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紫宸殿。


    皇後聽著身邊的皇帝,沉重而紊亂的唿吸聲,不著痕跡的皺起眉頭。


    今天的皇帝太過反常。


    皇帝為全臣子孝義,以君父之名,讓新婚的臣子夫婦敬茶?


    乍一聽上去,完全沒毛病,甚至世人都會誇讚皇帝聖明,體恤臣子。


    但是事實上,皇帝根本沒有必要這麽做,數千年來,中原王朝更迭,不知出了多少聖君名臣,也從未有過今日之先例。


    她剛到來的時候,皇帝的欲言又止,藏著心思...再有,建威郡王夫婦,到了紫宸殿外時候,皇帝的用詞。


    完全沒有展現帝王威嚴,而是尋常的:讓他們進來。


    現在皇帝唿吸沉重紊亂的情緒反應...皇後已經基本上可以確定,建威郡王常威,一定是皇帝的私生子!


    建威郡王常威,戰功赫赫,十分優秀,皇帝能有這麽一個兒子,豈能不激動?


    如果建威郡王常威,不是皇帝的兒子,皇帝為何開曆史先河,讓臣子大婚第二日,夫妻一起來敬茶?


    自古以來,隻有兒子大婚第二日,給父母敬茶。


    君父,如何代替得了父母?


    皇後雙眼微眯,她猛然想到,怪不得一開始,皇帝會那麽鄭重的幫著常威說話,不要嚇著孩子等言論。


    這還沒見到,就開始為私生子鋪路?


    為私生子說話?


    以皇帝現在的態度來看,儲君之位...除了建威郡王,怕是沒有別人能夠得到。


    怪不得皇帝,這麽多年不立太子,怕是就等著一天?


    皇後臉色陰沉下來,極為難看。


    皇帝很是激動,真的很激動,因為他不能確定,建威郡王妃,是不是他那個孫女。隆興帝激動的手指都在顫抖。


    是與不是,他都要見見。


    但是他內心深處,極度渴望,建威郡王妃就是他孫女。


    他尋找了十幾年,他累了...他害怕這次不是,他沒有時間再去尋找,閉上眼的那一刻,也見不到孫女。


    但是他,依舊還是看了一眼皇後。


    要是建威郡王妃當真,就是他們夫妻最寵愛的那個福康公主,太後...能受得了這種刺激嗎?


    皇帝突然有些怕。


    當年事,皇後好不容易恢複了一些,今日說的話那麽多,已經趕得上過去三個月說的話還多,要是再受到刺激...


    皇帝更激動了。


    一方麵殷切希望,建威郡王妃就是他的孫女,一方麵,他又擔心皇後承受不住喜悅與激動,發生了意外。


    “別慌,不要慌...”


    皇帝抓著皇後的手,輕輕拍著,不斷安慰著皇後:“你一定要鎮定。”


    “哼!”


    皇後臉色越發陰沉:“陛下,嗬嗬...我慌什麽?我本來就很鎮定,要慌得是你,需要鎮定的是你吧。”


    “不是...”


    皇帝有些懵。


    倆孩子還沒來,皇後怎麽就先激動上了?


    我的確很慌,我的確需要鎮定,我現在很激動,甚至有些怕,可是你這是把我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你可真的夠薄情寡義的,老六這一點就是隨你。


    “什麽不是?”


    皇後臉色更難看了,甚至要起身離去:“朱禦乾,大盈皇帝陛下,你是什麽人,你自己不清楚?”


    “我怎麽了?”


    因為內心有虧欠,所以皇帝總是包容皇後。


    哪怕皇後年近古稀,他依舊還是很尊敬。


    他沒想到,皇後反應會這麽激烈,不會是犯病了吧。這個時候,千萬不要再犯病,然後受到刺激,真的薨了...


    苦苦尋找了十五年多的孫女,可能就在眼前的時候薨了,豈不是虧死?


    “你先冷靜一下。”


    皇帝死死拉著皇後的手:“你先安靜一會兒行不行?我是什麽人,你還不清楚?”


    “冷靜?”


    皇後嗤笑一聲:“我已經冷靜了十五年多,我已經安靜了十五年多。我安靜的時候,你好去外麵胡混?找女人?生一大票兒女?”


    “朱禦乾,我以前怎麽沒有發現,你臉皮這麽厚呢?”


    皇後滿臉譏諷:“受不了吧,把我打入冷宮,最好將我處死,然後去見我的懿德!”


