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車裏晃悠了大半天,沈檸不知道自己迷糊過去幾次,但晚上無可避免的失眠了。


    怎麽辦?


    她隻能拿起筆,苦逼的想《神雕俠侶》。


    陪同一起的聞佩蘭睡了一小覺,發現她們太太修修塗塗,已經寫了差不多七頁,忙把唿吸都放輕些。


    她喜歡《射雕英雄傳》,裏麵的每一個人物,好像都寫活了。


    曾經走南闖北的聞鏢師,可是知道江湖上的某些奇人、異士有多厲害。


    好在太太在書中主推一個‘穩俠’字。


    正所謂‘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雖然未必會合某些人的心,但隻‘俠’之一字,就足以讓那些人在太太麵前退避。


    聞佩蘭輕輕的打了個哈欠,擁著被子翻個身,再次沉沉睡去。


    沈檸的筆還在動,直到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外麵已有吵嚷聲,她才揉了揉早就發酸的手臂。


    啊啊啊,寫書真難。


    為什麽她好好的當家太太日子不過,要寫書啊!


    不管是射雕還是神雕,都被翻拍過無數遍,大概劇情早在心中,可是為什麽寫起來還是這麽難?


    沈檸一臉憔悴。


    一早過來請安的賈珍和蓉哥兒看她隻吃了一碗碧梗米粥,都忍不住的心中憂慮。


    父親(祖父)去世,母親(祖母)除了一開始差點跟著去了,但後來大體正常了呀,怎麽現在又……


    是怕最後的離別嗎?


    雖然從京城到金陵還有很長的路,但是,每天每天都是把徹底分別的距離又縮短了。


    這對母親(祖母)很殘忍吧?


    父子兩個難得的同頻。


    “蓉哥兒,今天坐你祖母馬車,陪她多說說話。”


    “誒~”


    蓉哥兒哪能不應?


    “不用!”


    下樓準備上車的沈檸恰好聽到,“有佩蘭相陪,你們做自己的事就好。”


    她的身邊還有東南西北四個丫環呢。


    “老爺那裏上過香了嗎?該啟程了。”


    “已經上過了。”


    早晚的香,賈珍從來不敢馬虎。


    “那就走吧!”


    如今天氣還冷,水路不通,他們要從保定府一路到邯鄲、開封、徐州等過呢。


    每天這麽上車下車,沈檸在想是不是要調整自己的作息。


    晚上住驛館,打個拳,寫個文,怎麽著都比睜眼到天亮強。


    車隊再次啟程,隻是他們還不知道,距京百裏遠的地方,數匹快馬正急切的往京城來。


    從沈陽衛查榮國府二姑奶奶賈雯的管事吳新叢蒙頭蒙臉,跟在隊伍的最後麵。


    他都不知道自己幹的是啥活。


    早知道就不用那麽仔細的查了。


    可惜世上最難買的就是後悔藥。


    他現在就算後悔也沒用。


    這二姑奶奶……


    唉~


    吳新叢現在超擔心自己迴去後,會被滅口。


    但是不跟著迴去,可能他馬上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快馬急奔間,同樣蒙了頭臉的賈雯迴頭看了他一眼。


    她的父親是賈代善榮國公呢。


    當年以死訊迴報京裏,是她以死抗爭來的。


    如今迴去,賈雯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如何,但她知道,她的身份真要暴露出來,賈家所有女兒的未來,可能都會被毀。


    但是不迴……


    她的三個孩子也會性命不保。


    “快點!”


    男人迴頭看了一眼賈雯,眼裏的威脅,肉眼可見。


    賈雯心下一顫,揚鞭在馬屁股上猛的一甩,“駕~”


    棗紅馬兒迅速竄出一大截。


    但不管她跑得多快,七個人的隊伍她和吳新叢總是在中間。


    京城就快到了,賈雯的心也越發的受煎熬。


    這些年,她刻意的忘卻京城,忘卻曾經的身份。


    可羅刹人來了,她這個大昭勳貴之女就被人記了起來。


    她真的不想被人記住。


    這世道,想活著難,想死……也沒那麽容易。


    七匹快馬在大道上一路揚塵,直到靠近京城的最後一處驛館才停下來。


    “有什麽好酒好菜,趕緊上一桌。”


    吳新叢被領頭的男子一瞄,忙大聲吆喝上酒上菜。


    “來了來了。”


    驛館是朝廷的,雖然主要接待的是朝廷官員,但也從來不禁外來生意,畢竟這個才是外快。


    “客官稍坐,酒菜馬上上來。”


    桌子雖然擦得很幹淨,但是夥計還又擦了擦,放下從爐上拎來的熱水,先給他們一人倒上一杯。


    “今天有什麽好菜?”


