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狗子沒忍住,第一個笑出了聲。


    其他人也忍俊不禁。


    蘇雲原本還有些小緊張,看見顧海這樣,她抖動著肩膀就笑了。


    陳秀娥從屋裏倒了幾杯水出來,“大家先喝點水再幹活,真是麻煩你們了,頭一次到嬸子家裏來,就讓你們幹活。”


    狗子接過水,嘴特別甜:“嬸子,不用客氣,我們跟海哥雖然不是親兄弟,但比親兄弟還親!海哥訂婚……”


    “嗯哼!”顧海急忙咳嗽,打斷了狗子的話,又羞澀看了蘇雲一眼,才對陳秀娥說:“媽,你別管我們了,那個,小五還沒起吧?”


    他故意轉移話題。


    提起蘇保國,陳秀娥這才反應過來,一拍腦門:“我就說好像忘記了什麽,小五這個懶蛋,都讓他今天要早起了,這會兒居然還在睡!”


    話音剛落,陳秀娥人已經走到了蘇保國住的東耳房,推開門就進去拎人!


    “蘇小五,趕緊起床幹活,你個懶孩子,你二姐夫他們都來了,就你還在睡!”


    “哎喲,媽,別打我屁股……”


    就在蘇保國被趕鴨子似地趕出來時,王大媽和高大媽也過來了。


    王大媽一如既往大嗓門:“呀,顧海來得這麽早?喲,蘇雲,你穿這身布拉吉可真漂亮!”


    高大媽笑道:“可不是嘛,蘇雲本來就是咱們院子裏最漂亮的姑娘!眼光也好,找了個一表人才的對象,兩人看起來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蘇雲被他們誇的不好意思,抿抿唇角,找了個借口就跑進房間。


    緩和之後再出去,隻見院子裏已經擺好了幾張大木桌,凳子明顯是從各家借來的,就連陳傑都幫著在擦凳子。


    陳秀娥把蘇雲之前拿迴來的瓜子花生放到桌上,又利落切了一個大西瓜,熱情招唿著大家盡管吃,陳傑沒客氣,拿起一塊西瓜,就湊到正在水池邊洗菜的顧海身邊攀交情。


    李嬸的兒子從中院路過,看到顧海後,隻覺得下巴一疼,連忙就低下頭默默走出院子。


    他剛走,院外傳來幾道高亢喊聲:“秀娥,秀娥……”


    陳秀娥應聲就笑:“誒!淑芳,菊姐,你們來了,快進來!”


    是陳秀娥紡織廠車間的老姐妹們到了。


    今天這個日子也選得好,剛好是周末,孩子們都不用上學。


    幾人都帶著孩子過來,一時間,中院裏成了孩子們的天堂,蘇保國毫不吝嗇奉獻了自己所有的玩具,顧軍也把他的鐵皮青蛙帶了過來,再加上高天賜的彈珠,一群孩子們玩的嘻嘻哈哈,樂不思蜀!


    跟大家打了招唿後,顧海就拎起洗幹淨的豬腿進了廚房,用熱水泡上。


    蘇雲連忙跟進去,顧海看見她就又紅了臉,口幹舌燥說:“小雲,你去屋裏玩吧,廚房熱,而且我馬上要生爐子,小心火星子濺到你的裙子上。”


    蘇雲毫不在意,“我也經常做飯,知道分寸,與其跟那麽多人在外麵寒暄,還不如在廚房幫你打打下手,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忙活吧?”


    她這樣說,顧海心裏頓時暖洋洋的,但還是堅持己見,不想讓她在廚房憋悶著。


    顧海剛要繼續,蘇雲就搶先問:“你怎麽把狗子也帶來了?”


    雖然狗子為人仗義,但他對夏英圖謀不軌,蘇雲現在看見狗子就煩!


    況且待會兒夏英也要過來,讓狗子見了夏英,那豈不是肉包子打狗,哦不對,羊入虎口嗎?


    蘇雲這樣想著,不滿地撅起嘴。


    顧海麵不改色,“是狗子自己非要來,他聽說我們今天訂婚,說什麽都要過來幫忙,以報答你給他弄物資的恩情。”


    帶狗子過來,當然是因為狗子是他最好的兄弟,訂婚這麽重要的日子,不能少了狗子,否則誰來幹粗活?


    顧海說話的同時,狗子就在外麵幹粗活,蘇文兵不知道從哪裏借了樓梯,狗子正踩在樓梯上,用雞毛撣子清掃蘇家屋頂,熱火朝天!


    蘇雲秀眉一挑,“哼,算他識相。”


    說完,她剛準備摘豆角,就聽見夏英爽朗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小五,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蘇保國驚訝大叫:“飛行棋!”