    皇帝打了一個冷顫,他已經看到,常威夫妻已經進來了,似乎也被嚇到了,駐足不前,隆興帝努力想要看清楚建威郡王妃的容貌。


    奈何這個時候太陽剛剛升起,外麵光線很亮,殿內光線有些暗。


    以至於,常威夫婦就像是背著光而來,麵部漆黑一片,隆興帝根本看不清楚。


    隆興帝臉都黑了,本以為是大型認孫女現場,誰知道,竟然是大型皇帝與皇後撕逼現場?


    皇後這個時候發瘋,一點臉麵不給他留,大有揭開他所有黑料的架勢。


    果然,皇後瞥了一眼進來的常威夫婦,皇後根本不在乎,她早就想死了,她的長子去了以後,她最疼愛的孫女去了之後,她就是行屍走肉。


    活著沒有了意義。


    她就是激怒皇帝,讓皇帝殺了她...或者,不要錦衣衛盯得那麽緊,讓她自殺的機會都沒有:“朱禦乾,你的好大兒來了,這是你與哪個賤婦生的野種?來人你這個爹來了...你不是要接受敬茶...”


    好大兒?


    皇帝隻是愣了一下,隨後大怒。


    “閉嘴!”


    隆興帝情急之下吼了一嗓子:“常威,滾過來!”


    但是,看到建威郡王妃明顯身子一顫,隆興帝聲音又很溫柔起來:“額...不是,我不是故意吼人的,沒嚇著...”


    “嗬...”


    皇後看著隆興帝憤怒的爆發,然後有那麽的愛護常威,臉上的譏諷越來越濃鬱,冷笑打斷了隆興帝的安慰之言。


    隆興帝這種嗬斥別人,又怕嚇到人的時候,也就隻有她的懿德還活著的時候,她的福康還沒有失蹤的時候。


    她生氣了!


    “我曰...”


    常威有些懵。


    這不應該是皇帝認孫女現場?


    怎麽我們來了,就看到了皇帝兩口子幹架?


    不是,你吼啥?


    感受到身邊的秦可卿恐懼的情緒,常威有些皺眉。


    你們老倆口幹架,吼我們小兩口做什麽?


    乾坤大挪移?


    傷害轉移?


    還有,什麽好大兒?


    這不是認兒現場,而是...認孫女現場好不好?


    這個皇後這麽彪?


    怎麽亂給人找爹?


    今日,他們夫妻,是不是不應該來?


    或者,要來晚些,讓他們吵完架再來?


    “別怕。”


    嬌妻害怕,那怎麽行?


    爺們就要保護好自己的女人。


    常威輕聲安慰著秦可卿,低聲道:“就算是刀山火海,哪怕是屍山地獄,有我在,就沒人能傷害你!”


    秦可卿抬頭,亮晶晶的眸子看向常威。


    她剛才真的被嚇到了,她畢竟才十六歲...


    本來她對丈夫不熟悉,除了有了夫妻之實,可以說性格,習慣等等什麽都不了解,又來見皇帝與皇後,秦可卿自然緊張。


    相對於她來說,丈夫是陌生的,皇帝皇後更陌生,而且還有帝王身份,讓她骨子裏產生一種畏懼。


    常威這個時候的安危,讓她在恐懼中找到了救命稻草,內心突然安定下來。


    “臣常威,攜新婚妻子秦氏,拜見陛下、皇後娘娘。”


    常威帶著秦可卿,直接行了大禮。


    皇後冷靜了下來,或者說,看到秦可卿容貌的時候,整個人愣了一下,身體不自然的似乎要衝過來,然後又詭異的一聲不吭,隻是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跪在地上磕頭的秦可卿。


    她不著痕跡的看了皇帝一眼,就看到隆興帝似乎要落淚。


    “你鎮定一些!”


    皇帝低聲安慰了一句...她的心髒都在顫抖。


    像!


    太像了!


    她的長子容貌,如今還深深烙刻在她的腦海中,眼前這位建威郡王妃,容貌上與她的懿德,容貌至少六七成相似。


    皇後其實真的很想走過去,但是她極力壓製心中衝動,她,害怕嚇到,這個可以確定,是她的福康的孫女兒。


    孫女兒小時候,最怕陌生人。


    皇帝深吸了一口氣,他身子都在顫抖,他剛才明顯感受到,那一種冥冥之中,無法言說的血脈相連的感覺。


    這,是他的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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