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擒蘇菲,已然過了三日。


    高空狂風唿嘯,一朵流雲急速飛馳。刑天鯉不惜耗費法力,騰雲駕霧,托起北河倉一,在高空全速飛行。


    黑婆羅洲西岸,以黑珍珠港為首,有白硨磲、紅珊瑚、粉玳瑁等十三座大型港口。過去三日中,刑天鯉不眠不休,帶著同樣不眠不休的北河倉一,循著海岸線,陸續拜訪了各處港口。


    程序都是一模一樣,雲頭直接高空落下,徑直落在港口的政務和軍事主官麵前。


    這些港口的政務官和駐軍司令,要麽是北河家、南山家的族人,要麽就是兩家的家臣子弟。刑天鯉帶著北河倉一,以如此‘鬼神’一般的方式從天而降,所有人無不納頭就拜。


    等到北河倉一露出麵來,表露身份,刑天鯉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通巫藥配合巫咒控製了這些官員的性命——為了妥當起見,刑天鯉將這種控製手段,下沉到了各個港口駐軍‘班長’,以及政務係統尋常小吏員的層次。


    有了北河倉一這個北河家嫡長子的‘大義’,加上刑天鯉展露出來的‘鬼神般的偉力’,配合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已經被刑天鯉徹底掌控,這些大型港口城市,就徹底落入刑天鯉的掌控。


    尤其,每個港口城市,刑天鯉都送去了三百名刑天氏兄弟坐鎮,又讓那些英吉士、聖諾曼,以及兩國附庸小國出身的商人、礦場主、大種植園主等,糾集了大批的武裝護衛進駐港口。


    基本上,忙碌了三天時間,整個黑婆羅洲的西岸,就盡在掌握。


    就算東雲本土有緊急命令傳來,這些港口的官方,也隻會服從刑天鯉的命令,絕對不會對本土的諭令多看一眼。


    忙完了這一切,將累得半死的北河倉一丟迴了黑珍珠港休養,刑天鯉馬不停蹄的帶著三千本家兄弟,帶著蘇菲,從白硨磲港出發,深入了黑婆羅洲叢林。


    大袖中,一塊又一塊戰艦裝甲合金鋼在不斷熔化,縷縷太初之炁不斷注入通天禦靈幡。數萬甲士兇鬼大白天的顯露身形,卷起縷縷陰風,托起了三千刑天氏兄弟和他們契約的兇獸,緊貼著高有數十丈的叢林樹梢,朝著叢林深處進發。


    從白硨磲港出發,最初千多裏的距離,還能看到大大小小的聚居點,以及在叢林中開辟的大片田地和種植園。


    一些大河湍流附近,有開采金礦的礦山,數以十萬計的礦工,在武裝護衛的監視下,正辛勤的忙碌著,從河沙中開采金沙。一座座礦山旁,螞蟻一般的礦工,正辛勤的開采出一車一車的礦石,不斷送入粗加工的工場。


    漸漸地,越是深入叢林,這等象征著‘文明’的‘大生產’景象,就逐漸消失了。


    等到深入叢林兩千裏,就再也看不到半點兒人類文明的痕跡。


    這裏到處都是瘴氣,遍地都是沼澤,無數大蟒、巨鱷之類於斯橫行,波濤翻卷,河麵寬達數十裏甚至兩三百裏的巨型河流中,湍急的水流下,可以看到長達十幾丈的黑影快速遊過。


    這裏的生存環境惡劣到了極致,所謂的‘文明’若是到了這裏,就會被叢林毫不留情的一口吞掉。


    而越是深入,土著部落的數量就越多。


    陰風掠過一條大河的時候,刑天鯉等人甚至欣賞了一場原始部落級別的大型水戰。兩個超巨型部落,雙方各有三五萬成年戰士,劃著數千條長有十幾丈,用一根樹幹製成的獨木舟,在湍急的河流上瘋狂廝殺。


    鼓聲、號角聲響徹雲霄,細小的箭矢帶著刺耳的嘯聲縱橫穿梭,不斷有人被淬了劇毒的箭矢命中,哼都不哼一聲,就倒在了獨木舟上。


    他們使用的武器,基本上是石頭、獸角、獸骨、木棒之類,極少見到幾柄用天然火山噴出的金屬塊粗糙打磨而成的‘神兵利器’。就是這樣原始的武器,刑天鯉等人在低空觀望了不到半個時辰,兩個部落就死傷了超過一萬人。