    光是聽聲音,就知道蘇保國有多高興!


    陳秀娥:“英子,你看你,都說讓你啥也別帶,過來吃飯就行,怎麽還給小五買這麽貴的東西呢?”


    夏嬸:“沒事,英子給虎子也買了一套,說是可以鍛煉孩子的大腦,可玄乎了。她現在上班,自己拿著工資,由著她去唄!”


    蘇雲連忙出去,見蘇保國興奮抱著飛行棋,拉著夏虎就加入了孩子大軍,一群孩子蹲在地上圍成圈,熱鬧極了!


    夏英看見蘇雲後,立刻笑得隻露牙齒,“蘇雲,恭喜呀,今天訂婚了,那你以後就是大人了,得給我壓歲錢吧?”


    夏嬸聞言就嗬斥她:“胡說八道,人家蘇雲比你還小一個月,要給也是你給她。”


    陳秀娥笑道:“別管她們,鬧著玩呢,哈哈哈……”


    這時,清掃著屋頂的狗子居高臨下說:“大侄女,你想要壓歲錢啊?那好辦,你叫一聲叔,我給你壓歲錢!”


    夏英這才發現了狗子。


    她臉色一變,立刻拉了蘇雲就去旁邊,皺眉低聲問:“他怎麽也在?”


    蘇雲:“免費勞工,不用白不用。放心,這麽多人在,他不敢當眾覬覦你。”


    夏英嫌棄的不行,當即就抓起地上的石子,往狗子那邊扔過去!


    狗子連忙躲開,衝夏英挑釁一笑:“嘿嘿,大侄女,你這準頭還得練,下次叔叔教你幾招……”


    “啊!”


    石子落下去,剛好砸在蘇文兵頭上。


    蘇文兵一臉無語。


    又過了會兒,陳秀娥邀請的客人隻剩下趙滿芬一家沒來,陳秀娥並不在意趙滿芬,隻是不斷朝院門那邊張望,同時看了一眼手表,嘴裏嘀咕:“都快十點了,咋還沒迴來?一把年紀的人了,分不清輕重緩急,真不懂事!”


    夏嬸在旁邊問:“你那個妯娌嗎?她咋還沒來?”


    陳秀娥翻了個白眼,“她不來才好呢!我巴不得她不來!看見她就……”


    煩字還沒說出口,陳秀娥就看見了趙滿芬和蘇永和。


    她頓時臉色一變!


    趙滿芬穿了一身半新不舊的花襯衣,笑嗬嗬朝陳秀娥走過來,揚起手中的糕點,大聲就說:“大嫂,看看我對你多好,你上次送我的糕點,我都沒舍得吃,原樣給你送迴來,要不你打開看看,少沒少?”


    聞言,蘇永和愁眉苦臉歎氣,連忙扯了扯趙滿芬的衣擺,暗示她別胡鬧。


    趙滿芬故意裝傻,拆開糕點油紙包就要拿給陳秀娥,陳秀娥沒料到她會有樣學樣,剛想阻止,就聽院外傳來一道緊張急切的高唿——


    “嫂子,秀娥嫂子,不好了,出事了!”


    幾個穿著鋼鐵廠工裝的男人急促跑進院子,撞掉了趙滿芬手裏的糕點。


    趙滿芬驚唿一聲,轉頭就狠狠瞪著他們,正要斥責,就見陳秀娥驚慌問:“出什麽事了?”


    夏嬸也連忙道:“老夏,咋迴事?你怎麽衣服都沒換就過來了?”


    院子裏的人都圍了過來。


    就連一直關門閉戶的何家,也悄悄打開門,躲在門縫後麵聽動靜。


    蘇雲看到夏興國的表情後,笑臉一滯,心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尤其是跟著夏興國一起過來的,還是蘇文山的幾個徒弟!


    陳秀娥迫不及待質問:“他夏叔,到底什麽事,你快說啊!”


    夏興國喘了幾口粗氣,麵色不忍,“嫂子,你別著急,事情也許沒那麽嚴重……”


    “哎呀,老夏,你別磨蹭了,快說吧!”夏嬸直接出言嗬斥他。


    夏興國一咬牙,說了:“蘇主任被公安帶走了!”


    “啥?”


    聞言,陳秀娥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蘇雲和夏嬸連忙扶住她。


    蘇永和擠過來,焦急問:“公安抓我哥幹嘛?他一輩子都是老實人,公安是不是抓錯人了?”


    蘇文山的一個徒弟忍不住說:“是有人舉報師傅收受賄賂,再加上師傅不知道咋迴事,在生產鋼材的過程中調錯了數據,給廠子裏造成重大損失,所以廠裏報了公安,把師傅帶走了!”


