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海城,聖母教大聖堂。


    東雲浪人們爆破大門,闖入大聖堂前,在大聖堂頂部,正中那座矗立著聖母像的尖塔下,一場單方麵的屠戮正在上演。


    金發,紅眸,內著一套精美的銀甲,甲胄上襯以華麗的淡金色紋路,關鍵部位鑲嵌了許多寶石,通體珠光寶氣的帝斯,披著一件淡金色的大主教神袍,左手背在身後,右手輕巧的玩弄著一柄幾近六尺長的雙手重劍。


    沉重的重劍宛如蘆葦杆一樣,在帝斯手上翻滾著花俏的劍花。


    陽光照在半尺寬、巴掌厚的合金劍身上,劍鋒上流暢的水波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劍鋒劃破空氣,發出讓人頭皮發緊的‘嗡嚶’劍鳴。


    “來吧,向我進攻!”帝斯朝著身前數丈外,一名身披傳統大玉朝武將甲胄,身高也近六尺,魁梧高大的虯髯漢子微笑頷首:“全力進攻,擊敗我,或者,死在這裏!”


    虯髯漢子滿頭大汗,汗水順著腦後三支細小的金錢辮子流淌,細小的,兩尺長的辮子就很滑稽的貼在了身後。


    他雙手緊握一柄鋒口隱隱現出鏽跡的雁翎刀,粗壯,更多是肥膘而不是肌肉的雙腿,不受控製的哆嗦著。


    他瞳孔收縮,無比緊張的看著帝斯,突然他丟下了手中長刀,‘咕咚’一聲跪倒在地:“洋大人,您就可憐可憐小的,放過小的吧……小的,小的,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兒……”


    “您,您,您就將小的,當一個屁,給放了吧?”


    “借給小的一個膽子,也不敢和您動手啊……”


    帝斯的麵色微變,他氣惱的一聲清嘯,右手一抖,重劍震蕩,一抹淩厲的劍風唿嘯而出,帶著可怖的高溫,將這紮了三條辮子,顯然有著大玉朝正經官職的虯髯漢子一擊斬斷。


    縷縷鮮血混著肉眼可見的淡藍色火焰噴濺,頃刻間血漿化為整齊,虯髯漢子的身軀猛烈燃燒,唿吸間就變成了一團黑灰,被帝斯袍袖一揮,一股勁風就將黑灰打得無影無蹤。


    帝斯很不滿的皺著眉頭,看向了身邊兩名身穿白袍,袖口有兩條銀線的中年男子。


    “就這?”


    一名中年男子誠惶誠恐的向帝斯深深鞠躬:“尊敬的帝斯大人,這已經是我們在碣石郡,所能找到的地位最高的東國武將了。他是統轄碣石郡地方駐軍的遊擊將軍,麾下有三千戰兵!”


    “太弱!”


    帝斯皺著眉頭,低聲喃喃道:“前兩天,你們找來的,那些所謂的江湖高手、武林宗師,很弱小……但是我能理解。一個強有力的統治機構,所有的精英,肯定集中在官方勢力中。”


    “所以,我讓你們找來了這個家夥。”


    “但是,他居然,是如此的,弱小?”


    輕輕的搖搖頭,帝斯抬起頭,猩紅的眸子閃爍著森森寒光,直勾勾的盯著東方冉冉升起的藍色太陽:“先祖的記載,莫非是在開玩笑麽?就這些孱弱的,甚至不敢向我揮刀的家夥,他們也配成為‘浩劫’?”


    另外一名白袍男子眨巴眨巴眼睛,輕聲道:“尊敬的帝斯大人啊,六百年前,統治這一方‘神州大陸’的,並不是當今的焚族,不是現在的大玉朝……或許,您口中所謂的‘浩劫’,是另外的一些人?”


    “根據這些年來,我們對東國曆史的研究,現在這一塊土地的統治者,他們在六百年前,他們不過是東北山林中,幫前朝皇室種植藥材、狩獵珍禽異獸的‘山奴’罷了!”


    帝斯緩緩頷首:“‘山奴’麽?奴隸?那就沒錯了……這塊土地真正的主人,不知去向,而一群奴隸,趁著主人虛弱的時候,突然崛起,反噬了主人……這很合乎情理!”