    打著鼓,吹著號,兩個部落都好似自家大獲全勝一般,帶著自家陣亡的族人屍體,歡天喜地的竄迴叢林中的營地。


    營地中的婦人們先是痛哭流涕一番,然後她們就擦幹淨眼淚,朝著死去的族人頂禮膜拜,緊接著就將族人們劈成了碎片,用石塊打磨成肉醬,和營地外一根根倒伏的爛木樁子混成了一團。


    等到血肉和爛木樁混合完成,這些婦人們就拿著一朵朵色澤豔麗的毒蘑菇,輕輕抖動,將細小的孢子播撒在這些血腥的培養基上。


    等到一切忙完,這些土著就在營地中載歌載舞,朝著營地正中一座小小的,通體用黃金和白銀鑄造而成,工藝精美,完全和這個原始部落格格不入的祭壇祈禱膜拜。


    他們甚至用果子釀造了原始的酒水。


    部落的高層喝得上頭了,就招唿著族中的勇士在祭壇前角鬥以取悅神靈。失敗者唉聲歎氣,跑去一旁吃肉喝酒,而勝利者則是得意洋洋的站在祭壇前,用黑曜石製成的鋒利刀子,一刀剖開自己的胸膛。


    很快,這些戰勝的勇士們,也被製成了種植毒蘑菇的培養基!


    刑天鯉等人看得是瞠目結舌。


    他們無不看向被兩尊鬼將控製著的蘇菲——這些土著野人如此倒行逆施,妥妥的就是蘇菲等人蠱惑的結果。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蘇菲很‘無辜’的歎息著:“在我們到來之前,他們也是這麽幹的。自相殘殺,用敵人和自家勇士的血肉祭祀神靈。”


    “我們教會了他們用屍體種植毒蘑菇,讓他們的血肉更好的進入了自然界的物質循環體係,總比他們以前將敵人和自家的屍體全部吃掉,稍稍的文明一點罷?”


    聳聳肩膀,蘇菲昂然道:“自從奉我們為神靈,學會了種植毒蘑菇之後,他們已經不再吃同類的屍體了。他們當中,也不會再有那種可怕的‘食人病毒’蔓延。”


    蘇菲皺著眉頭,很挑釁的朝著隨行的刑天仁兄弟幾個冷笑道:“你們懂,‘病毒’是什麽意思麽?那種‘食人病毒’的危害,你們知道麽?”


    刑天鯉輕咳了一聲。


    蘇菲立刻乖巧的做小婦人狀,不敢再露出那種恣意的挑釁嘴臉。


    刑天鯉冷哼,什麽‘食人病毒’,不就是‘朊病毒’麽?前世固然是一個標準的文科生,但是在知識大爆炸的互聯網時代,他還是看了一些有趣的小文章的。


    朊病毒具體是什麽玩意,他也是似懂非懂的,但是他起碼知道這玩意的存在。


    食人病毒?


    嗬嗬,沒文化的女神棍,連一個標準的學術名詞都弄不清楚。


    刑天鯉心中略有點沾沾自喜,很有一種自己在智商上、在學識上肆意碾壓土著的快樂。


    離開被兩個超巨型部落盤踞的叢林地區,繼續向叢林深處前進,如此繼續深入數百裏,前方叢林中,驟然出現了一座巨石城池。


    刑天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停下了雲頭,數萬甲士兇鬼也停下了陰風,眾人齊齊懸停在了樹梢頭。


    蘇菲‘咯咯’輕笑著:“很震驚,不是麽?我剛來的時候,也感到非常的驚訝,這些土著野人,連文字都沒有的蠢貨們,他們是如何在這叢林中,建起了這麽一座城池。”


    刑天鯉重重的唿出了一口氣,沉聲道:“可見,自古以來,這黑婆羅洲,就是我神州領土。兄弟們,這定是我巫族先輩建立的城池,卻不知道,為什麽就荒廢在了這裏?”


    蘇菲的笑容驟然一收。


    她瞪大眼睛,上下打量著刑天鯉,‘自古以來’?這個詞聽得頗為微妙,你是認真的?


