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非魚正沉浸在傻子的記憶裏,企圖把傻子的人生化為自己的故事。而傻子已經決定,開了門就一定能發現他了。


    傻子猛地衝到門前,一把推開,然後快速繞著門轉了一圈,也沒看見我。便自愈加高興起來:“哈哈,你藏哪兒了?快告訴我,我一定能找到你!”


    侯非魚可能是比傻子還傻,這問題,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


    怎麽告訴傻子呢?我是透明人你看不見我?藏在你腦子裏了?還是天上地下你看不見的地方?


    傻子還挺聰明,又返身衝進屋子裏,殺了個迴馬槍:“你在哪兒?我看見你了,你快出來。”


    見屋子裏還是沒有人,傻子很大聲的喊著“爹啊——”,轉身就往出跑,然後拐彎,順了房子邊上一人寬的小胡同子就紮了進去。


    那麽窄的路,他竟然一點兒都不減速,也不怕磕到牆上。


    侯非魚忽然聞著味道有點不對,還沒來得及搞清楚什麽情況,隻見傻子一拐彎,在一道半人高的矮牆上,手一扶,縱身躍起!高聲喊著:“爹,捉迷藏啊!”


    然後,侯非魚眼看著,泥濘之中,一隻大花肥豬,在眼前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看不全它的輪廓——


    侯非魚感覺的臉,狠狠撞到了豬的身上!


    傻子雙手去摟大花豬,用臉在花豬身上蹭來蹭去,也不嫌豬身上幹了的泥巴紮臉:“花爹,有個玩兒捉迷藏厲害的家夥,你幫我找他啊!”


    我去,真管豬叫爹啊!


    雖然記憶裏有這個事兒,但是第一次親身感受到,來自大豬的溫暖,和豬圈裏銷魂的氣味,然後從自己嘴裏喊出來那個“爹”字——侯非魚必須承認,這還真是對他造成了足夠強大的心理衝擊!


    比看那四個綁匪死他的麵前,還要震撼許多!


    那花豬扭過頭來,似乎對傻子的突然出現習以為常,隻是“哼哧哼哧”著打了個招唿,旋即扭過頭去不再動彈。


    然後傻子又扭頭對旁邊的一隻白豬說,“你也幫我找他啊!白爹!”


    那白豬也是扭頭看了一眼,“哼唧哼唧”的,站起身來,挪動了一下身子,尾巴卷成個卷兒,拿屁股衝著傻子,又趴了迴去。


    這是拒絕了的意思吧?


    還沒等侯非魚確認大豬的態度,旁邊角落裏拱出來一隻半大的小豬,“哼哧哼哧”的,拱到傻子這裏,用豬嘴一勁兒往傻子懷裏鑽。


    傻子在小豬頭上輕輕拍了一巴掌,然後把小豬摟在懷裏,哈哈笑著說,“你這個笨蛋,總能找到我呢?但是你找不著這個家夥啊,我都找不著他。”


    看著眼前髒兮兮的小豬羔子,傻子笑得是真開心。以至於侯非魚雖然看不見此刻自己的臉,都能感覺到臉上那滿滿的燦爛。


    麵部肌肉好像突然得到了某種喚醒——鬆弛,徹底的鬆弛。鬆弛到他能發覺到肌肉的存在,和這些肌群的自然牽引是如此的流暢、絲滑、毫無阻力。


    這種感覺真是久違了,久到侯非魚已經想不起,自己上一次這麽毫無牽掛、毫無顧慮、沒心沒肺的笑,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傻子哈哈笑著,又把小豬高高舉起,仔細看了看小豬的肚皮花紋,然後說:“他也沒藏在你下邊呀!”