    夏興國接話說:“我相信老蘇肯定是無辜的,但公安那邊隻看證據,現在有人站出來作證,說老蘇吃了迴扣,還提供了證據,事情就很棘手。”


    “哎,現在說再多也沒用,還是得先去公安局問問情況……”


    他話沒說完,陳秀娥就用求救的眼神望向顧海。


    顧海心領神會,摘掉身上的圍裙就說:“媽,你別著急,我馬上就去找人問問,爸肯定沒事!”


    “我跟你一起去!”蘇永和站出來。


    陳秀娥也想跟著,但卻被蘇雲拉住,“媽,我們去鋼鐵廠問清楚,到底怎麽迴事!”陳秀娥這會兒六神無主,蘇雲怎麽說,她就怎麽聽。


    夏嬸和王大媽她們也勸了陳秀娥幾句,這場麵,可把何寡婦母女高興壞了!


    鋼鐵廠,廠長辦公室。


    秦廠長早就猜到陳秀娥會來,臉色十分難看,將手中的茶杯重重往辦公桌上一放,語氣不善:“虧我還對蘇文山寄予厚望,把那麽重要的崗位給了他,結果他就是這樣迴報我,迴報廠子的?”


    “收受賄賂,吃迴扣!”


    “咱們鋼鐵廠八百年也沒發生過這種道德敗壞的事!偏就叫蘇文山給幹出來了,我以後真是沒臉去見區裏的領導,我簡直愧對國家,愧對黨!”


    陳秀娥急的直掉眼淚,“廠長,我家老蘇不是那樣的人,這裏麵肯定有誤會……”


    “有什麽誤會?之前你們兩口子就鬧過一次,非說人家蔣副廠長要害你們,虧我當時還找了蔣副廠長來對質,現在想想,真沒那個必要!”


    蘇雲忍不住說:“秦廠長,到底是誰說我爸吃迴扣,他的證據又是什麽?總不能任憑別人幾句話,就定了我爸的罪吧?”


    秦廠長沒好氣瞪了蘇雲一眼,“你看我像個傻子嗎?人家胡組長不僅出來作證,還把蘇文山藏錢的地方都給說出來了,是我早上親自帶人過去,找出了被蘇文山藏起來的一萬塊錢!”


    陳秀娥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渾身發抖:“一,一萬塊錢?”


    蘇雲也震驚了,他爸到底得罪了誰,對方居然這麽大手筆,用一萬塊來誣陷他!


    秦廠長繼續說:“就為了這一萬塊錢,蘇文山暗中對車間機器數據做了手腳,導致我們廠子給政府的那批鋼材,長度不達標,根本無法派上用場,嚴重拖延了政府的修橋工程,這是思想錯誤,更是道德犯罪!”


    陳秀娥猛地搖頭:“不可能,秦廠長,我家老蘇絕對不會幹這種吃槍子的事,他半輩子都勤勤懇懇,一直安分守己……”


    “我看他就是太安分守己了,所以才會被一萬塊錢誘惑!行了,你們也別在我辦公室吵吵鬧鬧,關於對蘇文山的處罰,我下午會讓人貼在公告欄上,你們自己去看!”


    聞言,蘇雲剛要說話,就見蔣副廠長突然急步進來,一臉急切,張嘴就問秦廠長:“廠長,我聽說你要開除蘇主任?”


    秦廠長看到蔣副廠長後,氣不打一處來,拍桌就道:“你還好意思問?要不是你非要舉薦蘇文山去當車間主任,現在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你身為副廠長,你也該負連帶責任!”


    蔣副廠長心急道:“廠長,我知道這次廠子裏的損失不小,也知道事情鬧得很大,但是我個人覺得,這件事是不是再調查一下為好呢?畢竟蘇主任的為人向來踏實,正因如此,我才會一力舉薦他去車間,我的責任確實無法推卸,但蘇主任的清白更重要!”


    不得不說,他這番話,讓陳秀娥十分動容!


    陳秀娥此刻淚眼婆娑看著蔣副廠長,心中無比內疚,隻覺得自己上次冤枉了他,真是不應該!


    自古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難,這種時刻,蔣副廠長居然義無反顧站出來,冒著被牽連的危險,直接站到了蘇文山這邊,實在難得!


    相比之下,蘇雲就顯得鎮定些,畢竟同樣的場麵,她經曆了兩次。


    上輩子,蘇文山被冤枉監守自盜,也是蔣副廠長站出來為他費心周旋,可她明明幫蘇文山避開了那場劫難,為什麽最後還是曆史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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