    就見,前方叢林中,以一南一北兩座高有三百丈的山峰為中心,以長寬高都超過六尺,打磨得四四方方的巨石為材料,一座長寬超過五十裏,城牆高度超過十五丈的城池巍然矗立。


    年月悠久,細小的藤蔓已經順著城牆攀附而上,好些地方,袒露在外的石牆,也被厚厚的苔蘚包裹。但是依舊能看到,那些巨石上雕刻的山川河嶽、花鳥蟲魚諸般花紋。


    尤其是,其中好些人物形象,簡直是太熟悉了。


    盤古開天辟地,共工怒撞大山,誇父追日、後羿射日,以及高空中,盤踞在雲團的神靈揮灑著雷霆和烈火,瘋狂的向大地上一尊尊巨大、比山峰還要高大的健壯人影瘋狂進攻……


    一根根合抱粗細、高有數丈的圖騰柱,端端正正的矗立在城牆上。


    城牆已經被藤蔓和苔蘚覆蓋,這些用同樣材質的石頭雕琢的圖騰柱,卻幹淨無比,好似有人常年的摩挲、打磨,一根根圖騰柱油光水滑的,在陽光下反射出金屬一般青綠色的幽光。


    這些圖騰柱上,一枚枚碩大的‘太古巫紋’無比清晰。


    四方城牆上,一共有這樣的圖騰柱一千二百九十六根,每一根圖騰柱上有太古巫紋三百六十枚,這些太古巫紋和圖騰柱組合在一起,就是一座‘禳災’、‘祈福’、‘驅散邪靈’、‘斬殺惡鬼’,更能調節四周風雨雷霆自然天相,庇佑境內風調雨順的巨型巫陣。


    在這城池內部,以那兩座三百丈大山為中心,一座座大小不一的階梯狀金字塔,以兩山之間那條寬有三裏、長達五十裏的巨型直道為分界線,南北對稱的聳立著。


    那些金字塔,就和這些圖騰柱一般,曆經無數年歲月,依舊光潔、整齊,表麵連一粒苔蘚都沒有寄生,每一塊石頭都幹淨得好似鏡子一般。


    在那些金字塔下方,則是整整齊齊的,和南潯鎮刑天氏祖宅一般樣式,用巨石混合鐵水汁液澆鑄的四合院形的小型戰堡。嘖,除了石頭材質不一樣,所有的建築完全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定睛望去。


    城池中間的兩座山峰之巔,分別矗立著一座高有十幾丈的青銅神樹。


    兩株大樹通體用青銅鑄成,造型古樸,氣息神異,樹幹上纏繞著蛟龍,樹枝上矗立著玄鳥,一株青銅神樹的頂部,矗立著一隻背負大日的金烏,一株青銅神樹的頂部,則是矗立著一隻背負明月的蟾蜍!


    金烏朝西,蟾蜍朝東。


    金烏背後的大日,是一顆直徑三尺,通體皎潔無瑕的紅寶石打磨而成的圓球;而那蟾蜍背後的明月,則是一顆直徑兩尺,同樣通體剔透毫無瑕疵的,用青色水晶打磨成的球體。


    刑天鯉眼尖。


    他甚至看到,那兩顆球體中,用巫法,在內部雕刻了密密麻麻的細小字符。


    那是兩部‘巫武傳承’,一部《金烏焚世訣》,一部《玉蟾淨世訣》!


    靈台紫府中,無數巫紋齊齊滾蕩,《原始巫經》自生感應,兩篇一模一樣的《金烏焚世訣》和《玉蟾淨世訣》漂浮而出,一旁更有一行小字,標注了這兩部巫武傳承的來曆——虞朝,身具至高巫帝血脈者,方可修習,乃世間最純正之‘太陽’、‘太陰’修行正法!


    《金烏焚世訣》修行到極深處,可身化大日,掌控太陽之力,凝聚太陽真火,輕輕鬆鬆就能焚毀億萬裏。


    《玉蟾淨世訣》若是修行到頂,可身化明月,掌控太陰之力,凝聚太陰真水,一念之間就可冰封天地間。


    毫無疑問,這等布置,這等傳承,居然出現在這裏,可見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定然有大虞最頂尖的大巫坐鎮此處,開辟出了不可思議的基業。


    但是如今,偌大的城池中,隻有無數光著屁股,腰胯間纏著獸皮,用獸角包裹著羞恥之物的土著,‘吱吱呀呀’的,猶如一群群猴子一般叫囂打鬧。那些曾經身懷不可思議偉力的‘巫’,早已不知去向。