    “剛宰的羊。”


    夥計笑嗬嗬的,“弄個羊肉燉蘿卜,再來兩盤鹹貨,炒個大白菜如何?”


    “甚好!”


    吳新叢收到示意,心疼的摸了二兩碎銀,“小二哥,打聽一下,京城近來可有什麽新鮮事?”


    “有的有的。”


    有銀子收呢。


    小二哥可高興了,“各位從北邊來,應該知道羅刹人打到黑河了吧?聽說那些金人朝我大昭求援呢。”


    這消息,大家都愛聽。


    “噢?”領頭的男子低頭喝了口熱水,“那你感覺大昭是助還是不助?”


    “那肯定不能助啊!”


    小二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羅刹人不是東西,那些金人……”


    “咳~”


    吳新叢大聲咳嗽了一下,“助不助的,也不是我們小老百姓能議論的。敢問小二哥,可知寧、榮街的賈家?他們家最近可有什麽事?”


    “賈家?”


    小二看了看他們。


    “我們老爺跟賈家有些親戚關係。”


    “噢,那你們可來遲了。”


    小二略有遺憾,“賈家最近出了不少事,寧國府的賈敬被一群倭寇殺了,雖然他又被皇帝賜了官,但人死了呀!”


    “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賈雯大驚失色。


    “去年臘月間。”


    “賜了什麽官?”


    男子怕賈雯失態,抓她的手用了些力道。


    賈雯忙低下頭。


    她的眼睛已經紅了。


    敬大哥沒了,賈家……還能有誰撐得起來?


    “賜了二品官呢。”


    小二聽出賈雯是女眷,聲音放低了些,“聽說年前,他家襲爵的兒子還又連升幾級。”


    京城的勳貴太多,賈敬因為太有名,他才記得名字,輪到他兒子,他就不知道了。


    “那也……挺好。”


    其實正是因為賈珍被升官,賈家又得大昭皇帝看重,他才受伯父等人之命,帶賈雯過來請求大昭相助,“我聽說榮國府的賈璉還是武庫司的郎中?”


    他們急需大量箭矢,如果大昭願意給予火槍火炮支持就更好了。


    這些東西,據說都歸武庫司管呢。


    “是是!”


    賈璉的官最小,但是來往的官兵提的最多的還是他。


    小二道:“他是榮國府的繼承人。”


    “上任榮國公有兩個兒子,這賈璉是大房的,二房的……”


    “那我就不太知道了,隻聽說他們分家了。”


    分家?


    分家的兄長更不會管曾經一點也不親近的庶妹吧?


    賈雯低著頭,懷疑賈家根本就不會認她。


    “是嗎?”


    說話的男子始終抓著賈雯的手,“那他們家的老太太還在嗎?”


    “在的在的。”


    小二忙道:“聽說賈敬被刺殺,賈老太太進宮朝太上皇哭訴,後又發生晉王不孝之事,太上皇才在幾番受激之下中風的。”


    所以皇上對賈家就多了一份香火情。


    “……原來如此!”


    男子的目光閃了閃,“多謝解惑!”


    他們說著話,後廚已經開始上菜了。


    “那你又如何說,我們來遲了?”


    “寧國府賈敬不是去世了嗎?聽說寧國府一脈要扶靈迴鄉。”


    “……是嗎?”


    男子的眼睛染上一點笑意。


    他們收到的消息說賈家近些日子的變化,跟那位沈夫人可很有關係,她不在家……,那就更好了。


    “賞!”


    一高興,他就吩咐了一聲賞!


    這一次不用吳新叢給銀子了,是他的侍衛一下子扔出個五兩小銀錠子。


    大清不缺銀子。


    不說當年劫掠中原帶迴去的,就是這些年的人參、東珠等,也大賺特賺了不少。


    隻可惜去年跟他們做生意最多的魯財神,進京顯眼,一下子倒了,去年年冬,他們有些貨都沒出掉。


    這一次進京,他一是要求大昭出兵相助,二是想和大昭開通互市。


    “多謝多謝!”