    冷笑一聲,帝斯向身邊站著的另外幾個金發紅眼的同伴笑道:“希望,他們能將那個叫做李鯉的家夥帶迴來……我懷疑,他可能是!”


    幾個金發紅眼的家夥眸子裏同時閃爍著詭譎的幽光,其中一人輕聲道:“希望如此。如果他真的是,那麽他不可能是石頭裏麵蹦出來的,他總歸有親眷,有家人,他們,就會是我們的獵物。”


    一行人齊齊咧嘴微笑。


    隨後,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從他們腳下傳來,東雲浪人們炸毀了大聖堂的大門,震碎了無數的落地窗,揮動著槍械、長刀,隨意揮灑著手雷,如潮水一樣衝進了大聖堂。


    帝斯的麵皮驟然僵硬。


    他和幾個同伴,同時看向了一群目瞪口呆的傳教士。


    “你們說,聖母教在東國有著極高的地位,甚至是大玉朝的太後,都幾乎成為了你們的信徒……”


    兩名白袍男子麵色陰鬱的向帝斯行了一禮,咬牙切齒的帶著人衝進了一旁的尖塔,順著陡峭的旋轉階梯,連蹦帶跳的往下趕去。一邊疾走,他們一邊發出憤怒的尖嘯聲:“來人,來人,徹底消滅這些褻瀆者,徹底消滅這些該死的異端!”


    一名金發男子笑吟吟的問帝斯:“帝斯,需要我們出手麽?”


    帝斯輕輕擺了擺手:“靜靜的欣賞吧,養狗的目的是什麽?”


    幾個金發紅眼的家夥同時笑了起來,他們慢悠悠的走下了樓梯,準備近距離欣賞傳教士們和來襲者的生死廝殺。


    帝斯幽幽道:“應該是英吉士人出手了吧?一群無能的廢物,在他們放走那個李鯉的時候,我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除非這些廢物死光了,否則,我們不需要出手。死亡,是他們應有的懲罰!”


    金發紅眼的家夥們齊齊嗤笑,渾然沒把大聖堂遇襲,沒把聖母教的傳教士們傳來的慘嗥聲當做一迴事。一如帝斯所言,‘養狗’,這些聖母教的傳教士於他們而言,不就是一群狗麽?


    “他們兩個,不會出事吧?”突然有人想起了那兩個帶人追擊刑天鯉的同伴。


    “能出什麽事呢?”帝斯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但是,他略微思忖了一下,又點了點頭:“不過,預防萬一,你們去兩個人,帶一個紫眼小隊過去接應罷?畢竟,我是這一組人的負責人,我可不想在自己的履曆上,留下什麽難看的記錄。”


    “順便,把剛才的那個家夥,叫什麽,什麽……遊擊將軍的?滅門吧!真是拗口的官職!”帝斯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八十歲的母親?還在哺乳的孩子?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這種占據高位,卻沒有任何用處,占據了太多資源的垃圾,應該及早清理掉。”


    “這塊土地的所有資源,都屬於我們,每一縷甜美的空氣,每一滴清潔的水源,每一塊肥沃而沒有汙染的泥土,每一株碧綠而生機勃勃的花草樹木,全都屬於我們。”


    “那些卑賤的平民,可以享受他們的那一點份額,他們本來占據的就不多。”


    “但是這些占據高位的廢物,發現了,就順手清理掉,對這個世界是好事!”


    帝斯撇了撇嘴:“他們擁有的,太多了!”


    兩個金發紅眼男子嬉笑應諾,一人皮膚表麵蕩起肉眼可見的青色風勁,一人腳下蕩起了滾蕩的浮雲,兩人同時拉出幾條殘影,幾個閃爍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帝斯揮動了一下手中重劍,輕聲道:“準備好裝備,做萬一的備戰。還是那句話,我是這一組的負責人,我不允許任何意外發生,任何可能給我的履曆抹黑的意外,我絕對不允許它發生!”


    槐公嶺。


    小山下。


    近千東雲浪人發出聲嘶力竭的尖叫聲,雙眼微微泛紅,歇斯底裏的衝著空中懸浮的兩尊變身完成的金發男子扣動扳機。


    熊山二郎完美的演繹了東雲人‘不做人’的‘潛在天賦’,他的這些手下,在發動襲擊前,全都服用了來自黑婆羅洲的某種蘑菇提取物。這種玩意兒,有著強烈的致幻作用,就算是一個膽小如兔的懦夫,服用後都可以變成橫衝直撞的‘莽夫’!


