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舟一行人從蜀地出來,沿途的武林中人,有幾個不怕死的,時不時地冒出來挑釁一番。不知何故,多派圍攻的場麵已經消失了,稀稀落落的單人賽還在進行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剛開始,周旭還火急火燎地衝在前頭,與三個人接連交過手之後,便勉為其難收拾了。後麵的三位大俠壓根都沒言語一句,隻管自己默默地前行,跟沒看見人似的。


    “將軍,又來了一個!”周旭癟著小嘴,一副懶得搭理的表情。


    “第幾個了?”九樺珍歎息一聲問到。


    周旭懵了,撓著後腦勺,心想:敢情他剛才真沒瞧見?我這不是白忙活了麽。


    “第五個了。”周旭嘟囔著小嘴,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樣子,眼皮也垂了下來。


    九樺珍瞥了一眼前方站著的人,覺著有些眼熟。


    這第五個攔路的人便是南疆赫赫有名的南拳宗師張大敬。傳聞此人手上功夫了得,一米六幾的身形足足能夠輕易撂倒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壯漢。


    九樺珍之前到南疆查巫靈王的時候,也是有過耳聞的。此人的武館有個享譽五湖四海的名字,叫“南拳林”。開館至今,弟子眾多,門庭若市。之所以黎民百姓浩浩蕩蕩地入館習武,主要是因為他有一則武館信條:習武習德修身,無他耳。


    張大敬本人一直樂善好施,為更多人習武健身到處奔波。在時下,品性和見地超過其他傳統門派,為人津津樂道。


    “這個人值得你去會會,不要拿刀。”九樺珍轉頭輕聲地對周旭說到。


    “嗯。”周旭立刻騰空而起,穩穩地站立在張大敬跟前。


    九舟嘴角上揚,微微一笑,瞥過眼,盯著九樺珍的側臉,問:“哎,你叫你這徒弟去對打南拳宗師,還不能帶刀,你是覺得他最近沒挨你揍,渾身難受了?”


    九樺珍倒吸一口氣,正憋著一些火氣,轉頭瞟了一眼,迴答道:“我怎麽覺著你這麽熟悉,又很討厭呢!”


    “我比花滿樓,誰比較討厭?”九舟開玩笑從來沒有底線,也從來不顧及他人的感受,這跟他之前高高在上的心性有莫大的關係。然,之前是主仆,怎麽著都得受著,如今,誰也不知道他是誰,隻知道這個人言談舉止非常惹人厭煩。


    “大俠,沒來由的話,以後別問了。”九樺珍心裏一沉,眼見著臉色沒了血氣,眼珠低垂,話語間盡顯了悲涼。


    九舟心裏也有點悶悶的難受。他想著:這人呀,真是不能放出去沾花惹草,幾天功夫,這麽明顯的主子都不認了。哎,大意了。


    倆人一來二去,各自轉過頭去,誰也不理誰。寒喬樂了,摸了摸胡子,繼續看戲。


    底下二人互相恭恭敬敬地自我介紹一番,正各自進入狀態。瞬間,一拳劃過周旭的左肩,緊接著一招“猴子偷桃”差點傷著其命脈。周旭即刻躲閃,張大敬順勢追擊,出了一套連環拳。力量很強,周圍的氣流都在出拳時隨之滾動。周旭沒有出招,一直在轉身和飛身中躲避。顯然,張大敬沒有練過輕功,這一層,周旭占了上峰。南拳宗師一套動作打來下,行雲流水,幹脆利落。若是一般習武之人,早就拜倒在他的拳頭之下。然,周旭身手敏捷,又會輕功。張大敬在他身上沒有撈得好處。


    末了,張大敬擦了擦額頭和臉頰的汗水,稱讚道:“沒想到周老弟,小小年紀竟有這般武術功底,張某佩服!”


    周旭沒見過這些招式,非常仔細看著,覺得很新奇。他心想:張大敬招招點到為止,武德確實令人佩服。


    聽聞南拳宗師誇讚自己武藝精湛,他便恭敬地作揖,迴答道:“不,我和張大俠的差距怕是比天地還遙遠。您習武為了天下人的體魄,我習武隻為了自保和殺他。我與您相距甚遠。倘若,今後有機會,我。”


    我什麽,周旭說到最後便沒了聲了,他轉頭看向九樺珍。


    九樺珍給了一個讚許的眼神,嘴角卻不大確定地緩緩揚起。


    周旭其實很想安定下來,做一個一日三餐家裏吃飯,有父母疼著,兄弟姐妹簇擁著的孩子。順便有一個師父盯著看書習武,強身健體。這對一個亂世出生,父母在何處都不知曉的孩子來說,是比登天還難的奢望。


    人都有對世界美好的向往,有些人向往有序、公正;有些人向往無拘無束,少些規則約定。但不管怎樣,人們都希望少些虐待與殺戮,多些憐憫與同情。


    人麽,走著走著,都會知道誰都不是主宰者。


    張大敬聽了周旭一番話後,非常欣賞這位小俠士。便堵在路上,恭敬地四十五度作揖,盛情邀請四人去府裏住上一段時間。續一續江湖事,倒一倒世道苦。


    九樺珍看了一眼九舟,剛要問,就看見他故意仰著頭,一臉傲嬌地看向周旭,說道:


