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欽若有些不可置信,可無論怎麽看,剛才韓天明所施展的,確確實實就是自己最最熟悉的雲海劍意。


    並且,經由韓天明施展出來的雲海劍意,比他自己施展的,威能似乎還要更加強大三分!


    這無關於修為境界。


    見到有劍道的獨特劃分,真正的劍法大家,僅憑劍意便可以造成強大的傷害。


    初始時隻是普通的劍術。


    譬如,劈砍點刺,崩雲抹撩,這些極為普通而基礎的動作,經由特殊的組合,便也就形成了各種各樣的劍法。


    在劍道之上初登門檻,一劍揮出,便會帶有劍氣。


    再精深一些,就有劍芒,劍罡,劍勢,這之後才是劍意。


    而先天劍體,直接幫韓天明跳過了前麵的那幾重劍道境界,起點便是劍意。


    以至於他在煉氣期之時,便可以隨意以靈氣凝結劍氣,信手拈來。


    劍道與靈氣修行相輔相成。


    修行靈氣的劍術大家,無需要再修行其他的神通術法,隻憑自身劍法,便可以縱橫天下。


    是為劍修。


    修行靈氣,對於他們而言,其實隻是為了擁有更多的壽元,能夠在劍道這條路上走得更遠罷了。


    星雲宗內,雖然說有各種各樣的弟子,修行各種法門。


    但其中真正的主體,便是劍修!


    玉清造化功,更是一門以養靈長壽為主的功法。


    這一點韓天明在修行之時也有所感,其氣韻悠長,中正平和,確實是一門極其適合純粹劍修的功法。


    張欽若便是純粹的劍修,這也是為什麽,他在看到韓天明擁有先天劍體之時,當即就將自己這一關的獎勵改成了玉清造化功。


    實在是見獵心喜,不舍得放過。


    此刻他打量著韓天明,眉頭皺起,似是有些不忍心,帶著些許不確定的說道:


    “難道是我對你的影響太深了?”


    韓天明側目。


    “張兄此話怎講?”


    張欽若猶豫一下,似乎在構思措辭,隨後開口道:


    “雲海劍意……不算很上乘……”


    “按說以你的先天劍體,不至於領悟這種劍意的……”


    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韓天明不由得笑道:


    “張兄怎麽妄自菲薄呢?”


    “我覺得雲海劍意就挺好的呀!”


    聽到他說這話,張欽若卻認真的搖了搖頭。


    “這天下劍意,容易的是取有形之物,難的卻是領悟無形之劍!”


    “觀夫天地萬物,取此等有形有象之劍,難度已經是驟降。”


    “威能自然也要降低許多。”


    韓天明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或者說,還是第一次接觸到真正的劍修,不免有些好奇,連連追問。


    “如何難度便驟降了?”


    張欽若道:


    “你看那路旁芳草。”


    “它離我等如此之近,有形有象,結構簡單,若要以此為劍,領悟難度自然大大下降。”


    “無非采擷在手中,把玩對比,久而久之自有所得。”


    韓天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便又問道:


    “有形之物之中,也有個高下之分?”


    “自然。”


    張欽若點頭。


    “觀一草一木容易,觀一山一河難度便驟然提升。”


    “你在看那天邊日月,固然有形有象,可離我們如此遙,光芒卻依舊不減。”


    “若能領悟出如日月一般的劍意,其中浩大恢宏,自然遠勝這一株小草!”


    他說著,豈料韓天明卻暗自搖了搖頭。


    但卻並未辯駁,而是繼續問道:


    “那何等劍意又是無形之劍呢?”


    張欽若深吸一口氣,眼眸之中帶著熾熱,答道:


    “觀夫無形無相之物,所得劍意,便是無形無相之劍!”


    “譬如喜怒哀樂,悔恨貪嗔,又譬如時光因果,空間生死……”


    “此等無形之劍,難以捉摸,威能恐怖,是無數劍修心之所向啊!”


    韓天明默默聽完,這才笑道:


    “請問張兄,匹夫之怒與真仙之怒孰輕孰重?”


    張欽若答:


    “自然是真仙。”


    “是矣!匹夫之怒無非是以頭搶地耳!仙人一怒,伏屍無數。”


    韓天明先是肯定道,隨即話鋒一轉,又道:


    “同為怒,尚且有如此大的分別。”


    “張兄說無形劍意最為上乘,試問修怒之劍意者,皆成真仙否?”


    張欽若啞然,無以應答。


    他此前之說辭,乃是劍修之間流傳最廣也最得認同的。


    此刻被韓天明一問,頓時反應過來。


    倘若有人修行怒之劍意,他若修行的是匹夫之怒,那他的劍意還會強大嗎?


    倘若修行的哀之劍意,那哀傷到極致的劍修豈不是直接便可以自戕了?


    “這……”


    他張了張嘴,卻又失聲。


    韓天明則繼續道:


    “我觀有形之劍,也未必比無形之劍差。”


    “若我觀山,觀海,劍起便是大山傾覆,怒海狂濤!”


    “難道這山海,還不足以壓垮一個匹夫?”


    張欽若似有所得,但卻又抓不住那一抹靈機。


    韓天明笑道:


    “張兄可曾聽聞一句流傳甚廣的話?”


    “什麽?”


    “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一粒塵土之中,便可能包含有世界。”


    “水無常形,有滔天巨浪,亦有靜水流深。滔天巨浪之時,未必不包含怒意,流經千裏之地,怎說不曾跨越時空?”


    他說著,走出了石亭,將那山道旁邊的一株平凡小草摘下。


    “你道小草不如日月,有形不如無形。”


    “我偏要說,你怎麽知,一粒塵不可以填海?一株草不能夠斬天?”


    韓天明手中捏著那一根小草,隻衝那石亭之外輕輕一劃!


    一股劍意便愈演愈烈!


    最開始仿佛隻是尋常揮舞的破風,到最後竟然仿佛化作了一場風暴!


    幾乎叫天地失色!


    知道星雲秘境之上,主峰上空,有恐怖的星辰之力爆發開來,這才將這一股劍意平息!


    張欽若怔怔然許久,良久之後才衝韓天明躬身行禮。


    “多謝韓兄賜教!”


    “我就說先天劍體怎麽可能隻領悟一個雲海劍意!”


    “原來你……”


    他一臉無奈,韓天明也不厚道的笑了。


    裝這一手真的很不容易的。


    隨後他手中光芒一閃,便多了一壇酒。


    “來點?”


    “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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