    而這些本來就瘋狂,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做一迴事的東雲浪人,在服用了這種要命的玩意兒後,全都化身為‘無畏的勇士’!


    他們瘋狂的扣動扳機,同時用東雲方言,用大玉朝官話,甚至還有人操著他們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極西百國的語言,歇斯底裏的問候著兩人向上直數十八代的母係長輩。


    刑天鯉悄然後撤。


    對於這些東雲浪人,他才懶得管他們的死活。


    他已經給了熊山二郎一筆錢,他花了錢的,那麽這些東雲人給他賣命,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那些易多利人嘛,刑天鯉還樂於給他們額外增加一點撫恤金。


    但是這些東雲人麽,嗬!


    刑天鯉輕聲唿哨,那些機靈的易多利惡棍急忙跟著他向後撤。


    熊山二郎帶著一群頭目,帶著一批心腹下屬,也鬼鬼祟祟的跟在了刑天鯉身邊——這家夥也聰明的很,畢竟是一個幫派的大頭目,當他看到那兩個金發男子懸浮在空中的時候,他就知道,無論這兩個家夥是‘’還是‘惡鬼’,都不是凡人能對付的存在。


    那就,趕緊逃吧!


    至於說,這些浪人會死傷慘重?


    啊呸,多死一點,更好……最好是死光了,他就不用給這些家夥分錢了!


    兩個金發男子聽懂了這些東雲人的謾罵聲,他們本來想要找刑天鯉的麻煩,畢竟刑天鯉才是他們的第一目標——但是當他們聽到,這些比螻蟻還卑賤的東雲矮子,居然侮辱到了自己的母親、祖母、曾祖母,以及往上數的這麽多母係長輩……


    兩人宛如甲蟲的麵甲上,拳頭大小的猩紅眼器爆發出奪目的紅光。森森紅光照亮了方圓裏許的山林,這種紅光有著極強的穿透力和渲染力,以至於被紅光照耀的雜木、野草,全都變成了可怕的血色。


    兩人身後厚重的背甲猛地張開,數十根小手指粗細的黑色觸手——宛如天牛甲蟲的觸須一般結構的黑色觸手猛地伸展出來。起初這種觸手隻有數尺長短,莫名的驟然拉長,頃刻間就達到了百丈左右。


    伴隨著刺耳的破空聲,數十條黑色觸手漫天亂打,帶起了無數條黑色的殘影。


    可怕的一幕出現了,在兩人正下方,方圓百丈內,數百名瘋狂嘶吼、謾罵,歇斯底裏扣動扳機的東雲浪人被這些觸手輕鬆的撕成了碎片。


    每一條觸手的打擊力都有數萬斤,甚至數十萬斤,一根根觸手帶著刺耳的嘯聲亂抽亂打,肢體宛如豆腐一樣被輕鬆破開,大片鮮血甚至被潑灑出了一裏地遠。


    血霧升騰,山林盡成血色。


    稀稀拉拉的子彈命中兩人的身軀,卻在他們華美的甲殼上濺起了點點火星,連一絲半點兒痕跡都沒能留下。


    “卑賤的生物!”一名金發男子低沉嘶吼,他雙手猛地合在胸前,掐了一個似是而非的古怪手印,他通體縈蕩著的高溫驟然內斂,一顆人頭大小的紫紅色火球憑空從他手印上方浮現。


    “死!”男子低沉嘶吼,雙手向下一按,人頭大小的火球宛如重磅炮彈重重落地,一聲悶響轟鳴,方圓裏許的空氣劇烈震蕩,大片火光伴隨著肉眼可見的衝擊波席卷四方,數十畝大小的山林頃刻間被高溫蒸發,無數草木盡成灰燼。


    可怕的爆炸在地麵上硬生生轟出了一個直徑三丈,深達五六尺的大坑。


    坑壁的泥土被燒得通紅,幾乎呈現出半融化狀態。


    在這爆炸區域中,數百被分屍的東雲浪人被燒得灰飛煙滅,半點殘渣都沒能剩下。


    刑天鯉等人已經退出了百多丈遠,背後洶湧而來的衝擊波卷著高溫狠狠拍打在背部,唯有刑天鯉一人站穩了腳步,其他人無不翻滾倒地,更有落在後麵的東雲浪人被高溫將背部肌肉烤得幾乎半熟,空氣中都彌漫著香膩膩讓人惡心欲吐的烤肉味。