    “問他。”


    “走吧,勞煩張大俠了!”九樺珍喉頭微動,不再理睬。


    四人入了南拳林,個個都新奇地睜大眼睛。


    “這陣仗,堪比當年在軍營了練實操呢!”九舟倒是一點不掩飾,張大嘴巴,張口就來。


    “你還當過兵?”九樺珍轉頭望著九舟,眉間稍許緊了緊,心裏晃過一絲不安。


    “小兵,小兵,你們繼續。”九舟這偷雞摸狗的衰樣哪兒學的,他自己都忘了,然,他倒可以信手捏來,真實地不得了。


    四人被張大敬請入內院,關上大門之後,院中稍許清淨了。


    “你們隨意。這後山風景不錯!閑暇時,可以去逛逛。各位大俠,今日有緣相聚,今晚,我下廚,現在去準備晚膳。”張大敬滿臉和顏悅色,客客氣氣地推門出去,步履匆匆地趕去了小廚房。


    周旭很有心,隨後,也跟了出去。


    寒喬舟車勞頓,自顧自在廂房的榻上躺下,就打起了唿嚕。


    廳堂內,隻剩下了九舟和九樺珍二人,氣氛有些不對付。


    “大俠,你一路跟來,在下還不知你名諱,能否告知?以後,也好報答。”九樺珍想了半晌,覺得此人未必是壞人,便先行打破了僵局,問到。


    九舟歎息一聲道:“本人無名無姓,江湖人稱我一聲’肖天子’。”


    “你是何等狂妄,既然無名無姓,怎麽還帶了’天子’二字,就不怕被砍了腦袋嗎?”九樺珍邪魅一笑,覺得這人有點傻裏傻氣的。


    九舟表情極其淡然地迴答道:“無父母給我取名字,我大字不識幾個取不了名字,有人賜名,不是好事兒嗎!咱也不能挑剔。”


    “你這張嘴阿,可能這世上隻有一個人說得過你!”九樺珍眼含笑意,搖了搖頭。


    “誰?這麽厲害。”九舟站起身,湊到了九樺珍跟前問到。


    九樺珍猛得抬頭,瞬間一驚,他趕緊眨了眨眼睛,仔細看了對麵這人的眸子,心裏一陣發毛,心想:這哪來的怪人,竟然也有一雙這樣的眼睛。


    “怎麽了?”九舟疑惑地問。


    “沒事,我去後山走走!”九樺珍即刻從椅子上站起,兩步並成一步般地走了出去。


    九舟眉頭微微緊鎖,輕聲言語道:“見我,難不成見了鬼了!”


    隨之,做了一隻跟屁蟲,輕輕一點地,便先於那人在後山的斷橋處等著了。


    九樺珍好不容易緩過了胸口那悶氣,正心情愉悅地在綠樹成蔭的道上吞吐萬物的靈氣。心裏思量的難以承載的那部分暫時放下了。可是,他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隻見前方有個人側著身,半躺在橋頭柱子底下,胡子拉碴,形體粗獷。正翹著二郎腿,自戀地聞著自己臉頰邊的一束頭發,看情形還有些許陶醉。入眼的畫麵真是難以形容。


    那人轉頭的霎那間,九樺珍難掩不自在,即刻轉身,原路返迴。


    可是,那人高喊一聲:“將軍,莫走阿,快看看這洞穴,甚有意思!”


    九樺珍沉著一張臉,迴頭一看,確實發現了精妙之處。


    那人身後是一座斷橋,橋尾處寫著四個紅色的大字:泗水河穀。


    九樺珍瞬間淚目,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他心想:早先,先王讓我找尋的就是泗水河穀。我和元卿一直在泗水河水岸線上找,都沒見著,最後掉入西穀。居然,是在這山林之中。


    九舟喊了九樺珍好幾聲,這人一點反應都沒有,他隻得給了他一巴掌,九樺珍才轉頭看向他。


    “幹嘛呢?再往前,你就掉下去了!”九舟眉頭一皺,一臉莫名其妙地瞧著九樺珍。


    此時,九樺珍才反應過來,他拍著腦袋,迴想龍靈鎮發生的事情。


    “那裏也有一座和這個類似的拱橋,後來,被元卿給劈斷了。不對,不對,是俞朗放火燒村子的時候毀掉的。我,我……”九樺珍痛苦地抱著頭,緩緩地蹲了下去,一個勁地說著胡話。


    九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猛得搖了搖他,貼著耳朵問道:“怎麽了?這是!說什麽呢?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拽起九樺珍,猛得踩了腳下的半截橋墩子,空中微踏了幾步,輕鬆地到了對麵。


    可是,一陣極其寒冷的氣流湧了出來。九舟也不住地哆嗦了一下。九樺珍似乎瞬間沒了昔日的威猛,給人以怕得要死的感覺,在洞口小心翼翼地移動腳步,目測還沒有勇氣徑直踏進去似的。


    眼瞧著九樺珍成了一隻受驚的小鹿,九舟環顧了四周,探出頭看了看斷橋之下,覺著這泗水河穀,怕是不簡單。


    這洞口散發出來的寒意,讓他的戒備之心猛然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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