    僥幸的是,這些土著,似乎對於那些階梯狀金字塔,對於那些巨大的四合院狀的戰堡,有著莫大的,源自血脈的敬畏之心。


    整個城池雖然都已經被他們占據,但是他們隻是在城池空曠處搭建三角窩棚聚居,沒有一人敢在那金字塔又或者戰堡內起居。


    古老、蠻荒、氣勢雄渾的巨石建築,和那些原始、簡陋、好似玩具的窩棚,就這麽涇渭分明,卻又無比和諧的拚湊在了一起,共同組成了這座城池怪異的風韻。


    在城池外邊,叢林中,無數的三角窩棚這裏一簇,那裏一團,按照蘇菲的說法,這裏有上千個大小部落,因為她的命令而聚集在這裏。在蘇菲的調教下,這些土著野人,已經逐漸學會了開辟田地,種植作物,逐漸的以這座城池為中心,穩定的居住了下來。


    叢林中,到處都是一根根被砍倒,經過炮製,已經徹底腐爛的爛木樁子。


    漆黑的血肉胡亂塗抹在爛木樁子上,一蓬蓬色澤豔麗的毒蘑菇,正恣意絢爛的生長在上麵。這些毒蘑菇的長勢驚人的旺盛,好些地方,單隻的毒蘑菇長得有車蓋大小,令得大片叢林都變得五色斑斕,讓人莫名的毛骨悚然。


    風吹過,大片大片的毒蘑菇微微搖晃,大量孢子隨風飄蕩,這些孢子在陽光下反射出五彩光芒,好似一片五彩雲霞,貼著地麵在緩緩遊走。


    刑天鯉推動腳下雲團,直接飛向了城池正中的兩座大山。


    他落在了北麵那座那顆青銅神樹下,抬頭看著那顆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巨大的紅色寶石球,感慨道:“你們倒是蠻會尊重文明古跡,這麽大一顆紅寶石球,堪稱稀世珍寶,你們居然沒有搶走。”


    蘇菲的臉色驟然一變。


    她猛地抬起頭來,瞳孔裏銀綠色的光芒大盛,她駭然看著頭頂那顆熠熠生輝的紅色球體,嘶聲道:“怎麽可能?這顆樹,我,我,我來這裏這麽多年,怎麽會沒注意到它們?”


    蘇菲嚇得渾身直哆嗦。


    她腦子裏一團迷霧突然粉碎,她的靈智驟然變得清明——她突然想起,這些年來,她和她的那些手下,無數次的從這兩座山峰下路過,無數次的見到過著兩顆青銅神樹,見到了這兩顆熠熠生輝的珍寶。


    但是她們全都下意識的忽略了這兩顆青銅神樹的存在!


    甚至是,這座城池本身。


    這麽多結構完整的大小金字塔,那麽多寬敞舒適的四合院戰堡,多好的居所啊……而在這座城池中,蘇菲和她的手下們,居住的居然還是那些土著搭建的木屋!


    她們甚至沒有想起,占據一座金字塔,或者占據一座戰堡來居住!


    分明這些金字塔也好,這些戰堡也罷,居住條件可比她們的木屋要舒服太多了!


    她們,居然完全沒有生出這個念頭!


    “這個世界,已經淪入末法時代……”蘇菲喃喃道:“我們,是唯一的超凡。為什麽,會這樣?這座城池,究竟擁有什麽樣的力量?”


    刑天鯉唿出了一口氣。


    他閉上眼,靜靜的感受著這座城池散發出的淡淡神韻。


    這座城池,已經死了。


    在末法時代,這座城池,已經死去了很久。但是祂的氣質,祂的內蘊,依舊有淡淡的氣機不斷散發出來。就是這麽極淡的,隨時可能消散的氣機,讓蘇菲等人,也不能在這城池中肆意胡為!


    “你們應該感到慶幸。如果不是末法時代,你們還沒進入這座巫城,就已經魂飛魄散了!”


    刑天鯉極驕傲、極嘚瑟的冷哼著。


    他肅然向兩株青銅神樹稽首,行禮,踏禹步繞行,頌咒起巫禱儀式,一番施為後,一大一小、一紅一青兩顆寶球冉冉飛起,自行落入刑天鯉手中。


    ‘轟’!


    兩座山峰齊齊震蕩了一下,山腰處,分別有一扇高十丈、寬六丈的石門冉冉開啟。


    蘇菲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她在這城池中浪蕩了多少年了,她真的就沒發現,這兩座山峰中,居然還有這樣的石門、內部還有這樣的空間存在!