    小二千恩萬謝的退下了,賈雯心中難受,男人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她隻撿了些蘿卜吃,表表對去世大哥的一點子心意。


    現在隻希望嫡母還一如以前,不會被金錢、利益所惑,還是看不上她。


    ……


    皇宮,皇帝拿著劉先生寫的滿文和驛兵送來的,由八王大清王爺簽名的求援信對比。


    不同於漢字的橫、撇、豎、勾~,極有框架,滿文……,是由線、字頭、字牙、點、圈等組成,看著好像每個都差不多,但事實上,絕不一樣。


    皇帝一個字一個字的對比。


    真的是越看越滿意。


    “皇上~”


    董孝全都等急了,“這字早被翰林院的吳大人等看過,絕對的筆跡相仿。”


    “唔,幹的不錯!”


    皇帝笑了,“迴頭你給改個名字,或者讓他另外起個名字,隻要不叫劉元,其他什麽都行,順天府另外給辦個戶籍,他家人的靈牌也都可以請迴去。”


    皇室祭祀,祭的是皇家血脈。


    他家人能搶到的香火肯定少。


    “另外,朕給他兩個人,今年的恩科……,他想下場就下場,不想……,朕另外賜出身。”


    昨天他們一直聊到上朝,皇帝這一會的黑眼圈還重的很,“告訴他,朕先放他十天假,了了私事。”


    “是!”


    董孝全心滿意足的出去了。


    劉元當年進京趕考,才入京未久就被晉王抓到了晉王府,所以認識他的人並不多。


    這十多年下來,他已比從少年舉子,變成了如今的滄桑中年人。


    就算他家鄉有老師、同學進京,如今隻怕也不敢相認了。


    改戶籍,換名字,確實是不錯的辦法。


    “那……我改叫劉直吧!”


    曾經的路走彎了。


    以後的路……,他想走直些。


    “好,就叫劉直!”


    董孝全很高興,皇上能夠用他。


    曾經同科的賈敬很有大才,可惜,他沒活到皇上能用他的時候。


    “這字……”


    “還請大人賜字!”


    劉直深深彎腰。


    他是先相信董孝全,才相信皇上的。


    被抓的那天晚上,他是真的想過自殺。


    他虐待過晉王,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


    他怕自己也落到晉王那樣,生不如死。


    是董大人開誠布公,打消了他的死誌。


    “那就叫……不疑如何?”


    董孝全不希望皇帝再疑他。


    也希望重啟人生的劉不疑,因為這個名字能時時警醒自己,不該寫的不寫,不出的風頭堅決不出。


    “多謝大人!”


    劉直的眼中閃動著淚光,“請大人受不疑一拜!”


    以後,他給人的字,隻能是平平無奇的。


    真實能力隻為皇上所用。


    劉不疑跪下來,給董孝全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


    “起來起來,快起來。”


    能為國舉才,實為人生最大成就。


    董孝全急忙拉起他。


    正在這時,盧總捕頭匆匆敲門。


    “何事?”


    “大人!”


    盧總捕頭猶豫了一下下,“馮唐將軍之子馮紫英把仇都尉和其子仇鋒告到了順天府。”


    什麽?


    董孝全瞬間頭痛。


    馮唐算是皇上的人,可也算是北靜王府的人。


    北靜王府在眾多勳貴中,屬於特殊的存在。


    老太妃是太祖的族妹,北靜王府的兵權說是握在北靜王手中也可以,可要說是握在皇家手中亦可以。


    那仇都尉……


    “因為何事?”


    “說是因為一本書的說書權。”


    盧總捕頭也甚驚奇,“馮紫英握有我們順天府簽發的獨家說書授權書,仇都尉家的酒樓也在說這一本書……”


    “那還說什麽?”


    有獨家的授權書,仇都尉憑什麽染指?


    董孝全又穩了,“走吧,去看看!”


    仇都尉這幾年因為得太上皇和皇上看中,漸漸驕縱,他兒子仇鋒更是到處削人。


    是該管管了。


    “對了,他們因為什麽書?拿過來瞅瞅。”


    不是好書,兩家不會這麽爭。


    “好像叫《射雕英雄傳》。”


    盧總捕頭道:“這書近來買的人特別多。”


    他早聞其名,可惜沒排上號。


    “尤其軍中,簡直傳瘋了。”


    “是嗎?”


    董孝全笑了,“不疑留步,本官去去就來。”


    他大步的去給兩家斷官司。


    此時,仇鋒和馮紫英的臉上都掛了彩。


    “你等著,等我找到金大俠,必不饒你。”


    到了順天府,看到馮紫英拿出來文書,仇鋒也知道自己肯定會輸。


    但他太不服氣了,發誓一定要找到金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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