    那小豬四個蹄子,在半空中亂蹬一氣兒,“哼哼嘔嘔”喊了兩聲。傻子便把它放下來,坐在自己腿上。一條胳膊給小豬搭前蹄,另外一條胳膊去摟小豬,然後用手在它的肚皮上一通揉搓。


    侯非魚眼看著小豬用鼻子拱了拱傻子的下巴,然後趴在傻子懷裏,兩隻小豬蹄兒搭在胳膊上,笑了起來。


    真的,侯非魚看到了小豬在笑。


    接著,它閉上眼,要睡覺了。


    ……


    從未見過。


    侯非魚從未見過如此景象。


    竟然有人能在豬圈裏,給他如此放鬆而舒適的感覺!


    簡直比他過年迴家還要溫暖一些……


    淤泥裏得自在,豬圈內任逍遙?


    ……


    心裏湧起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是羨慕,又像是感動。


    傻子的快樂如此簡單,如此真誠。


    跟他一比,侯非魚忽然覺得自己上輩子那些蠅營狗苟,啥也不是。


    感慨歸感慨,可這個味兒,實在受不了了。


    “別找啦,小魚兒啊,你找不到我的。我是神仙,在天上跟你說話呢。”


    “神仙?你是神仙?會捉迷藏的神仙?”傻子坐在豬圈裏。仍然左右抻頭,四處亂瞅地找他。


    “對嘍,我是——”侯非魚本來想說玉皇大帝來著,可轉念一想,現在穿越的事兒都發生在自己身上了,神仙也未必不存在,冒人家名頭,小心挨收拾。


    “我是——天上的齊天大仙——,路過此地,見你天真可愛,特來相助於你地——”侯非魚順嘴開編。


    傻子抬頭看天,他的眼前,變得隻有豬圈那低矮的橫梁和破木板:“我沒看見你,齊什麽仙來著?”


    “齊天大仙啊。”


    “什麽大仙?”


    “齊天大仙啊!”


    “齊天什麽?”


    ……


    傻子玩兒我呢吧?


    侯非魚不接這茬了,跟傻子上不起火:“小魚兒啊,你說你大名叫侯慕魚,是哪個慕魚啊?”記憶裏沒有終究具體的字眼,他還是要確定一下。


    傻子還瞅著圈頂的木片,也不嫌撅脖子:“木魚敲的咚咚響,廟裏和尚頭光光。”


    喲,還挺押韻……


    侯非魚盡量讓自己保持微笑,聲音聽起來更溫柔一些:“你叫的,是敲的這個木魚啊?”


    傻子還是不低頭:“神仙你咋還不下來?”


    侯非魚:我啥時候說要下來了?


    這也不行啊,溝通不了,雞同鴨講一般,他實在跟不上傻子的思路。


    “小魚兒啊,我考考你,你知不知道,咱們現在是在哪兒啊?”幹脆侯非魚也不跟傻子廢話了,嘮點幹貨吧。


    傻子低下頭來,噘著嘴,扭頭跳出了豬圈,穿過來時候的小胡同,來到院子中間,又抬頭看天:“神仙你咋還不下來?”


    侯非魚頓覺陽光刺眼得很,傻子也不知道換個方向!


    “我下來了,下來了啊!你趕緊往地上瞅!”第一時間忽悠傻子低頭,這麽直視太陽,侯非魚真怕他把自己的肉身給搞瞎了。


    到時候又傻又瞎的,以後可咋混。


    傻子這把還怪聽話,真低頭在地上找來找去。看見一溜螞蟻爬,就又蹲下使勁兒看,好像要把侯非魚從這一堆螞蟻裏揪出來似的。


    “你是哪個啊?”他指著螞蟻裏最大的問道。


    “你是這隻不?”


    侯非魚:……


    【作者題外話】:作者的話:


    我小時候在農村住過一段時間。每次去都玩兒得很開心。那是童年記憶裏很悠閑,很快樂的時光。


    文中提到,淤泥裏得自在,豬圈內任逍遙。也許快樂的本質就是這麽簡單,和其他的因素並不相關,全看我們的心怎麽去認定了吧。


    傻子作為主角在這世間第一個“最近”的人,會和主角產生怎樣的關係?這種特殊的依存共生,又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其實想想這一點,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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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您的閱讀。


    新人不易,我會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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