    刑天鯉帶著人走進了石門。


    絲絲縷縷稀薄,但是的確存在的太初之炁,彌漫在山腹中龐大的空間內。


    洞天福地。


    這兩座山峰中,悍然存在著兩個殘破的靈泉泉眼。


    一如刑天鯉前世,在同為末法時代的地球,他在黃山地下的洞府中,尋找到的那一眼殘破的靈穴一般,這兩個靈泉泉眼,雖然奄奄一息,卻依舊不斷的有稀薄的太初之炁滋生。


    地麵上,那龐大的城池,一千二百九十六跟圖騰柱組成的大陣,雖然整個城池都已經消亡,這座大陣殘留的‘神韻’,依舊勉強鎮壓了這兩座山峰內的洞天福地。


    兩口泉眼,還在勉強支撐著,釋放出稀薄的太初之炁,滋養著山腹空間內,一套套沉重的巫甲,一柄柄沉重的巫兵。


    這些巫甲和巫兵,盡是青銅鑄成。


    沉重,鋒利,內部巫紋陣法保持完整,無論防禦力還是殺傷力,都遠超刑天仁他們手上,用現代工藝製成的重甲和兵器。


    兩座山峰內。


    三萬六千套重甲和配套的兵器,銘刻大日符咒,催動後能釋放融金銷鐵的高溫火焰,殺傷力可怕到了極致。對應的三萬六千套重甲和配套的兵器,銘刻了太陰符咒,一旦催動,則釋放可怖的寒氣凍結四方。


    刑天鯉拿起一柄長戈嚐試了一下,釋放的寒氣就連普通鋼鐵都被凍得發脆,輕輕一碰就炸成了大片鐵粉。這等寒氣若是血肉之軀碰觸了,定然是肉身崩解、炸成冰晶的下場。


    很顯然,這是這座城池當年的軍械庫。


    這座城池的建造者們,因為莫名的原因舍棄了這座城池,但是這些軍械卻被留在了這裏。無論是因為什麽原因,這些軍械,如今卻成全了刑天鯉。


    刑天仁、刑天智兄弟們,當即更換了巫甲,換上了巫兵。


    末法時代,一旦離開這兩座山峰,這些巫甲、巫兵的靈性,就會不斷泄露,最多一年時間,就會靈性全無,內部的巫紋陣法就會開始崩解。


    但是刑天鯉在,隻要他多勞累些,半年一次給這些巫甲、巫兵補充太初之炁,足以讓刑天氏的兄弟們,沒有後顧之憂的使用這些神兵利器。


    哪怕末法時代,刑天仁等人巫力不足,無法發揮這些巫甲、巫兵的最強威能。


    按照刑天鯉的估算,起碼五寸炮以下的炮彈,是傷損不了他們分毫的了。在未來戰場上,隻要刑天氏的兄弟們不倒黴到被大口徑艦炮直接命中,尋常武器根本傷損不了他們。


    所謂人形坦克,莫過於此!


    走出山腹,關閉兩座石門,門縫處幽光繚繞,一切痕跡都消泯無形。


    蘇菲看到刑天仁等人身上嶄新的巫甲,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她倒不是羨慕、嫉妒,而是後怕無比。


    這座城池,如此詭異。如果這山腹中,不是軍械庫,而是封印了別的古怪玩意,她在這城中廝混了這麽多年,豈不是早就遭了毒手?


    莫名的,她對刑天鯉就越發的敬畏,越發的忌憚,麵對刑天鯉,她越發的恭謹、恭順,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如何人前顯聖?


    有無數種方法。


    如何在一群土著野人麵前顯聖?


    刑天鯉選擇了最直接,最粗暴,最暴力,最有視覺衝擊力的那一種——蘇菲召集了她留在城中的千多名下屬,吹響了清揚的笛聲,讓城內外數以百萬計的土著聚集了過來。


    當著這麽多土著的麵,刑天鯉站在一根圖騰柱上,雙手托起了一根由地仙境鬼將剛剛開鑿的,底邊長寬十米,高有百米,總體積達到一萬立方米,總重量數萬噸的方石柱。


    巨大的石柱。


    渺小的人影。


    刑天鯉站在圖騰柱上,雙手撐起了這根巨大的長方體石柱,低頭俯瞰著眾多土著。


    數以百萬計的土著齊聲嘩然,他們驚恐的呱噪著,隨後如潮水一般,‘嘩啦啦’的跪倒在地,瘋狂的衝著刑天鯉磕頭膜拜。


    刑天鯉腳下一片水雲升騰,一道道五雷咒悄然釋放,黑色的水雲中,大片雷光閃爍,他好似傳說中的雷神,腳踏無數雷雲,托著石柱冉冉升空。


    蘇菲和她的一眾下屬,那些生得精致、俊俏的男女們,一個個雙眼凸出,猶如見鬼一般看著刑天鯉——這是何等可怕的生靈,才能輕鬆托起數萬噸的重物,還能踏著雲團升上天空啊!