    兩人周身縈繞的無形力場緩緩消散,兩人龐大的身軀從空中墜落。


    漫天亂抽的觸手急速縮迴身體,兩人同時轉向看向了刑天鯉這邊。


    遠處濃密的樹林中,十二挺雙管速射炮被一群動作幹淨利落,臉上表情瘋狂中透著一絲剛毅,奔走間流露出一股子訓練有素味的東雲人推了出來。


    他們早就放平了炮管,朝著兩名落地的金發男子隻是稍稍瞄了瞄,就聽‘咚咚’炮聲連成了一片,二十四條粗壯的火線幾乎是同時命中了兩人龐大的身軀。


    兩名金發男子在這些東雲人推出速射炮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他們,但是當他們看到,這隻是十二門一寸口徑(三十三毫米)的速射炮時,兩人眼器中的紅光微微一凝,都懶得多看一眼。


    很顯然,在他們的認知中,這種速射炮,根本不可能對他們造成威脅。


    密集的炮彈落在他們身上,伴隨著密集的爆炸聲,他們身上炸開了密集的火光。果不其然,這些速射炮的炮彈,甚至無法讓他們的身體搖晃一下。


    一名金發男子輕輕搖了搖頭,低聲嘟囔道:“可惡的蟲子。”


    他伸出左手,掌心對準了百丈外山林邊的那些東雲人,掌心一團風影急速膨脹,風影中一點火光快速擴散,很快一團水缸大小的龍卷風包裹著一顆人頭大小的火球已然成型。


    就在他準備將這一團風火激發時,落在他們身上的速射炮彈中,有十幾發炮彈的彈頭上,一縷縷細密的奇異紋路突然閃出了刺目的光芒。


    炮彈表麵的黃銅鍍層突然脫落,露出了下方類似於半透明水晶態的彈頭。


    這些奇異的炮彈閃耀著迷離的幽光,炮彈自旋的速度憑空飆升百倍,伴隨著刺耳的空氣摩擦聲,十幾發炮彈與他們身上的甲殼摩擦出了大片的火星,更發出了讓人耳膜幾乎撕裂的高頻震蕩聲。


    “該死的東西!”兩名金發男子同時發出驚怒的吼聲。


    刑天鯉等人在速射炮攢射的時候,他們向前狂奔,已經跑到了一座小山包上,見到那大片的火星迸濺,聽到那刺耳的摩擦聲,刑天鯉嘶聲長嘯,一腳將那卷發易多利男子踹得滾下了小土包,自己也圖身向前飛撲。


    一眾易多利男子有樣學樣,齊齊滾地,好似一顆顆肉球,瘋狂的順著山坡向下滾。有人撞在了樹幹上,有人撞在了石頭上,有人撞進了荊棘叢中,一個個撞得頭破血流,全身是血,卻還在不斷地自行加速向山坡下滾。


    熊山二郎和一眾熊山組的頭目也是嘶聲尖叫,有樣學樣的向山坡下撲去。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他們知道,跟著刑天鯉這尊宛如‘鬼神’一般強大、可怕的‘殿下’做,是肯定不會錯的。


    但是跟著他們逃跑的百來個心腹浪人,則是稍稍猶豫了一下。


    好端端的,‘跳山’做什麽?


    就是短暫的遲疑,十幾發在兩名金發男子甲胄上急速摩擦的水晶態彈頭齊齊崩解,化為一團團水缸大小的幽藍色,宛如電漿的奇異能量體。


    ‘嗡’!


    不是很響亮,但是頻率極高,高到人耳幾乎聽不到,沉悶得讓人五髒六腑幾乎崩碎的聲波迸發,十幾團幽藍色的光芒爆開,淡淡的能量波化為直徑數十丈的半球狀罩子,將這一片區域整個籠罩在內。


    可怖的高溫在罩子內奔湧,衝撞,兩名金發男子身上的黑色甲胄好似被無形的利刀瘋狂撕扯、拉扯,甲胄一塊塊崩碎,更有絕強的高溫力場將他們脫落的甲胄和血肉蒸發成氣態。


    下一瞬,半球狀罩子猛地塌縮,縮小到了丈許大小,然後可怕的爆炸轟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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