隻覺得甚好。


    他心想:此人,小小年紀便招人毒手,真是可惜了。既然到了北境,我一定將你照顧得好好的,等你醒了咱兩就去練騎射。


    同樣在大漠上追尋劉元卿身影的是九樺珍。


    這人都快瘋了,每每見到一處屍骨都以為是他家弟弟的。終日以淚洗麵,對他人的好意勸說不管不顧。


    “元卿,你在哪兒?”


    荒漠上的沙塵而至,一溜煙的功夫就把他深埋沙土中,還好寒喬一把老骨頭一直跟著。


    “將軍,這是最後一迴救你了!老天給你九條命,你也要數數,別用過頭了!”


    寒喬在狂沙中撫琴,一曲“戚·怨”低吟婉轉,悲意十足,讓風都止住了腳步,安靜地聽人世間的哀曲。


    寒喬將覆蓋在九樺珍身上的沙土清理幹淨,不辭辛勞地拖出這具肉身。卻發現糊狀的沙土正粘在他的臉頰處。


    “何苦呢?楚閻將軍說得沒錯,人各有誌!你找到他又如何?他是人,並非是草木。”


    寒喬有些看不下去,他心想:這人好好的,又沒有離世,天天追著算什麽事兒。


    “我隻想問個明白,為何又不想見我了,還是沒有原諒我嗎?”


    九樺珍抬手將眼皮上的沙土擦拭了一些。


    “你呀,太執著於一件本不需要花時間的事情!你的答案都在歲月中,他放寬了心自然會迴來找你。”


    寒喬將古琴背迴後背上,揮了揮手說:“你還有最後一條命了,是繼續無休止地浪費,還是迴到天啟幹正事,全憑你自己!我已經完成使命了。”


    九樺珍在大漠的餘暉一下,目送著這個老人。


    一襲布衣行天下,便不能求之得之,隻能有所取舍。


    大漠中,餘暉下,九樺珍終於踏上了歸途。即使他偶爾迴望,也有些猶豫,最終,他仍舊放棄了不該放棄的。


    這半途而廢,成為他一生痛苦的頂點。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最終宿命。


    劉元卿從夢魘中驚醒,發現躺在一處陌生的房中,便警醒地下床,在從未見過的陳設中找一些可以離開的契機。


    “你醒了!”


    洛尤推門而入,驚喜之色溢於言表。


    “你?你是。”


    劉元卿見到男子凝視他的樣子就心生厭惡。


    “別害怕,就剛才你暈倒了,我救的你!元卿。”


    洛尤極緩地上前一步。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你不要過來!”


    劉元卿雙手捂著胸口,臉色蒼白,額頭開始冒冷汗。此時,他全然忘卻全身的武藝。


    “剛才給你更衣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你的吊墜了。”


    洛尤說話間還指了指劉元卿的胸口處,好似已經有了肌膚之親。


    “你閉嘴!轉身滾!”


    劉元卿眼睛通紅,跟漫血了似的。


    洛尤並沒有意識到危險,而是大步上前,從劉元卿的頸脖處拽下玉佩放入自己的胸口處,使上蠻力將劉元卿束縛於胸前。


    “元卿,你原來也是受過福澤的,真是沒想到。以後,除了我,沒人會欺負你。”


    言罷,親昵地抬起劉元卿的下巴。那刀切似的輪廓眼看就要膨脹。


    瞬間,劉元卿的內力像突破了封鎖一般將房中的活物全部定住,而後,他將玉佩拿了迴來,不忘重重地甩洛尤巴掌。末了,毫無心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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