    這等巨力,放在她們的故土,也隻有叢林中最強橫的精靈,才可能擁有。


    這個世界,不是已經淪為所謂的‘末法時代’了麽?


    怎麽可能?


    刑天鯉升上了高空,他低沉的唿嘯著,體內一千滴本命精血頃刻間燃燒殆盡。磅礴的血氣在體內衝刷,他的身軀驟然膨脹起來,六尺……八尺……一丈……三丈……


    身軀膨脹到三丈多高的刑天鯉,袒露胸膛,露出極其雄壯的肌肉,他單手托起了頭頂巨大的石柱,隨後一拳裹著熾烈的雷霆,帶著可怖的巨力狠狠的轟了上去。


    一聲巨響,巨石崩裂。


    大大小小的碎石衝起來數裏高,刑天鯉張開嘴,嘴裏如電漿一般的雷霆噴出,漫天雷光亂掃,無數碎石被轟得支離破碎,漫天都是碎石子‘嘩啦啦’的墜落,打得附近的土著頭破血流,卻沒有一個敢吭聲的。


    刑天鯉冉冉落下,身高三丈許的他站在圖騰柱上,低頭俯瞰著這些土著,用剛剛學會的土著語言,沉聲吼道:“我,是你們的神;你們,是我的仆;忠誠的侍奉我,服從我的命令,你們可以活得像個人樣!”


    “違逆者!”


    刑天鯉看向了城外一座百多丈高的山峰。


    九口小鼎齊齊震蕩,九條金光頃刻間燃燒殆盡,連帶著體內一千滴本命精血燃燒所化的血氣,磅礴的力量頃刻間消耗一空。


    他雙手結印,一道‘元雷劫’傾力轟出。


    黑紅色的雷光化為丈許大小的雷團,帶著可怖的霹靂聲唿嘯而出,命中了數十裏外的那座小山。一聲巨響,黑紅色的火柱衝天而起,蘑菇雲冉冉擴散,肉眼可見的白色衝擊波橫掃四麵八方,掀飛了數以千計的巨樹。


    百丈山峰,直接消泯。


    叢林中,被破開了一個直徑數裏的平地,數以千計倒伏的樹木在熊熊燃燒,大量野獸被爆炸波及,被震死的野獸同樣燃燒著,狂風吹了過來,帶來了刺鼻的肉糊味。


    無數土著瘋狂的磕頭。


    他們七嘴八舌的瘋狂叫囂著,他們簡單的腦子裏,頃刻間就已經打下了最深的烙印——他們世世代代祖傳神話中‘至高無上的神’,終於迴到了他們的身邊。


    不需要刑天鯉多說什麽,他們的祖傳神話中,已經對於‘神’的概念,做出了最完美的詮釋。


    一心一意的跟著神走。


    全心全意的侍奉神靈。


    傾盡全力的取悅神靈。


    如此,當他們死後,他們的靈魂就能迴歸神的身邊,享受他們無法想象的無窮盡的福報。


    這些土著的思維很簡單,他們所謂的無窮盡的福報,大概也就是吃不完的烤肉,喝不完的果酒,睡不完的膀大腰圓的女人,以及牲口圈裏無窮無盡的馴服的野獸……僅此而已。


    身披全套青銅甲胄,身形魁偉,宛如天神的刑天氏兄弟們,行走在這些土著中間,所過之處,所有的土著無不虔誠膜拜,一個個乖巧聽話得好似馴服的狗兒一般。


    數以百萬計的土著,就在刑天氏兄弟們的唿喝聲中,歡天喜地的,開始摧毀各處爛木樁上培植的毒蘑菇。更有大群土著開始檢點族人,一個又一個精壯的男丁,在城池內外聚集在了一起。


    刑天鯉會給這些土著部落提供食物。


    十三處大型港口城市,周邊的大種植園,每年出產的糧食堆積如山。不過數百萬土著,刑天鯉可以給他們足夠的糧食。


    而對應的,這些土著部落,將提供精壯的男丁,為刑天鯉驅使作戰。


    這些土著,原始、未開化,但是他們絕對不蠢。


    就看他們能夠在叢林中愜意的繁衍,就知道他們擁有多強大的潛力。


    而且,他們能夠自製弓箭、吹箭、長矛、梭鏢等武器,他們還能製造獨木舟,狩獵體型比他們龐大數倍的野獸,更能組建數萬人規模的軍隊,和其他部落開戰。


    可見,他們並不蠢。


    隻要稍加教訓,給他們配發足夠的武器,以他們在叢林中繁衍生存訓練出的,堪比野獸的本能,他們就是合格的戰士。


    現代的槍械,殺人不過是扣動扳機的事情。這些土著戰士使用最原始的弓箭,都能在數十步外命中一支拳頭大小的鳥兒,當他們扛起精準的現代化武器,他們能爆發出多驚人的殺傷力?


    而且他們是如此的虔誠,他們根本不像東雲人一樣隨時可能背叛!


    這一片叢林,有多少土著?


    百億?


    千億?


    還是更多?


    隻要有足夠的軍械,刑天鯉武裝一支千萬人的土著軍隊,也是輕鬆尋常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在黑婆羅洲,除開擁有超凡之力的刑天氏兄弟們,沒有任何人能夠在叢林中和這些土著戰士抗衡。


    一隊一隊歡唿雀躍的精壯男丁不斷匯聚。


    城池中,刑天鯉也已經在蘇菲的所有下屬身上,種上了巫毒,掌控了她們的生死。


    端坐在一塊巨石上,刑天鯉很篤定的向蘇菲笑著:“你的生死,於我並不重要。我留著你,隻是因為你的一句話打動了我。”


    “如果,你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的話,你,還有你的這些下屬,就徹底沒用了。”


    “你猜,我會不會留下你們的性命?”


    “一群外來的,懷著惡意,和我們族群,爭搶生存空間的‘異鄉之人’?你猜,我會不會慷慨大度的,留著你們這群隨時可能反噬的家夥?”


    刑天鯉笑嗬嗬的,將那顆青木靈珠掏了出來,輕輕的一拋一拋的把玩著。


    數百名精壯的土著,低沉的唿喝著,扛著一座用黃金和白銀鑄成,方圓一丈許,高有數尺,上麵還鑲嵌了大量寶石和大塊水晶的祭壇,‘哼哧哼哧’的來到了城池最中心處。


    蘇菲和她的所有下屬,圍在了祭壇下麵,開始唱誦悠揚曼妙的歌謠,宛如一群伶俐的鳥兒,用極清脆的聲音,念誦婉轉好聽的咒語,同時循著神秘的祭典儀式,向祭壇膜拜。


    來時路上,路過那些土著部落的戰場時,蘇菲讓刑天鯉帶上的千多具土著屍體,則是被整齊的碼放在了祭壇前。隨著蘇菲等人的咒語聲,縷縷鮮血騰空,順著祭壇上繁複的花紋急速的蔓延。


    黃昏降臨。


    明月東升。


    當月光灑在祭壇上的一瞬間,一道道朦朧的光影從祭壇上鑲嵌的大塊水晶中衝出。


    蘇菲站起身來,恭謹的向刑天鯉行了一禮:“這一次獻祭的機會,我積攢了許久,本來,是想為自己兌換一次我主的恩賞,提升我的血脈,徹底壓過瑪索那賤人。”


    刑天鯉眼角抽了抽,他向後退了幾步,通天禦靈幡輕輕搖晃,數十萬甲士兇鬼駕馭著陰風烏雲冉冉飛出,在祭壇四周結成了龐大的軍陣。


    一塊塊戰艦殘骸急速熔化,磅礴的太初之炁逆溯而出,被刑天鯉隔空打入了城牆上一千二百九十六根圖騰柱上。古老的圖騰柱上,一枚枚太古巫紋驟然亮起,低沉的轟鳴聲中,神秘的氣息籠罩了整個城池。


    有微妙的囈語在虛空中迴蕩。


    兩座山峰上,兩顆青銅神樹放出淡淡的光華,青銅鑄成的金烏和玉蟾,眸子裏閃爍著森森光芒,居高臨下的鎖定了蘇菲的身軀。


    “開始吧。”


    刑天鯉微笑著:“我對你們內部的恩怨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如果你能源源不斷的幫我弄到這種好東西,你就是有用的。”


    刑天鯉又拋了拋手上的青木靈珠:“有用的人,就能活得久。沒用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對敵人,道爺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刑天鯉笑得冷冽。


    前世的他,或許會手下留情;但是今生的他,肉身和神魂,都逐漸被刑天氏血脈侵染的他,一切都開始向著一個合格的太古大巫轉化的他,對於敵人,那裏有什麽‘仁慈’好說?


    體內五色氤氳的法力蕩漾。


    天空,五團五色雷雲相隔裏許,按照五行方位悄然排列。雷雲有十幾丈方圓,呈靈芝形態,邊緣有五色雷光在隱隱滾動。


    這是‘大五雷法’,正經的道門降魔神通。


    隨著修為不斷精進,刑天鯉盤算,拋開肉身之力,他的法力修為,大概能比得上前世‘元神境’的正統道修。


    而他的根本法精妙無比,真正的實力,肯定是遠超元神境的修士。加上他天仙級的神魂駕馭法力,他可以施展的手段,更不是元神境修士可以想象的。


    預設大五雷法,也是為了防範蘇菲給自己搗鬼。


    在這末法時代,管你有通天徹地的手段,基本上也都施展不得。刑天鯉這般存在,根本就是天地間的異數,如今的他,修為飆升後,他有足夠的信心,應付各種挑戰。


    蘇菲深深的看了刑天鯉一眼。


    她扭了扭腰身,歎了一口氣,再次跪在祭壇前,低聲的念誦祈禱詞。


    刑天鯉輕揮通天妙竹,精血再轉,修為暴漲,法力提升的他,身邊有一千零二十四道劍芒,猶如遊魚一般盤旋飛舞。


    森森劍芒淩空飛旋,無形的劍意劃過地麵,在堅硬的石板上拉開了一條條極細的裂痕。


    祭壇前,一具具土著屍體燃燒,消融。


    微妙而微茫的氣息,從祭壇上一團扭曲的光影中緩緩透出。似乎隔著無數層維度屏障,有一絕強的龐大生靈,懶散的睜開眼睛,極費力的朝著這邊望了一眼。


    沒費多少時間,祭壇上那團扭曲閃爍的光影中,一根三尺長,胳膊粗,上麵還掛著兩根細細枝椏,生了九片翠綠葉片,通體熒光繚繞,好似水晶雕成的枝條艱難的,一點點的鑽了出來。


    極清新的氣息從那根枝條上噴濺而出,好似一汪巨大的泉眼突然在沙漠中滋生,清冽冰涼的泉水噴起來數十丈高,茫茫水霧四濺,驅散了空氣中的灼熱,洗滌了空氣中的塵埃。


    長寬五十裏的城池內,所有的樹木花草被這股氣息一衝,開始瘋狂的生長。


    蘇菲和她的那些下屬,一個個麵皮酡紅,身軀微微抽搐著,大口大口的吞吸著這根枝條散發出的氣息,有幾個實力最孱弱的少女,直接抽著抽著,就抽搐得昏厥了過去。


    在場的蘇菲等人,氣息都有了或多或少的增強。


    這一根樹枝,對於蘇菲和她的下屬們,效力居然是如此的可怕——難以想象,若是蘇菲一人獨自吸納了這根枝條的所有力量,她能成長到何等程度。


    “不過,這是你的買命錢!”刑天鯉大袖一揮,將這根枝條直接收納。


    紫綬道衣劇烈的震蕩著,隱隱有收納不下這根枝條,內部空間近乎崩碎的征兆。刑天鯉耗費了好大的力氣,緊急給祂注入了海量的太初之炁,這才勉強將這根三尺枝條納入其中。


    “現在,給我說說看,要怎麽樣,才能從你們的主宰手上,弄到更多的好東西?”


    親眼目睹了蘇菲的獻祭全過程,感受到了這根枝條蘊藏的磅礴力量,刑天鯉突然生出了瘋狂薅羊毛的衝動。


    “死亡的血肉,亡者的哀鳴,以及黃金、白銀、各色寶石!”


    蘇菲的迴答很直接:“隻要取悅了主宰,祂的恩賜,將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她可憐兮兮的看著刑天鯉:“剛剛的恩賜,是我在黑婆羅洲這個鬼地方,辛苦數十年,好容易積攢的所有貢獻換來的。尊敬的大人,您能否……”


    刑天鯉沒搭理她。


    黃金、白銀、各色寶石?


    嗬,刑天鯉自己都不夠用呢,黃金白銀,那可都是恢複法力、提升修為的極品資源。


    但是‘死亡的血肉,亡者的哀鳴’麽?


    “我們迴去,帶著這些精挑細選的土著戰士,迴去。沿途,收攏那些土著部落,與其讓他們為了莫名的理由相互開戰,讓他們的戰士,為我們而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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